藍伽遊到氣泡前,最後一次向寧姒確認:“想清楚了?”


    寧姒看看她,又看看季牧之。


    其實她並沒有想得太清楚,隻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氣泡破了,她和季牧之必死無疑。


    藍伽受封印束縛,也沒辦法送她們離開。


    隻能拚一把。


    寧姒一咬牙:“想清楚了,來吧!”


    季牧之有不好的預感:“你們要做什麽?”


    眼看氣泡上裂痕越來越深,寧姒顧不得跟他解釋,最後關頭不放心的問藍伽:“你不會賴著不走吧?”


    藍伽伸出手指,點在網狀裂痕的中心。微弱藍光順著裂痕蔓延開來,就像給透明的氣泡罩上了一張藍色的網。


    “放心吧,我不會給晟添麻煩的。”


    嗯?


    季牧之更混亂了,怎麽又多了一個人?


    不等他多想,氣泡猛然間炸裂,海水隨之湧進來,順著眼耳口鼻直往身體裏灌。


    他本能的去抓寧姒的手,卻在觸碰到指尖的那一刻被一股氣浪推出老遠。原本附著在氣泡上的藍光隨著海水湧進寧姒體內,遠處照明的藍火也在頃刻間熄滅。


    視野陷入一片黑暗。


    身體裏賴以生存的空氣被消耗殆盡,窒息感帶來死亡的腳步聲,隨身體一起淹沒在無盡的絕望中。


    意識逐漸渙散,季牧之在水中揮動雙手,最後一次想抓住寧姒。


    他想,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存在,用這種方式殞於世間,也沒什麽不好。


    至少,有她在一處。


    若真有黃泉忘川,這一路走過去,也不會寂寞。


    可是,他的手裏隻有一把靈劍。


    她在哪兒?


    寧姒,你在哪兒?


    季牧之想喊,張嘴卻隻換來一串氣泡。


    其實,寧姒就在他右手邊約丈遠的地方。


    氣泡破裂,海水湧入的那一刻,她也驚恐的想要去抓季牧之,總覺得兩人在一塊兒就能不那麽害怕。然而,自第一縷藍光鑽進她體內,她的身體就不屬於自己了。


    越來越多的藍光隨海水湧進身體,卻並未造成不適,反而給人一種奇異的充實感。


    這種充實,不是虛無的心理感受,而是真實存在於身體中的力量。


    ……


    寧姒再次來到那片星海。


    她知道了,每次來到這裏的,隻是她的意識。


    以往都是重傷,被迫來到這裏,而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被驅逐到這裏來的。


    此時,掌管著她身體的,是藍伽。藍伽所提出的第一個方案,就是借用她的身體逃離封印。


    換句話說,如今的寧姒成了藍伽的宿主。


    她本來是不願意的,萬一藍伽見她的身體用著順手,鳩占鵲巢不肯走了怎麽辦?結果就在她心存顧慮之際,一個聲音響起:幫幫她吧!


    對這個聲音,寧姒印象深刻。


    當初她落入無天之手,為了脫身故弄玄虛,結果傷了心脈。昏迷之中進入星海,便是這個聲音讓她快點醒來。


    她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結果又聽到這個聲音說:“幫幫藍伽。”


    寧姒不傻,前後一聯係,已經明白過來,恐怕這就是十夢說的燭陰,也就是藍伽痛哭時所求助的晟了。


    敢情她胸腔裏不是裝著燭陰之心,而是住著燭陰?


    寧姒想著,有這尊大神坐鎮,應該不會出什麽幺蛾子,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其實不答應她又能怎麽辦?難道像藍伽給的第二個方案那樣,把她揪出氣泡去海底將那些海草一一拔除嗎?


    拜托,那可是封印,天知道麵對傷害時會爆發出多麽可怕的力量,她可不想落得那些魚兒一樣粉身碎骨的下場。


    最最關鍵的問題是,這是海裏啊,恐怕她還沒遊到海草那兒,就被溺死了。


    所以,把身體借給藍伽,根本不是她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她隻能這麽做。


    寧姒踏著星輝往前走,發現這些星辰似乎比上次所見更明亮了。


    “燭陰大神?”寧姒試探著喚了一聲。


    想了想,又更換稱唿:“晟?”


    無人迴應。


    寧姒嘖了一聲,心想這位大佬也忒過分了,隻肯主動唿叫,不肯被動應答。


    漫漫星海無垠,寧姒也不走了,坐下來琢磨,也不知道藍伽什麽時候能把身體還給她。


    還有季牧之,隔離海水的氣泡破了,他不會被淹死吧?


    早知道就該多囑咐藍伽一句,讓她搭把手救救季牧之。也不知道藍伽會不會出手相助啊,要是季牧之就這樣淹死了,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正胡亂想著,晟的聲音突然響起:“汝心悅之?”


    寧姒嚇得一抖,環顧四周,一切如常。這聲音仿佛來自星海本身,無來處,無去處。


    “大神?”寧姒站起來,原地轉圈,“大神你在哪兒,出來咱們聊聊天啊!”


    等了半天,又沒動靜了。


    寧姒認真研究起這四個字來。


    如星月知?星月?這裏隻有星,沒有月啊!


    ……


    仲澧帶著流光阿習來到地宮,正要去推開宮殿大門,忽見一團黑霧從門縫中擠出來。


    阿習拔劍指著黑霧:“仲先生,就是它。”


    仲澧拿出幾張黃符,以靈力催動,符上瞬間有火燃起,卻並未將符燒毀。


    火符與黑霧糾纏起來,仲澧在旁操縱,流光和阿習趁機開門進入宮殿。


    血池再次沸騰,他們隻看到有個人影被卷入其中,卻並不知道被卷入血池的人是誰。


    “公子?”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兩人分別唿喚著各自的主人,幾乎同時發現了那道漆黑的暗門。


    兩人猶豫著,沒有馬上踏足進入。


    倒不是不敢,而是他倆再有個什麽好歹,就真的沒人去救寧姒和季牧之了。應付這些仲澧是專家,還是等他來了再說。


    “仲先生。”阿習出去叫仲澧,看到那團黑霧已經被仲澧的火符給困住了。


    “仲先生好厲害。”


    阿習由衷讚歎,卻見仲澧眉頭緊鎖。正欲問為何,忽聽殿內傳來流光的驚唿。


    “小姐?你沒事吧?”


    阿習大步跨進殿,看到寧姒從暗門中走出來,肩上扛著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季牧之。


    “公子?”


    不等阿習迎上去,寧姒直接將人扔了過來。


    如此一震,季牧之嗆出幾口水來,但並未清醒。


    阿習問她:“寧姑娘,公子這是怎麽了?”


    寧姒不答,直接走向仲澧。而她出現的那一刻,黑霧便衝破火符的禁錮,飛過去與她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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