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九雲從夢中醒來,,久久不能平息,她怎可以做這樣的夢。因為她的自私,年幼時的任性,這麽多年來,她愧對她的母後和父王,連最後一麵也沒見到。


    寒江雪爬到她的身上,像在給她力量,他溫潤的眼神告訴她:‘姥姥和外翁一定不想您這樣。’


    後花園中,寒贏在對月獨酌。


    “王上。”一個士兵走進來,“風恆將軍有事來稟。”


    “嗯。”寒江雪心不在焉道,過了一會兒又說:“讓他進來。”


    “王上,此番離寒鼎國已有三個多月,朝中事務繁多,何事迴朝?”風恆坦言道,他看出來之前寒贏遲遲不進攻拔栗國,為的就是躲避雲妃,現在也該迴朝了。


    “明日啟程,你先下去吧。”寒贏擼了擼袖子,蹲下身去,用一個鏟子挖出棵幹枯的牡丹花幹。為了讓她開心,他命人從南方移了些花,鋪滿蕃鸞皇城,但她怎會開心。不過幾日,連花兒也無法適應環境都凋謝了。“花開西南移北漠,風笑蒼茫牡丹墮。心之情願衝倫為,唯我獨尊逆天絡。”


    寒贏拿著手裏的枯花幹道:“來人,把這花田般到孤州!”


    一個小太監聽到寒贏的聲音,麵露難色:“王上,這花都死了。”


    “春風吹又生。”寒贏凝視著手裏的花幹,她的心就像這花,現在死了,還是會開的。“明日啟程迴朝,今夜務必將這事辦妥。”


    “是。”小太監找來幾個人,在後花園忙碌著,這王上莫不是瘋了,花不若草,怎可能還會複活。


    “明日雲妃娘娘一同與我們迴宮,命人找些安魂香給雲妃娘娘助眠。”寒贏又命令道。


    “是。”小太監眼睛轉了一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雲兒,對不起,我若不這樣便保不了你。”寒贏又倒下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蕃九雲的鸞霄宮被點上了安魂香,有了這安魂香,蕃九雲沉沉地睡去。第二日,蕃九雲,彩蝶和雪鸚被抬上了馬車。


    “木頭,你父王要做甚?怎可直接迷暈了你母後?”妁漓婉問道。


    “保護她,蕃鸞國意圖威脅寒鼎國已經成為事實,寒鼎國定有人想取蕃鸞國公主的命。百姓愛戴蕃鸞國國王,父王雖然對他們一視同仁,但他們心裏未必就服從,我母後身為蕃鸞國公主,從滅國到現在無動於衷。無論是寒鼎國還是蕃鸞國,都有人想害她。”寒江雪找了個角落縮成一團,“我想我父王是愛我母後的。”


    “安魂香終不是長久之事。”寒贏抱著蕃九雲坐在馬車裏,自言自語道。


    ‘籲——’馬車突然停下,寒贏探出頭,“出了何事?”


    “王上,是國師。”趕車的小太監迴答道。


    “噢?”寒贏從馬車上走下。


    國師欠身道:“微臣參見王上。”


    “不知國師前來,所謂何事?”寒贏打量著眼前的國師,這人陰險,還得提防。


    “自然是恭迎聖駕。”國師微笑著,看看了寒贏身後的馬車。


    “國師不遠千裏來接聖駕,確實有心了,但恐怕不止接聖駕這麽簡單吧。”寒贏也不拐彎抹角,直抒胸臆道。


    有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這敵人在想什麽,他所做的一切為的是什麽。國師就是這樣的敵人,他入宮一來,為了寒鼎國幾下不少功績,說他為的是皇位,他並不爭權,也不越紀。滴水不漏,才更讓人生疑。


    “王上,微臣此番前來,確實不止迎接聖駕,更多的是為王上排憂解難。”國師說完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草人遞給寒贏。


    “這是何物?”寒贏接過草人,問道。


    “王上可聽過傀儡師。”國師好像一直老狐狸,這是妁漓婉此刻的感覺。


    “略有耳聞。”寒贏也算見多識廣,一些奇聞,如禦劍,靈獸也是聽過些。


    國師笑道:“微臣深知這雲妃娘娘不願與王上迴宮,並且還有些虛弱。特地前往西域尋傀儡師,沒想到微臣的心意還感動了上天,這來無影去無蹤的傀儡師,還真被微臣給找到了。傀儡師知王上是深情重義之人,便給了微臣這傀儡娃。”


    “這可會對雲妃有何壞處?”寒贏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蕃九雲醒過來,斷然不會同他迴寒鼎國,說不定會斷食。這傀儡娃倒也是良策,他又道:“國師你可敢以性命發誓,若是這雲妃出了事,你以命相償。”


    “敢!”國師立起手道:“雲妃若因此掉一根頭發,吾願死於亂刀之下,天地為證。”


    “這如何用?”寒贏端詳著草人,明明很簡單的草人,與別的草人無異,為何有些慎得慌。


    “隻需要用行儡人的血,在這傀儡娃身上寫上被控之人的名,便可。”國師說道。心裏暗暗想著,這蕃九雲不讓人省心,隻能再給他們加點料了。


    “好。”寒贏叫來身後的太監:“小李子,聽到國師說的話了?”


    那太監不敢違抗命令,接過草人的手有些顫抖,拿出一把匕首準備向食指劃去。閉著眼想到他娘對他說過的話:有一種無奈叫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慢著。”那小太監如負重釋,停下手裏的動作。國師開口道:“王上,從蕃鸞國到孤州近餘月,那傀儡師對微臣說,這傀儡娃的效果不比他親自前來,恐怕未到寒鼎國,雲妃娘娘就已經醒了。”


    “那有何用?”寒贏想到,他要的是她與他迴宮中,一輩子好好補償她,不再讓她離開他一步。


    “那傀儡師告訴微臣,若是用兩人關係匪淺,倒是多能續些時日,迴到孤州也並不是不可能。要不,就用雲妃娘娘的侍女吧,那二人心疼娘娘,定不會拒絕。”國師殷勤地建議道。


    “木頭,那國師好一招以退為進啊。”妁漓婉說道。“我們能不能做點什麽?”


    “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做?”寒江雪迴答。


    “我們……我們……”妁漓婉無話可說,他們確實什麽都做不了。


    寒贏想了一會兒,在這裏與她關係匪淺的,除了自己還有誰?他取過太監手裏的匕首和草人,在右手食指上劃了一道口子,血液從口子流出,然後在草人身上寫下了“雲”,雲字的最後一筆連接出一朵祥雲,這是他的習慣。


    國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沒人察覺的淺笑,他兩隻手相握,衣服寬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手,略施一法,寒贏手上的草人畫為灰燼。


    “這傀儡娃?”寒贏捏著手裏的灰燼。


    “無妨,傀儡師好似說過,若布儡成功便會化為雲煙。”國師說道:“但傀儡師並未說清。”


    “啟程吧。”寒贏擰著五官說道,這傀儡娃不能被她找到,化為雲煙正合他意。


    蕃九雲在酉時醒過來,整個人昏昏沉沉,她輕聲喊道:“雪雪,雷雷。”周圍並沒有人,寒贏看出她要醒過來,不敢麵對她,出了馬車。寒贏此生上陣殺敵,連死都從未怕過,唯獨怕她。


    寒江雪和妁漓婉在蕃九雲旁邊,她抱起寒江雪道:“雪雪。”


    “雲兒,忘記那些不好的事。”寒贏出了馬車一直在凝神重複著,“雲兒,忘記那些不好的事。”


    “你是誰?”蕃九雲的聲音在馬車中響起。


    寒贏猛然迴頭,她忘了他,那麽他對於她是最不好的事吧。他望著她道:“雲兒,你不記得我了?”


    “嗯。”蕃九雲迴答了一聲,又抱著寒江雪幫他順毛。


    寒贏對她說道:“我叫寒贏,你叫蕃九雲。你是我的雲妃,我的娘子。”蕃九雲並沒有反應,好像自動屏蔽了外界。


    “忘了也好,那我們就重新相識。”寒贏迴到馬車上,他抱住她,高興地想到他的雲兒終於又迴來了。


    隻是蕃九雲還是沒有反應,被施了傀儡術的她,隻記得兩隻白貓,用手摸著他們的毛發。她不會笑,她也不會哭,甚至不知道餓,不知道困。


    寒贏每日到時辰,就按時下令讓蕃九雲吃飯,但她吃起來就不會停,一直到寒贏說停她才會停;歇息也是,寒贏不下令讓她睡覺,她便隻會一直坐著,而睡著又不會醒,要等待他的指令。如此一來更不用說自己會去做些什麽事,但是他不介意。他堂堂國君,為了她,他可以放下身段做任何事,整整一月,關於她的事,他親力親為。


    “木頭,你爹爹會不會後悔他所做過的事?”妁漓婉看著正在幫她束發的寒贏問道。


    “悔有何用?”寒江雪跑到蕃九雲腿上,妁漓婉看出他的眼裏滿是心疼,可是他們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也不知該做什麽。


    一個月以後,他們到達孤州。自從寒贏禦駕親征到現在已有幾月。盡管寒鼎國朝中大小事務繁多,除了早朝,議事,其他時間他都把她帶在身邊。


    久而久之朝中起了些流言蜚語,說雲妃乃狐狸精轉世,迷得國君暈頭轉向。開始寒贏並未放在心上,終有一日,朝中大臣聯名上書,說蕃九雲乃蕃鸞國餘孽,要求誅殺她,以正朝綱,望國君為寒鼎國著想。


    大殿上,寒贏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奏折,又掃了一圈堂上的官員,他冷言道:“以正朝綱?本王從滅了蕃鸞國迴來,是早朝缺席過一次?還是奏折少批閱過一本?是哪位大臣覲見,本王未見?蕃鸞國餘孽?此事諸位可有查證過先王遇刺之事?在先王被刺前月,蕃鸞國死士一夜暴斃,可有人查過何人為何?你們口口聲聲說著為寒鼎國著想,何不去算算除了曆年你們的俸祿,多出來的那一筆是何處所得?”


    劉丞相上前,笑臉相迎道:“眾臣不過為寒鼎國的來日擔憂,王上近年不納妾選妃,獨守那雲妃恐怕不妥啊。”


    國師看著殿上的寒贏,捏著袖中的手指:王上啊王上,既已到皇城,你卻不敢麵對她,那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好戲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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