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茗湫收迴踩了靳岸肩頭的腳,沒有因為靳岸的話,就對他憐憫。


    真正應該被憐憫的,是原主。


    就算當年靳岸年紀小,是無意識的玩鬧行為,那也不能磨滅原主受到的苦楚。


    有些事,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夠原諒的。


    有些過失,一旦犯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一輩子的絕望與痛苦。


    還有靳家的做法……


    將上一代的恩怨,怪罪在原主一個孩子身上,把尚且年幼的原主趕了出去,任其流浪,也未留一分錢施舍。


    這種冷心冷肺的做法,屬實令人寒心。


    是以,原主的潛意識,是恨靳家的。


    若不是靳家,寵他的父親也不會殉情而亡。


    “溫止,我是你的哥哥,以後我好好的彌補你好不好。”


    靳岸的雙手輕放在何茗湫的腳邊,呈現一個極度卑微的跪姿。


    他仰著頭,眼裏是壓抑的奢求。


    “不用了。”


    何茗湫的冷漠是靳岸從未感受過的冰冷,完全把心門關閉,不給他半分靠近的機會。


    他恍惚間,看到精致的少年俯身,湊到了他的耳邊。


    “靳岸,現在彌補已經晚了。”


    “有些事情過去了,不代表就翻篇了,反而會永遠的壓在我的心頭,無法釋懷。”


    “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起小時候,你用玩具槍射擊我的時候。”


    “靳岸,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那時候的眼睛有多麽的疼……”


    “恨不得將眼睛摳出來,終結那份疼痛。”


    平淡的語氣,往往最勾人深思。


    那些冷冰冰的字組合在一起,訴說著一個又一個沉痛的過往。


    靳岸的心,猶如被一張有著尖銳寒刺的網,死命的纏繞著。


    並持續的縮緊,將他的心髒分裂成一個個小塊。


    到處都是鮮紅的血。


    溫止不該那麽苦的,都是他的錯。


    他對不起溫止。


    他害了本該與他最親密的弟弟。


    何茗湫的手撫著靳岸的半張臉。


    一滴淚珠毫無征兆的落在了靳岸的唇上。


    “靳岸,恨你,是我活下去的精神食糧。”


    “一旦你的彌補超標了,我釋然了,也就代表著,我該離開這世界了。”


    “……”


    靳岸的腦袋嗡嗡的響著,他聽不清何茗湫說的話,隻知道自己已千瘡百孔的心,又被一把刀狠狠地割了一下,鮮血淋漓。


    他的心很疼,疼到了骨髓裏。


    唯有恨他,才能夠活下去。


    那他該怎麽彌補……


    彌補了,他的小溫止,也就要離開這世界了。


    他注定,無法挽迴曾犯下的過錯。


    靳岸好想有人出現,遞給他一顆後悔藥。


    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迴到幼時,將孤獨可憐的小溫止護在身後。


    不讓小溫止受到一點的傷害。


    “靳岸,你的眼睛好亮。”


    何茗湫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撫摸上靳岸那雙眼睛。


    漆黑如墨,猶如星辰般的璀璨耀眼。


    是他眼睛沒有出事前,也曾擁有過的狀態。


    “你眼的世界,顏色繽紛絢爛,所有景物清晰可見。"


    “而我……”


    他摸了摸自己黯淡的眼睛,“我的世界,唯有一片模糊。”


    “連走路都要摸索半天才行。”


    自嘲的笑容,說不清是羨慕還是遺憾。


    “溫止……”


    靳岸想把何茗湫抱在懷裏。


    他剛抬手,就被何茗湫用力的推開了。


    他的臉,挨了一巴掌。


    被迫偏過頭。


    “靳岸!”


    有靳家人迴過神,擔憂的叫著靳岸的名字。


    他們怒目圓睜,衝著何茗湫叫罵,“兩個男人結合出來的試管孩子,你有什麽資格跟我們靳家的直係血脈叫囂?”


    “別罵溫止。”


    靳岸擦了擦流血的嘴角,“他是全世界最有資格的人。”


    “他有靳家的血脈,他是我的弟弟。”


    “幼時的我對不起他,將他的的生活軌跡攪亂的一團糟,長大的後的我,心甘情願的承受這份恨意。”


    “隻要溫止能開心,我做什麽都可以。”


    “做什麽都可以?”何茗湫問道。


    “是。”靳岸斬釘截鐵的說道:“隻要溫止能夠開心。”


    “好啊。”


    “那……”


    “靳岸,你能把你的眼角膜摘下來捐給別人嗎?”


    何茗湫笑的單純,“我想你餘下的一輩子都活在黑暗。”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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