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忘記他,花店的老板不會。


    他預支了未來五十年的玫瑰。


    近五百塊,難得奢侈了一迴。


    是他前段時間賣血的錢。


    醫院可好了,誇他的血型不多見,多給了他五十。


    他留言花店老板,每年給自己的墳頭,插上一支火紅熱烈的玫瑰。


    至於墳頭在哪……


    隨便哪個地方都可以吧。


    就當他,屬於整個世界的。


    窗外,溫暖和煦的光爬進病房裏,映襯著少年的側臉,長長的羽睫染了一層聖潔的光暈,拉長的病床陰影,像極了天使的翅膀。


    要不是抓著少年的手,顧清會以為他已經羽化登仙了。


    “茗湫……”


    “顧清,我累了,我要睡會。”


    “你們都迴去吧。”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少年抽迴自己的手,他看著周州努力克製不哭出來的蠢樣子,“噗嗤”的笑了出來,臉頰旁的小酒窩清晰可見。


    “一周後,我會迴去上課的,周州到時候可別忘了幫忙補補課。”


    “我還沒死呢,別一副哀悼的模樣。”


    “茗湫同學看錯了。”周州推了推自己的臉,擺出一個高興的表情,他指著自己,“你看,我那麽開心,怎麽可能哀悼。”


    “對了,我,我可以每天都來看看茗湫同學嗎,不會影響你休息的,照顧你吃頓午飯,或者晚飯也行。”


    “不行!”顧清斜視周州一眼,“你有什麽資格來看茗湫,茗湫有我,不需要你假惺惺來照顧,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周州壓根不理會顧清,深邃的眼眸頗為可憐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像是隻大型犬在跟主人討飯吃。


    少年怔然,隨即應道:“好。”


    “那就麻煩了。”


    “茗湫,憑什麽允許他每天來看你?”顧清隻覺得頭頂一片青青草原,綠的他發慌。


    他本以為何茗湫隻是在跟自己賭氣。


    氣他沒帶眼睛,沒有看清楚壞人。


    其實心裏還是有自己的,根本不會同意別的男生留下。


    然而……


    事實就是,他被啪啪打臉。


    差別對待,讓他理智都在燃燒爆炸的邊緣徘徊。


    “憑什麽……”


    少年反應半拍,“他是我的同學,看一下我應該不犯法吧?”


    顧清一窒,“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想表達的是,他能每天來看你,我怎麽就不可以?”


    “我不也是你的同學?我還是你喜歡了十年的人。”


    說到十年,他加重了語氣,幼稚的顯擺給周州聽。


    少年疑惑不解:“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順著他嗎?”


    “失去一切尊嚴,拋下自己的名譽,賭上一切,就為了換一個泡影?”


    “顧清,我說的很明白了,粉珠還給你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徹底斷了。”


    “互相不打擾,是對我最大的溫柔。”


    “就讓我餘下的短暫生命,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把,可以嗎?”


    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他是真的放下了顧清。


    放下了十年的明戀。


    所有人都知道,何茗湫喜歡顧清,屁顛屁顛跟在後麵十年。


    十年啊。


    時間長的舔狗罷了。


    啥也不是。


    顧清知道啊,何茗湫當著他的麵,親手把粉珠扔掉的。


    可,他不甘心。


    他後悔了。


    他想挽迴。


    何茗湫怎麽一直不願相信他呢?


    顧清想牽住少年的手,毫無例外的又被躲開了,他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將自己認為的全部說了出來。


    “茗湫,我不相信十年的追逐你說結束就結束。“


    “哪怕你還有一丁點的留念,我們都可以重新來過,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輸。”


    “給我一次知錯就改,能夠挽迴的機會,剩下的放心交給我。”


    “顧清,我怕了。”少年咬著慘白的唇,“我不止一次說過我怕,是真的,我真的怕,我賭不起,也輸不起了。”


    “我沒有另一個十年來供我揮霍。”


    “如果我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或許我會心軟一次”


    “可我隻有以天可數的時間,短暫又可笑的壽命。”


    “安安靜靜的過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轟轟烈烈的愛情,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


    顧清再一次被堵得無話可說。


    何茗湫說的,很合理。


    無論是遭遇還是情感,理性的解決,都是沒有毛病的。


    他挑不出問題。


    若是他一開始能早點意識到自己的心,也就不會有那麽多亂成一團的事情發生了。


    林培鑫剛想著噴顧清幾句,嘲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顧笙開口了。


    “哥,既然他不需要你照顧,咱們就別腆著臉,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私生子,整一副高貴的德行,演給誰看?


    顧清看著少年清澈的眸子肉眼可見的暗沉下去,立馬嗬斥顧笙,“亂說什麽?什麽叫吃力不討好?”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就想對茗湫好,誰勸都沒用。”


    “行,不勸你。”顧笙提醒顧清,“該說說那件事了。”


    那件事……


    錄音的事情。


    顧清心下一凜。


    他也知道,關係到顧氏的存亡。


    “哥,我看了網絡,一切還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突然爆發出一堆不利的消息,要是再請人置頂,熱度是消不下去的。”


    顧笙在催促顧清。


    誰知道蕭璐璐什麽時候會選擇報複,把那段錄音放到網上。


    早點解決,總會安點心。


    顧清點頭,他不敢與那圓潤的杏眼對視,“茗湫,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忙?”少年問。


    他們已經沒關係了,簡單的小忙,他有能力,還是會幫一幫,就當,為自己逝去的十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顧清咬著後槽牙,說道:“蕭璐璐有顧笙的錄音,茗湫你能不能讓蕭璐璐把錄音銷毀。”


    “錄音?”少年茫然,“什麽錄音?”


    “蕭璐璐又是誰?”


    “我怎麽,都沒聽過?”


    “你怎麽可能沒聽……”顧笙猛然想起來,昨晚,蕭璐璐進來的時候,是何茗湫的第二人格在跟他交流。


    而第一人格是真的不認識什麽蕭璐璐,更不知道什麽錄音。


    更甚者,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有第二人格的。


    那,什麽樣的契機……


    何茗湫的第二人格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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