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克楚要購買一艘西洋船的決定,克敵軍裏大部分兄弟都沒什麽異議,普小黑還很讚成,他早就對那些裝備了很多火炮的西洋武裝商船眼紅不已了。唯一讓張克楚覺得有些棘手的,就是蔡老大這幫水手。


    畢竟中式硬帆船和西洋軟帆船之間的差別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不過蔡老大倒是沒說什麽,隻要求張克楚找幾個懂得操縱西洋帆船的水手,他就能保證手下的兄弟很快學會。對此,張克楚除了感激,就隻剩下敬佩了。


    轉眼又過了幾天,便到了中秋節。在大宋,這個節日有著特殊的意義。蓋因早年南宋遺民南渡呂宋之後,心懷故土和親人,難以團聚,所以對於中秋節有一種特殊的重視。後來與大明往來不絕,也開始在這一天食用月餅。


    張克楚早兩天就親自去內城有名的糕點鋪子,挑了各樣月餅幾十斤,又去酒樓訂了幾桌席麵,到這天晚上,全軍會飲。


    “你小子少喝點。”張克楚沒好氣地拍了拍林慶安的頭:“跟你大牛哥比酒量,不是找死是什麽?”


    已經喝的滿臉通紅的林慶安傻嗬嗬地笑道:“沒,沒事,你沒看到大牛哥也,也喝得差不多了?”


    “他那張黑臉再怎麽喝也沒事。倒是你小子,沒看出來啊,這麽能喝!”張克楚自己端著酒碗皺了皺眉:“我現在的酒量卻淺了。”


    “嘿嘿,沒關係,我們都喝醉了也不怕,隻要大哥你清醒著就行。”林慶安打個響亮的酒嗝,身子一歪,已經出溜到甲板上了。


    張克楚低頭一看,這小家夥睡得唿唿的,手腳卻還不老實,張牙舞爪的。無奈隻好讓曾大牛把他送迴船艙裏躺著。


    “玉郎,想家了?”見郭玉郎端著酒杯小口小口的抿著酒,神色淡淡的,張克楚便笑道:“還是在想心上人?”


    郭玉郎抬了抬下巴:“克楚,是你在想了吧?”


    張克楚笑了笑,心裏的確是想家了,可是那個世界的家已經迴不去了,他現在已經把克敵軍當作了這個世界的家。不過郭玉郎反問他的話,讓他忽然有些慚愧,忙了這些天,似乎真的沒有想到珍珠。


    她,還好嗎?


    見張克楚笑的勉強,郭玉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起身給張克楚的酒杯斟滿了酒,看著甲板上歡鬧不已的兄弟們,感慨道:“誰能想到,這半年時光,咱們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張克楚點頭說道:“是啊,說起來當時我還有些不情願呢。”


    “哈哈,這件事最熱心的就是如海了,可惜他今天不在。”郭玉郎說完之後自己愣了一下,展顏笑道:“說起如海,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什麽問題?”張克楚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奇問道。


    郭玉郎想了想才說道:“既然這火石燧發裝置能夠安裝在火槍之上,為何不在火炮上如法炮製?那樣的話,豈不是火炮的速度也提高了許多?”


    “對啊!我真是豬腦子!”張克楚懊悔的拍了拍腦門:“看來這腦袋是被門板夾過了。不過玉郎你既然想到了,為何不早說?”當初想起燧發槍這一茬,還是張克楚見火繩槍實在太沒效率,這才想著弄出燧發槍來改良,壓根就沒往火炮上想。


    郭玉郎尷尬地說道:“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


    “等迴到飛崖島,讓菲利普好生想想辦法,肯定行的。”張克楚眯著眼睛思慮片刻,賊笑道:“其實我還有個想法。”


    “什麽想法?”郭玉郎問道。


    張克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之後說道:“咱們現在火炮所用的炮彈,都是實心鐵球,重則重矣,若是用來攻擊對方的桅杆,護板,也還好用。但是對於船上的水手士兵,則殺傷有限,如果換成空心的,裏麵填上火藥,這樣爆炸之後,碎片橫飛,殺傷力極大!”


    “這不就是咱們用的火油彈麽?”郭玉郎納悶地問道:“都是用手投擲的,我看效果也還好,為何還要換到火炮中去?再者說,那鐵彈如何保證不再炮管內就爆炸呢?”


    “嘿嘿,這些問題就交給菲利普去操心。至於你說的火油彈,威力還是太小了。”張克楚笑道。


    索菲亞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他倆身邊,慢悠悠地說道:“你們大宋人不是說這是個節日嗎?怎麽你們兩個人在這裏討論怎麽殺人?是不是——用你們的話說,大煞風景了?”


    “撲哧!”郭玉郎一口酒沒咽下去,噴了出來,辣得他直嗆嗓子,忙不迭地灌了幾口涼茶才壓下去。


    張克楚故作嚴肅地說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查。”


    索菲亞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說道:“還是你們大宋人的話:借花獻佛。”


    張克楚和郭玉郎二人對視一笑,各自飲了。


    “索菲亞,你的語言天賦很高啊。”張克楚側過身對索菲亞說道:“來到大宋才一兩年,就能說這麽好。”


    “好嗎?”索菲亞轉過臉望著海麵上反射出的星星點點的燈光,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神色淡然的說道:“隻不過是為了能生存下去而已。”


    這話說的有些感傷,張克楚倒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了。


    此時天上一輪明月在雲中浮浮沉沉,望之恍然如夢。


    第二天起床之後,張克楚便安排了當日任務,自己則帶著服部寺敏去總領軍務司。對於這個大宋最高的軍事機構,張克楚一向有些好奇,很想弄清楚它的組織架構和管理體係,不過又不好隨便找人打聽,隻能通過自己的觀察去總結了。


    總領軍務司衙門在內城西北,緊靠著協政院。


    因購買被俘的西洋戰船,要前往總領軍務司報備,審核之後才會發放文書,所以張克楚便親自帶著各種關文前來。之前張克楚還想著從哪兒買艘蓋倫式武裝商船就行了,後來打聽之後得知京畿水軍司裏就有俘獲的蓋倫式戰船,於是決定直接買戰船,也省的再改造,多花銀子不說,未必能改得滿意。


    到了總軍司衙門之後,他二人被小吏領到第三進院子的側院。


    “張大人請在此稍後。”那小吏拿了張克楚的克敵軍關文,便進了院子裏的正堂,沒多久出來傳話,張克楚便跟著他往正堂而去。臨進門,張克楚看到門首掛著“寄文司”的牌子,想來就是專管公文批複審核的部門了。


    “你就是克敵軍主官張克楚?”該司司官彭亮友四十多歲,看著黑壯結實,想來也是兩軍出身。


    “下官正是張克楚。”


    “水軍中閑置了不少戰船,為何你專要西洋戰船?真是胡鬧!”彭亮友是個直爽性子,不假辭色,當麵訓斥道。


    張克楚苦笑,想了想才迴道:“因西洋戰船可多備火炮,所以下官覺得還是用西洋戰船的好。”


    彭亮友也不是故意刁難,他皺眉問道:“西洋戰船固然可以多置火炮,可是如此一來,火炮數量激增,火藥及彈丸需求更大,你可負擔得起?”


    聽彭亮友這麽說,張克楚便明白他是為自己考慮了,心中感動,便不再為剛才他訓斥自己而反感。


    “這些事情下官已經考慮周詳了,還望彭大人成全。”張克楚去了嫌惡之心,神態便愈發恭謹。


    彭亮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擺手說道:“既然你已經想過了,那本官也不為難你。隻是須要盡早定下船號,給司裏報備,免得哪天被咱們大宋水軍當西洋戰船給打沉了!”


    張克楚無語,心中腹誹道:“您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麽?咱好歹不說也是為了大宋打仗啊。”


    有了寄文司的批文,張克楚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去京畿水軍司碼頭挑選戰船了。


    聽說要去挑船,不但各隊隊長起哄,就連新加入克敵軍的這十幾個少年學官也非要跟著一起來。倒是索菲亞懶得動彈,硬被張克楚拉了出來。


    “怎麽是西洋船?”林慶安等學官興衝衝的跟著張克楚等人來到碼頭之後有些傻眼。


    張克楚笑了笑,說道:“怎麽。學堂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們舉一反三的道理嗎?”


    林慶安摸摸後腦勺,發愁道:“這西洋船雖然常見,學堂裏也有一艘用來演練接舷戰的,可是要用這船作為主船,好多東西就得專門再學了。”


    “你以為到了克敵號上就不用再學了麽?學海無涯,年輕人,多學著點吧。”張克楚笑眯眯地說道:“現在考考你們,各自去挑一艘西洋戰船,等下迴來告訴我挑選它的理由。”


    林慶安等學官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各自去了。


    沒多久,十幾個學官陸陸續續迴來,手裏都拿著硬紙殼本子,上麵記錄了自己所挑選的戰船的編號,以及為什麽挑選其的理由。


    這些理由五花八門,有的寫道:“船體高大,可藏步軍二百餘人,實為近戰接舷利器。”


    有的則從航海性能上做出選擇:“既有兜風橫帆,亦有縱帆以利逆風。”


    張克楚看完之後,卻不做評論,帶著眾人沿著碼頭慢慢觀察。


    “這就是我剛挑中的那艘。”一個身材單薄的瘦弱少年指著泊在碼頭上的戰船說道:“大人請看,這艘船又高又大,雖然起動遲緩,可要是在海上就厲害了!”


    張克楚搖了搖頭:“咱們人手不足,這麽大的船操縱不便,並不適合克敵軍。”


    那少年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林慶安見狀過去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不知道低聲說了些什麽,就見那少年笑逐顏開,剛才那點小小失落,頓時煙消雲散了。


    看到這一幕,張克楚嘴角微翹,想不到這林慶安還是做思想工作的老手。


    就這樣挑挑選選,走遍了整個碼頭,張克楚才終於心裏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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