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讓癸醜上樹打青棗。


    他在草地裏來迴跑著撿最大的吃。吃到肚子發脹,剩下的還是太多,就讓癸醜拿衣服包了一兜提迴去。明天給月牙兒一個驚喜,算是這次受驚嚇的補償。


    迴家路上,發現二狗和一群泥猴偷偷摸摸的拿著竹竿躲在路邊的樹後。估計是才得了消息,知道荷花塘沒了禁製,想去打青棗。可惜晚到一步,最大的青棗都被他一個人吃了。


    午後睡了一覺。起來不見一個人,就獨自在院子裏溜達。腦子裏反複想著水塘“遇襲”的每一個細節,隻是每次迴憶,渾身都起雞皮疙瘩。越想越覺得這次的“黴運”不同,不像是針對他的抹殺。難道真是意外?


    正胡思亂想,遠處傳來幾聲狗吠,一隻大黃狗晃著尾巴跑到跟前。挨著他來迴打轉,上下左右的嗅個不停。


    “咦,大黃?你怎麽跑來了,你家主人不是打棗去了嗎?”


    “哈哈,就知道是他偷了咱們的棗!”


    從半截土牆後麵露出幾個小腦袋,李二狗帶著四個小狗腿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很有氣勢的抱著胸問道:“那個小和尚,我們的棗子是不是你偷的?”


    “說啊,是不是你摘了?趕緊拿出來。”幾個小混蛋站在後麵搖旗呐喊。


    十方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對啊,是我讓癸醜摘的。你們有意見啊?要不跟你醜大叔聊聊?”


    李二狗的氣勢一滯,趕緊迴頭看了一眼。


    個頭最高的趙黑炭走了出來,叉著腰道:“你別想嚇我們。醜大叔跟我爹他們打獵去了,才剛進山,要到酉時後才能迴來。”


    “那我叫大和尚跟你們講講佛經?”


    又一個胖墩探出頭道:“大和尚去村長家了。我們過來的時候親眼見他走進院子。要迴來還早呢!”


    李二狗得意的看著他。“月牙兒也不會來。聽說被盧姨狠罵了一頓,老實在家呆著呢。怎麽樣?你的靠山都沒了。把大青棗交出來,我們就走。再給你留點小的也行。”


    十方哭笑不得。這幾個小混蛋,居然是有備而來!他後退幾步到門口,伸開兩手橫在大門前,喊道:“還想明搶啊!小心我告你家大人,說你們搶劫高僧和菩薩家。小心打爛你們屁股!”


    幾個小泥猴麵麵相覷,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李二狗看手下打退堂鼓,一拍胸脯,豪氣萬丈道:“不怕,我屁股耐打,有事我一人扛著。咱搶了棗子就先找地方全吃掉,打一頓也值了!”


    幾個慫慫的家夥紛紛點頭,又都挺起了胸膛,同仇敵愾的瞪著守門的小和尚。


    十方氣得想罵娘。這小小年紀的,都這麽無賴,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難道還真讓幾個小屁孩給搶劫了?


    “都看我的!”大個子黑炭挺著胸走到大門前,低下頭不屑一笑。“嘿嘿,小和尚,你到底讓不讓?”


    十方咬牙切齒的站在門口,發狠道:“你個大黑炭,有本事你把我打倒!你要敢打我,我就讓癸醜打你爹!”


    “嘿,你還敢嚇我?給我起開!”趙黑炭說得兇狠,心裏卻在打鼓。那醜叔可是叫小和尚“少主”的,平日跟前跟後的很恭敬。萬一小和尚告狀,打虎英雄一怒把自己爹揍了,那老爹迴頭肯定得狠揍他一頓的。


    他瞪著眼,惡狠狠的伸手去推,手上卻軟軟的不使力,隻想把小和尚撥到一邊,衝進大門就行。搶東西的惡事就讓二狗去幹,反正都說一個人扛了。


    趙黑炭撥拉小和尚。被對方一把抓住了袖子,兩邊撕扯中身子忽然一輕,被一股巨力直接甩飛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在一片驚唿聲裏暈乎乎的爬了起來。


    “我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他呆呆的望著小和尚,一臉的不可置信。


    十方也目瞪口呆的看著飛出去的趙黑炭。熟悉的一幕,不同的場景,終於重合在了一起。心裏陡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不是月牙兒身子輕,是我的力氣變大了?


    “黑炭,你咋飛出去了?哈,我知道了!你是怕他告狀,你故意裝的?”李二狗傻愣了半天,忽然想明白了,跳著腳指著臨陣叛變的小弟怒罵。


    “胡說,我才沒有。”趙黑炭的臉本來就黑,這下更是又黑又紅。藏起的心虛變成了羞怒,也揚著脖子吼道,“我才沒有呢,是他力氣太大,把我甩出去的。”


    “哈哈,膽小鬼!你當我是二傻子啊?”李二狗揮起手臂,咋咋唿唿的朝小和尚大喊,“他們怕你,我才不怕!小和尚,你讓不讓路?”


    十方一臉迷惑的抬起頭,眼眸漸漸明亮。呲牙一笑,朝躍躍欲試的李二狗招了招手。“來啊,要不你也試試?”


    “嘿,當我怕你?試試就試試!”


    李二狗挺著胸走了過去,到了十方麵前,猶豫了一下,伸手用力去推。“你,你讓開!”


    十方伸手抓住了二狗的胳膊,猛地用力一甩。


    “啊……”李二狗雙腳離地,隨著一股強大慣性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滾,抬頭就看到趙黑炭的黑臉。


    趙黑炭這下可樂了。咧起大嘴,瞧著二狗大笑:“哈哈哈,怎麽樣?我說的是真的吧。你還不信!”


    李二狗顧不上麵子,一臉震驚的爬起來,胸口起伏的看著太陽底下恍如沐浴了佛光的小光頭。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是先撂句狠話,還是扭頭跑路?


    十方內心驚喜,嘴角平淡的扯出微笑,背起小手道:“切,真是一群烏合之眾。都散了吧,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迴去不許亂講,亂說話的,就找癸醜打他爹!”


    說完,推門進屋,反手就關上了門。靠在門上,一顆心“砰砰”的亂跳,激動的在屋裏又蹦又跳,攥起拳頭低聲呐喊:“耶,太棒了,老子的力氣恢複了!”


    等好容易平靜下來,開心的推開門走進院子。那群被恐嚇的小混蛋已經逃得沒了蹤影。


    喜悅當然需要分享。十方在院裏轉悠了好久,還是不見老和尚和癸醜迴家。仰頭看著屋頂,忽然心血來潮,跑到後院,搬出翻修茅屋的木梯。小小的人兒舉著高高的木梯搭在屋簷上,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等爬了上去才有些後怕,心裏又止不住興奮,舉目向遠處眺望。


    整個小村盡收眼底,明媚的陽光下,翻空白鳥臨空躍,照水綠蕖暖暖風。有人在田間辛勤勞作,有人家茅簷微風起炊煙,農婦忙進忙出的做著晚食。


    月牙兒家的小院恰巧被一片綠蔭遮住。他側過身,歪著小腦袋,目光掃過一片起伏的麥田,卻怔住了。


    二狗家的大黃正蹲在麥田裏,對麵還趴著一隻小黑狗。那黑狗揚起尖尖的腦袋?不對,哪是黑狗,分明是一隻大耗子!大耗子黑毛油光閃亮,正叼起一隻大青棗,向前爬了兩步,小心的放在大黃腳下,又退迴去,仰著頭好像在跟大黃說話。


    大黃狗的嘴角向上扯起,露出一抹生動的笑臉,低頭吞下了大青棗,又鬼祟的朝四周看了看,晃了幾下尾巴,扭頭鑽出了麥田。


    大耗子安靜的趴了會兒,兩隻前爪在身前刨坑,轉眼挖出一隻大青棗。大耗子嘴角抽動,露出詭異的一笑,低頭叼起青棗,消失在麥田深處。


    十方張著嘴,腦子裏一片空白。幻覺嗎?大黃和一隻大耗子在麥田裏坐地分贓?分的還是他的大青棗?腳下一滑,差點從梯子上摔下去。急匆匆扒著梯子一步步下來,又把梯子放迴原先的地方,一溜煙的跑進了茅屋。


    大青棗就放在屋角的大籃子裏。他走過去仔細查看,果然發現有被翻動的痕跡。隆起的棗堆變成四周高、中間低,像被人翻撿過一遍。


    沒人進屋,棗子卻被翻撿過,還隻偷了幾個……鬧鬼了麽?聯想起大黃和大耗子分贓的笑臉,十方忽然覺得後背發毛,“蹭”的站了起來。迴身四下張望,也沒見一個人影。


    惴惴不安的坐在床頭,想了想幹脆躲進被子。等了一會兒,又站起來把被子抖了一遍,才又鑽了進去,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是那隻大耗子偷了棗嗎?還跟大黃坐地分贓?這麽一堆的大青棗,它們到底在找什麽東西?二狗子這個大笨蛋,他家裏養了個什麽怪東西!


    在與麥田毗鄰的一處開滿菊花的山崖下,一隻黑耗子從草叢裏探出頭,警覺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用力抖了抖黑毛。一身黑毛轉眼化作火紅的一團。醜陋的碩鼠搖身一變成了一隻美麗的紅狐,轉眼鑽進了被荒草掩蓋的洞裏。可惜這一幕十方卻沒有看到。


    好容易等到癸醜打獵歸來,還背了半袋糧。說是今兒的運氣不錯,獵到一隻傻麅子,在村長那兒換了糧,又分了兩隻後腿交給盧氏,讓十方明天去吃飯。


    問了下月牙兒的情況。說是被她娘臭罵了一頓,還被禁足了兩日,隻能呆在家裏等十方找她了。


    等癸醜熬好了米粥,老和尚也迴了家。手裏提著個籃子,裏麵裝著一碗野兔肉和一盤青綠的薺薺菜。


    癸醜擺上碗筷,盛好飯菜,圍著方木匠送來的小木桌吃飯。木桌有點高,十方坐著木凳也夠不著,方木匠還貼心的送了一張竹椅。


    癸醜坐上去試了試,說這東西還挺舒服,讓少主趕緊試試。十方看著那張竹椅,腦子有點懵,讓癸醜去打聽一下方木匠的底細,順便問問這椅子是怎麽做出來的。


    然後就說起今日力氣忽然變大的事。


    癸醜聽了,豎起拇指一個勁的誇讚,說小主人神力開始恢複,是天大喜事。


    老和尚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早起不就告訴你了,怎麽又說?”


    他晃著腦袋道:“我不是才發現嘛,早上還以為你騙人呢。”


    老和尚也不在意,玩笑道:“以後力氣大了,就小心一點,不要傷了村裏的孩童。”


    想起午後的事,十方得意的大笑:“哈哈哈,那群笨蛋啊,才不怕他們呢。那個大黃才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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