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依舊冷冷的看何茗湫。


    “你是不是單純的認為,用道歉信之類的東西,我就能放過你?”


    何茗湫反駁,“做錯事了就該道歉啊,我寫道歉信懺悔自己的錯誤,應該沒問題吧?”


    他是真的委屈。


    第二人格做的壞事,怎麽能賴在他的身上?


    他能考慮到第二人格寫道歉信,就已經是善心大發了,顧笙怎麽就不喜歡呢?


    唉,好心當成驢肝肺。


    顧笙不懂他。


    他們都無法建立“友好”的溝通。


    艸,沒問題個屁。


    顧笙這次沒有被氣得怒火攻心,但已經感覺到了自己承受得極限。


    事情真要那麽簡單,他也不會短短幾天落魄成這副鬼樣子。


    他嚴重懷疑,何茗湫是故意的。


    根本就沒有表麵上那麽單純無辜。


    說不準,內心伎倆多的很。


    房屋裏,窗戶的玻璃,突然毫無征兆的碎裂,劈裏啪啦的碎成了一地的渣。


    突如其來的巨響,令顧笙的手一抖。


    食指用力,竟然摁下了……扳機。


    子彈的速度很快。


    電光火石間,傳來子彈沒入血肉的悶悶的聲音。


    顧笙眼睜睜的看著那顆子彈,射進了何茗湫的胸口處,噴湧出血紅色的花朵。


    滾燙的血濺在他的臉上。


    染紅了他的白襯衫。


    弄花了他震驚的瞳孔。


    他顫著手,將手槍扔掉。


    不,他不是故意的。


    他沒有想殺人。


    他不想成為一個殺人犯。


    更不想進監獄的牢籠。


    何茗湫反應慢了一拍,他看著胸口處的血洞,腦海裏唯一的想法,竟然是……明天不能陪周州吃飯了。


    胸口那一塊很疼。


    牽扯到很大的麵積,四麵方的痛感,瞬間包裹著他的神經。


    他貼著旁邊的牆,癱軟在地上。


    瓷磚冰涼。


    冷意一點一點爬上他的皮膚表麵。


    顧笙衝了過來,他半摟著何茗湫,慌亂的捂著那不停冒血的洞口。


    血肉翻滾。


    深邃的傷口,看的人心頭發怵。


    “你可別死啊,我不想做殺人犯,我說不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我的未來可是睥睨全球,別死啊……”


    “顧笙,剛剛你讓我陪你一起下地獄,現在……現在怎麽又不想死了?”


    “我隻不過先一步去了,你也一起吧,好不好?”


    何茗湫忍著痛,說的話還算連續,就像一個正常人在與別人平靜的交流。


    一點也看不出來,正陷入死亡的危機。


    顧笙直搖頭,“不,我後悔了,活著,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才能繼續享受美好的生活。”


    “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我絕不能攤上法律刑事,絕不,絕不。”


    當有人在他麵前倒下,奄奄一息的時候,他驚覺生命的脆弱。


    死亡太可怕了。


    說起來簡單。


    但又有幾個人真正願意去實踐?


    何茗湫低笑一聲,“其實,你一直身上都有法律刑事。”


    “記得幾年前,你醉酒肇事逃逸嗎?”


    “你撞到的人是我。”


    “不過我命大,隻截肢了一條胳膊,撿迴一命。”


    “當時的監控錄像我去請求警察調了,至今還保存了一份。”


    “以前或許有顧氏保你,但現在你一無所有,我重新指控,你的罪名依舊成立。”


    “或許你要說我都快死了,怎麽重新指控?”


    “我很早就寫了遺書,一個月後,會以快遞的形式發給周州,到時候,你該有的懲罰終究會來臨。”


    “顧笙,驚喜嗎,意外嗎?”


    原主的一生都毀在顧氏兩兄弟身上。


    可以說,如果原主避開這兩個人,不談大富大貴,正常的平平安安的活著還是能夠做到的。


    可惜……命運總是多舛。


    顧笙徹底愣住了。


    酒駕,肇事逃逸。


    記憶裏好像是有這麽一出。


    他當時年紀小,根本就沒有駕駛證。


    家裏的豪車多,沒有忍住,偷拿了鑰匙,就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飆車去了。


    隻開過幾次,並不熟悉車子的各方麵功能。


    再加上在車上喝酒。


    醉醺醺的,兩眼飄忽。


    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馬路上有人。


    直接撞倒後碾壓了過去。


    他當時其實有感覺到撞到了什麽。


    怕惹上麻煩,不想停下來,就倒了車,重新換了一條路行駛。


    沒想到,他撞到的人,是何茗湫。


    顧笙眼神複雜的看著唿吸困難的何茗湫,視線轉左,那一處空蕩顯眼至極。


    所以,他本質上早就成了殺人犯。


    他問:“你怎麽知道,那輛車的主駕駛位是我?”


    “你……真要我說嗎?”何茗湫又笑了,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顧笙。


    “說吧。”


    顧笙破罐子破摔,顧不得多少了。


    如果何茗湫說的都是真的,那他最終的命運是擔上法律刑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死的明白點,透徹點,問清楚點。


    他也確實好奇何茗湫一口認定是他的原因。


    何茗湫沉重的唿了一口氣,“記不記得七年前,你曾去過何家?”


    七年前?


    又是一個時間點。


    顧笙不假思索的點頭。


    他僅去過何家一次。


    記憶猶新。


    正是在七年前。


    “你那天,是不是遇到一個縮在偏僻角落裏麵,準備吃蛋糕的小男孩?”


    顧笙心髒猛縮。


    記得,他當然記得。


    他還淩辱了那個小男孩,逼著他吃了地上髒掉的蛋糕。


    何茗湫……該不會就是……


    “你現在想的沒有錯。”何茗湫眼含熱淚,“我就是那個小男孩。”


    “那是我最失敗的一次生日。”


    “是我人生最灰敗的時光。”


    “我恨你。”


    “以陌生人的身份強行闖入我的世界,給予我沉重的打擊。”


    “憑什麽,我就那麽活該嗎?”


    “我隻想過一個生日啊……”


    “那是我攢了好久……好久的錢,才買來的小蛋糕。”


    清潤的嗓音完全啞了。


    少年的哭腔很重。


    渲染著無數的悲哀蒼涼。


    “顧笙,你說我怎麽會忘掉你這張臉?”


    “雖然五官已經長開了些,但是驚鴻一瞥,我還是認出了你。”


    “我上輩子是不是捅了老天的婁子,這輩子遭受那麽多的痛苦。”


    “你們姓顧的,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壞人。”


    “壞人……”


    傷口的慘烈的痛,都及不上內心的傷疤。


    他記了那麽多年的屈辱。


    怎麽會輕易的忘記呢?


    顧笙被這一係列的消息,弄得迴不了神。


    他的心在抽痛。


    在為何茗湫,而感到心痛。


    他第一次認知,自己隨意的舉動,滿不在意的話語,是會給一個人帶來毀天滅地的絕望的。


    何茗湫說得對。


    他顧笙,就是個壞人。


    說完原主憋在心裏那麽多年的話,何茗湫眉眼柔和了許多,收迴了那些期期艾艾的哀憐。


    失血過多,他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整個人昏倒過去。


    顧笙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摁了好幾次手機鍵,才把救援電話打出去。


    他焦急得等待時間。


    時不時的探一探何茗湫微弱的鼻息。


    何茗湫不能死。


    死可以,至少不能死在他的手裏。


    他要贖罪。


    從而獲得減刑的機會。


    可笑……


    顧笙還是顧笙。


    那個,隻會考慮自己,自私自利的顧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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