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春雷也,雷發於天而震於地,驚萬物眾生而醒。


    一道清脆且急促,浩大又剛猛的雷聲在天上響起,傳到歐拉麗所有人的耳中。


    “咦?要下雨了嗎?”


    雖然今天天氣十分晴朗,但現在正是春季,不時有代表新生的雨水落下,因此突如其來的雷聲讓所有人都動了起來,趕在下雨之前,還在磨磨蹭蹭的冒險者當即進入地下城,路邊的攤販支起棚子,休息的居民匆匆迴家帶上雨傘,還有部分早有準備的居民帶著悠閑的笑容,不過等到城市的居民做好迎接雨水的準備之後,今天的天空依舊晴空萬裏,仿佛剛才的雷聲隻是幻聽一樣。


    “咦?不是要下雨嗎?”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道雷聲隻是從天上傳來的、琢磨不透的自然之聲,但在星辰之庭,在這後方的空地裏,輝夜正麵接觸到了雲東劍上的雷鳴。


    “轟!!!”


    在這萬物化生的雷鳴中,五道帶著死意的血紅刀光在接近之前就已經破碎,隻剩下輝夜從正麵揮出的居合,而短暫的雷鳴褪去之前,驚蟄劍已經以堂堂皇皇之勢擊落輝夜的武器,這不僅僅是力量上的差距,輝夜也已經被這聲雷鳴所震懾。


    “…………我輸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還帶著些許茫然的輝夜開口認輸,剛才雷鳴帶來的萬物蓬勃之勢仿佛還留在她心裏,讓她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揮手散去長劍,雲東道:


    “一時的沉寂與茫然,隻是為將來的前行進行積累,當契機來臨,世間萬物終有新生之時。”


    “你是在開導我嗎?”


    迴過神來的輝夜看不出表情的說道:


    “關於以前的事我早就看開了,為了國家的安定與繁榮抹除不穩定因素,現在的我無法否認這也是正義的一種,這就是阿斯特莉亞大人所說的‘正義的群星’吧。”


    注視好像已經放下的輝夜,雲東揭破道:“所以,輝夜你還是無法認可這種行為對吧。”


    在雲東和神明相似,仿佛能看破人心的注視下,輝夜忽然僵住,良久才苦澀的開口迴應:


    “認可?我怎麽可能認可?隻是為了一句輕飄飄的維護秩序,五條家就能理所當然的抹除政敵,殘殺無辜,隻是為了保證足夠的力量,就以毒物在家族內進行選拔和培育,對於那些大人物和家族的長老來說來說,這些犧牲相比國家的安穩與繁榮根本不值一提吧,但那些受迫害的人何其無辜?他們本可以不遭受這樣的苦難。”


    輝夜之前沒有說謊,身為[阿斯特莉亞眷族]一員的她確實已經開始展望未來、追尋正義、守望同伴,特別是琉這位和過去的友人一樣理想的精靈,輝夜在她身上寄托了特別的情感,因此才總是對琉爭鋒相對,似乎什麽都看不順眼。


    但與此同時,輝夜也無法完全放下過去,現在的她雖然能理解國家的正義,但怎麽可能認可?如果不是有高等級冒險者的身體能力支撐,又有《戰場聖女》阿蜜德和眷族同伴瑪琉幫忙調養,從小服用毒物長大的輝夜,現在身體早就破破爛爛了吧。


    而她的遭遇已經稱得上幸運,那些沒有撐過毒物試煉的血緣親人,還有被以正義之名進行迫害的無辜之人,他們已經葬身於血紅的彼岸花之下。


    輝夜可以奔向未來,但絕對無法忘記那培育出她的正義感,卻又親手將其打碎的故鄉,就算遇到阿斯特莉亞和亞莉榭讓輝夜重拾心中的正義,但過去留下的傷痕永遠不會消失。


    “果然是這樣麽……”


    雲東並不意外的點了點頭,通過剛才的切磋,他已經體會到輝夜心中毫無虛假的正義與難以釋懷的憤慨,在思索片刻後,雲東忽然開口道:


    “既然無法放下,那輝夜你要去複仇嗎?”


    “複仇?向誰?”


    輝夜麵色古怪,她從未有過這種想法,說到底她該向誰複仇呢?是培養出心中正義感,又促進悲劇的五條家?還是操控自己動手擊殺友人的主神木花開耶姬?亦或者更本質一點,朝著將九大家族之間的矛盾發展到軍事政變的“九家”?


    說起來有些可笑,五條家行事不擇手段,但其目的正是用盡可能減少犧牲的和平手段解決問題,在青煙化為烈火擴散之前以極致的速度實行調停或者鎮壓,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活躍,才將眾多騷亂鎮壓於萌芽之中。


    而主神木花開耶姬魅惑輝夜擊殺友人,也是為了維護五條家的立場、乃至整個國家的穩定,輝夜的友人已經上了那一晚五條家的抹殺名單,輝夜在選擇之後決意反抗,但她是五條家的成員,一旦做出這種形同謀反的事會造成嚴重的後果,甚至可能比這次軍事政變更加嚴重,因此木花開耶姬才阻止輝夜的行動。而在那一晚的動亂之後,木花開耶姬不僅沒有處置輝夜,反而還解除與輝夜之間的眷族契約,送她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就算是因為互相之間矛盾引起軍事政變的“九家”,也通過這場動亂清除掉了國家自古積攢下來的腐敗和膿汙,從而獲得了更勝從前的團結與和諧,將國家變得更好,可以說他們很好的履行了自己家族的職責。


    所以輝夜能夠向誰複仇呢?耕耘於黑暗的五條家是維護國家穩定的匕首,主神木花開耶姬以神的智慧為國家指引方向,也可以說是救了她一命的恩人,還有永遠缺失一席的“九家”,在他們的領導下國家正在蒸蒸日上,環視一圈,輝夜竟然找不到可以宣泄心中憤慨的目標。


    說到底,輝夜心中的正義讓她無法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毀掉這來之不易的繁榮與安定,哪怕這份繁榮與安定是建立在眾多的犧牲之上。


    “原來如此,為了實現自己的正義而不擇手段麽……”


    雲東不可置否,因為在必要的時候他也不介意這麽做,而且這是屬於輝夜的故事,現在的他沒有太過插手的想法,不過思索片刻,雲東還是提議道:


    “那麽,將複仇的目標定在這並不正義的做法之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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