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發酵。


    雪有些停了。


    積雪累積到了腳踝的地步。


    何茗湫努力了很久的身體,終於能輕微的動彈了。


    他剛往前邁了一步,還沒有慶幸能夠走動,大腦就傳來一陣眩暈感,他睜大了眼睛,卻恍惚的什麽也看不見,整個人直直的往前栽了下去,陷進了冰冷的積雪裏。


    原以為被凍到了麻木,陷入積雪的時候,還是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四肢蔓延至心底,四肢像是灌了鉛,沉重的無法抬起,就連唿吸,都是吸入的蒼白涼雪,冷的他根本爬不起來。


    “哐當——”


    三樓陽台的身影不見了。


    依稀可以聽見有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


    在這冷寂的夜晚,響聲清晰可見。


    很快,沉重的踩雪聲,一步一步逼近。


    何茗湫感覺,有一股熱源擁住了自己。


    溫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腰,把他帶到了充滿溫度的懷抱。


    是他熟悉的懷抱。


    “小湫,別睡,醒醒。”


    “別睡,別睡好不好……”


    男人緊張慌亂的聲音,在耳邊炸起。


    何茗湫很累,蹙了蹙眉,想睜開眼睛看看抱著他的人,可惜,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忽視掉他的話。


    他緊閉著眼睛,手指無力的垂在身側。


    良久未動。


    就像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寵物,無助的麵對著冰雪的掩埋,在長久的等待,沒有等到主人心軟的救贖與憐憫,最終放棄了掙紮,失去了存活下去的欲望。


    殊不知,這個舉動,差點讓袁逸崩潰。


    “小湫……”袁逸的心跳的很快,他不知道林湫站了多久。


    他能發現林湫,還是機緣巧合的去陽台抽煙。


    要是他沒去抽煙,林湫死在雪裏,他都不會知情。


    越想越後怕。


    袁逸顫抖著手,感應到懷裏的人細微的鼻息,懸起來的心略微放了下去,強迫自己不要亂了心神。


    他珍重的把人抱緊,準備打車去醫院。


    嗬護了好幾年的枕邊人,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他總是對林湫心軟。


    一次又一次。


    大晚上的,積雪那麽厚,鮮少有司機還在轉悠。


    袁逸能打到車,純粹是運氣。


    他等了一分鍾不到,看見了白色的車子。


    說來也巧,上車的一刹那,何茗湫醒了,迷糊的察覺到袁逸要帶他去醫院的心思,拉住了袁逸的手,沙啞著嗓子:


    “不去醫院。”


    原主很討厭醫院,在記憶,醫院就是經曆離別的地方。


    是個不詳的、滿是悲劇的大房子。


    袁逸摸著何茗湫沒有溫度的手,觸及的寒意讓他倏然心疼了起來。


    他搓了搓何茗湫的手,把沾到的雪小心的搓掉,“小湫聽話,去醫院看看,要是凍出毛病了怎麽辦?”


    “不去。”


    何茗湫執拗的看著袁逸,那雙眼睛裏,是哀求。


    袁逸最受不了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這次也一樣。


    沉默了會。


    袁逸歉意對司機說,“實在抱歉,我們不去了。”


    “下去下去,不打車就別在平台下單。”


    司機臉色異常難看。


    大晚上的接個單準備迴家睡覺了,還被鴿了,一肚子火,語氣說不上和善,把人趕下車,踩著油門,絕塵而去。


    袁逸沒再做聲,抱著何茗湫,大步的往小區單元樓裏走。


    縮在袁逸的懷裏,何茗湫還是很冷,他強打著精神。


    “你下來做什麽?”


    “我下來?”


    袁逸笑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林湫,我不來,明天就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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