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迴營地時天還沒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幸虧有張德順一路帶領,他們才能順利走迴營地。


    這世上有人天生識路,有人天生路盲。張德順顯然是前者,而十方和老曹卻不幸是後者。


    推開柵欄,發現營中亂糟糟的。好多帳篷被踐踏在地上。


    張德順小心的扒開火堆餘燼,用炭火引燃了幹草,重新點起篝火。接連點燃了十幾堆篝火,才舉著火把在營地裏搜尋。發現破爛的帳篷上都有野獸撕咬的抓痕。


    他們行走在淩亂的營地裏,小心翼翼的尋找著自己的帳篷。


    腳踩在散落的幹樹枝上,發出“喀嚓”脆響。地上的一隻帳篷裏有東西亂拱。不一會兒從破洞裏鑽出一隻棕毛狐狸,逃向了野外。


    十方跟著老曹,也舉著一隻小火把,找到他們睡覺的營帳。還好沒有被破壞。


    老曹掀開一角,拿著火把小心的朝裏麵晃了晃,這才讓十方進去。


    十方把小火把遞給老曹,跑到一塊大石頭旁,推開石塊,從下麵的麥草坑裏挖出了一小包袱和黑鐵棍。


    他打開包袱裏的荷包,用力的往外倒,卻隻看到一張蓄靈符和一張最耐用又最沒有的催眠符。歎了口氣,小心的把兩張靈符疊好收在懷裏,又把包袱和鐵棍係在了身後。


    曹公公在營裏收羅了一陣,隻找到兩把環首刀、半桶黑油和一隻引火用的火折子。


    他們把帳篷撕成破布條,浸了黑油纏在木棍上,做了幾隻耐用的火把。剩下的黑油都潑在帳篷上,一把火點了軍營。就帶著十方向河邊走去。


    這裏距大河已經不遠,以他們的腳程最多一個時辰就能到河邊。那時天也就差不多亮了。對岸有劉公公帶兵接應,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三人的心情放鬆,走起路也輕快了許多。隻是十方看起來很虛弱,蔫蔫的趴在老張的後背不吭聲。


    此時在他們身後的半空,還盤旋著九隻流光飛劍。


    十方不知疲倦的運轉心法,不斷將小腹下靈湖內的無名真氣抽出,沿著心經脈絡湧至額心,凝練出一絲冰冷的氣息,再融進心下靈湖的內丹,誕出一絲絲的靈力。一念九分,維持著對飛劍的掌控。


    九隻飛劍再有一個時辰就會消散,那時他們恰好渡河到對岸。


    一切計劃都很完美。就是透支了他所有靈力,身心都疲憊到了極點。隻要稍一走神,就會失去對九隻飛劍的控製。


    妖女對陣時,他那麽幹脆就扔出十把飛劍。並不是他多大方,實在是當時無力化出十九個念頭支撐劍陣,還不如當籌碼送人。不對,是送妖。


    荒野不知何時起了霧。淒迷的黑暗中,張德順舉著兩隻火把走在最前麵,不停的沒話找話。


    “喂,老曹。要不等過了河咱還迴來?我看那倆妖怪肯定不喜歡金子。等咱找到金子帶迴去,就算沒功勞也不會受罰呀。”


    曹公公低頭看了眼趴在懷裏有氣無力的十方,也有些意動道:“這個嘛,等過了河再細談。咱們剩下的糧草還多。可以多等幾天,看看那群叛徒是不是都死光了。”


    “就這麽辦!說起來還真虧了十方。想不到他的飛劍這麽厲害,能逼著妖女給咱跳豔舞。哈哈哈……”


    老張說到一半,忽然臉色一變,拿火把向四周不停亂晃。


    “你又幹啥呀?快點好好走路!”老曹在身後抱怨。


    “不是。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哼了一聲。像是個女人的聲音。”


    曹公公一怔,趕緊拿火把照向四周。好半天才罵道:“胖子你可夠了啊。哪有聲音?我看你是嚇破膽了吧。膽子小嘴還不老實。”


    “唉,不說了。快走,快走!”


    他們舉著火把悶頭快走。眼前一道黑影從草地上一躍而起,逃向了遠處。


    “什麽東西!”張德順揮著火把大喊。嗓門洪亮,喊聲卻在發顫。


    這裏的草叢很淺,根本藏不住東西。剛才一瞥之下,有一團好大的東西竄進了黑暗深處,看著還有點眼熟。


    “是那隻老虎。”十方仰起頭,輕聲說了句。三丈之內,飛劍所至之地,他都能感知到分毫畢現。


    那隻瘸腿的老虎剛才似乎很害怕。隻是不知道它在怕什麽?


    “啊,它又跟過來了?”老曹緩緩蹲下把十方放在地上。他將火把交在左手,右手拔出腰刀,向前邁了一步。


    張德順把一隻火把在土地上蹭滅,抽出一把環首刀,和老曹背靠背將十方護在了當中。


    等了半天,那隻老虎卻沒有跑過來攻擊。


    老曹屏息凝神,側耳傾聽風裏的異動。扭頭卻看到十方從他倆之間走出了好幾步。


    嚇得他三魂出竅,趕忙低聲喊道:“十方,快迴來!你幹什麽呀?”


    “沒事的。”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還有九隻飛劍呢。對付一隻老虎足夠了。”


    “啊,真的,這時候可別說謊啊!”


    老曹和張德順將信將疑,跟在小小的身影後麵。要不是剛才見過他獨鬥妖女,他倆一定會以為十方已經被嚇瘋了。


    低吼聲從對麵傳來。一隻高大的斑斕猛虎趴在兩丈之外,兩隻後爪不斷蹬地,像隨時都會張開血盆大口撲過來。


    九隻無影飛劍密密的懸浮在老虎與他們之間,尖刃直對著老虎那邊。隻要它撲過來,瞬間就會被穿透,紮出九個血洞。


    老虎呲著獠牙低吼,做足了各種姿勢,可就是沒有撲過來。


    十方等得不耐煩,從地上撿起一塊泥土,朝著老虎腦袋就砸了過去。“啪嗒”一下,土塊砸中老虎的腦袋,碎裂成了幾塊。


    受驚的老虎“嗷”的一聲怒吼。從地上高高躍起,扭身逃向了遠處。


    這頓操作驚得身後兩人是目瞪口呆。


    張德順高舉長刀,差點一下撲倒在地。他震驚的盯著十幾米外探頭探腦的老虎,怒罵道:“你他娘的,你是老虎還是野貓啊!”


    “轟”的一聲悶響。一道黑影從夜空落下,正好落在老虎的旁邊。


    那老虎如驚弓之鳥,剛要竄起,就被一隻大手按住碩大的頭顱,猛地砸向地麵。又是一聲悶響,砸出了一個土坑。


    悲催的老虎四腳撐地拚命掙紮,卻被那隻大手死死按住,半個身子都被壓在地上摩擦,無助的掙紮哀嚎。


    一個高大的女人,披頭散發的單膝跪在地上,張口就咬向了老虎的脖子。


    咕咕的鮮血從她嘴角流出。女人喉嚨裏發出類似野獸的咕嚕聲,盡情的吞咽著強壯的精血。


    “哪來的鬼女人,這麽兇殘!”


    女人瞎了隻眼,身上盡是焦黑血汙,胸口和腰間纏著一圈圈的泛紅發黑的布條,頭發上沾滿血跡,像是剛從煉獄火海裏爬出來的一樣。


    曹公公小心翼翼的收起刀,和老張打了個眼色,拎起十方就想跑路。


    剛踏出一步,吸血的女人猛然扭過頭,獨眼裏閃著兇光,惡狠狠的望著他們。


    三個人同時屏住了唿吸,像被定了身,一動也不敢動。


    十方立刻認出了她。居然是石棺裏的那個幹屍?看她如今氣血充沛,一身肌肉鼓脹、充滿了力量,要不是那隻瞎眼,根本不會猜到是這家夥。


    妖屍滿嘴都是血,衝著他們呲牙嘶吼。一團黑色的生機如火焰在燃燒,比當初在墓室又壯大一倍。


    她抬頭凝視著半空的飛劍,黃瞳裏閃著仇恨的光芒。鬆開了奄奄一息的老虎,一步步朝對麵的仇人走去。


    “老張,你帶十方離開,我來斷後!”曹公公把心一橫,神色猙獰的拔出長刀,刀尖指著步步逼近的怪物。


    “娘的,老子武功比你高。你們先走!”張德順紅著眼拔出了雙刀,向前猛衝兩步,怒吼道,“來啊,過來啊,老子砍死你!”


    十方站在身後,心中感動又哭笑不得。


    那幹屍刀皮糙肉厚又力大無窮,連老虎都被吸了血。就憑他們倆個,最多兩爪子完事,完全就是雞蛋碰石頭。


    他凝望著深邃的夜空,靜靜地吸了口氣,目光從虛弱變得淩厲。


    對麵的怪物忽然停下,全身肌肉緊繃。接著周圍劍氣縱橫,“叮叮咣咣”的撞擊響成一片。屍妖手忙腳亂的翻滾跳躍,一隻手護在眼前不敢移開。


    “快走!去河對岸等我。最多三天我去找你們。”十方閉上眼,三丈之內劍光縱橫,生殺予奪都在他一念掌控間。


    曹公公和老張爭著拚命,卻忽然看到屍妖渾身亂顫的又在尬舞。聽到十方提醒,頓時就明白了怎麽迴事。


    曹公公一臉不情願道:“不行!我可是來保護你的,這算怎麽迴事?”


    十方睜開眼,感覺這妖物對飛劍有些懼怕,不敢硬衝。就分神說道:“這家夥是石棺的幹屍!她現在吸飽了血,實力大增。你們留在這兒隻能礙事。我有保命靈符,她抓不到我!”


    “保命靈符?你的保命靈符不是早用完了嗎?你個小孩子可不能騙大人。”


    十方無奈從懷裏摸出兩張靈符,用火把點燃了那張蓄靈符,把被激活的催眠符握在手心。盯著兩人緩聲道:“你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一圈圈靈韻隨著他的聲音,化作漣漪向四周蕩漾。


    說到第三遍時,他輕聲問道:“你們兩個,現在能看到我嗎?”


    老曹揉了揉眼,呆望著眼前空曠的草地,驚詫道:“咦,十方,你在哪兒?”


    “啊,我也看不到了。那個是隱身符?”


    十方在心中歎了口氣,笑道:“是呀,是隱身符。這下你們放心了吧?趕緊走,你們在這兒隻會礙事。我一個人逃跑很簡單的。”


    曹公公抬頭望著還在翻滾跳躍的妖怪,輕聲道:“好吧,你自己當心,一定要迴來。”


    兩人撿起火把,向著河岸方向狂奔而去。隻要他們倆跑得足夠遠,十方就能放心的逃命了。


    張德順喘著氣,不甘心的喊道:“老曹,你說咱倆是不是沒用?練了這麽多年功夫,連個死屍都打不過!”


    “仙法啊,我迴去一定要學仙法!”老曹聲嘶力竭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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