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空靈悅耳的鯨鳴聲響起,黑相間的虎鯨劃過一道優美的水痕,將衛洵接在自己頭頂。


    在茫茫大海中與一條鯨魚同行,實在是說不出的奇幻與浪漫。衛洵興致來了想站起來,他記得水族館裏的虎鯨表演,有人會被虎鯨用吻頂起來,跳躍到空中最後再落水,那場景說不出的暢快。


    但他剛想往虎鯨頭頂站,不虎鯨想到了什麽,衛洵就被虎鯨驚慌失措吞到嘴裏去了。


    衛洵:?


    “你不想要離開?


    衛洵敲了敲虎鯨的牙。這條虎鯨真的大,他甚至能在虎鯨閉合的口中站起來。腳下是手軟濕熱,厚實羊絨地毯般的舌頭。衛洵一有往外走的征兆鯨舌就巧合般微顫卷動,恰好讓衛洵跌倒。


    不疼,就像摔進了難起來的柔軟溫熱的棉花堆裏。除之外虎鯨還會溫溫柔柔的給他哼歌。


    或者這並不是歌,隻是虎鯨高興時鯨鳴的聲音,空靈悅耳,寂寥曠遠,仿佛能讓人想到鉛灰『色』的天空下,終年不化的冰山冰蓋,在無邊寂寞的海洋裏,有鯨在唱歌。那種恢弘夢幻的感覺令人沉醉,一時間隻會癡醉的聽歌,難以注意時間的流逝。


    衛洵注意時間的流逝,他有受鯨之歌的影響,而是又站起來,走到鯨的嘴邊。在它故技重施,暗搓搓又想把他搞倒時,衛洵懶洋洋道:


    “克製,自製。安隊,你這是在失控嗎?”


    “嗚……”


    虎鯨長鳴一聲,含了幾分委屈巴巴的意味,但還是乖乖張口,放衛洵出去。


    坐在鯨上,衛洵陷入沉思。


    安雪鋒的意誌力比他更□□洵在自己的靈幻境中時,想要釋放痛苦,必須要接觸到安雪鋒,而且安雪鋒可以掌控釋放的速度。


    但在安雪鋒的精神空間內,單指海洋這層,隻要衛洵在,安雪鋒就會逐漸自愈。而且衛洵能確感到,自己並不能像安雪鋒一樣,把持紓解的速度。


    速度的快慢,是在這頭虎鯨的掌控中的。甚至說衛洵接近虎鯨,被虎鯨吞進嘴裏,或者是不碰觸虎鯨,隻在海洋上漂浮。


    隻要他在這裏,虎鯨就能自紓解,衛洵靠近與否,其實有太大差別。


    “你是否有一些上癮呢?”


    衛洵輕笑,撫『摸』虎鯨光滑的脊背。就見一條細長柔韌的黑『色』觸手,從虎鯨背上冒了出來,試探的伸向衛洵。


    在衛洵將這條觸手握在手中時,他似乎聽到虎鯨滿足喟歎一聲,又開始哼起了歌。


    觸手長在虎鯨上這種事,聽起來就有掉san。但衛洵道這虎鯨本就不同尋常。它會長出觸手來,也是因為衛洵坐在它的脊背上,虎鯨無法用鰭去觸碰他,無法用嘴去含住他。


    唯有觸手被衛洵握住,它才感到安與快樂。


    這對安雪鋒來說,其實已經是過界了。


    不需要接觸,就能紓解釋放。他卻忍不住去接觸,忍不住想要靠的更近。不想讓對方離開,要體貼在一起才能足夠安。


    但衛洵不清楚這,他隻清楚,在這裏他無法掌控安雪鋒的紓解速度。


    “是因為這裏還太過淺層嗎?”


    衛洵並不覺得隻是實力差距的問題,畢竟他聽追夢人講過。哪怕實力差距過大的導遊與旅客相互紓解,為一方紓解時,掌控權都是掌握在另一方手中的。隻不過另一方可能會受到些引導影響罷了。


    他現在無法掌控安雪鋒的紓解,更可能是,這片海洋隻能算安雪鋒靈幻境的外圍。他和安雪鋒的聯結非常淺,遠不正常的旅隊長與導遊之間的聯結。


    以至於在這層出現的甚至不是安雪鋒本人,而是虎鯨的化形,並且它隻能靠體接觸,貼著衛洵緩緩自愈,但衛洵卻無法讓它飛快好起來,甚至是上癮。


    “既然淺層不夠,那就去下一層看看。”


    衛洵捏了捏觸手,鬆開了它,從虎鯨上一躍而下。


    噗通!


    他跳進了茫茫大海中,這次海洋有抗拒他,衛洵能自向下沉去。他依稀記得自己上次似乎在海洋中看到了墓園的虛影,那應該是安雪鋒靈幻境的第二層。


    “嗚——”


    衛洵在海洋中潛了深,虎鯨一直遊在旁邊,陪伴著他。時不時出擔憂緊張的鳴叫聲,似是催促衛洵快迴到海麵上。


    虎鯨的認裏,人是不能潛入海中太久,否則會死掉的。


    但這裏是安雪鋒的靈幻境,衛洵潛了這麽久都完全有任何窒息感,自然不會像正常潛水那般窒息而亡。


    然而衛洵卻有找到那座墓園。


    他迴憶起那天的事,似乎是在虎鯨變成安雪鋒,恢複意識後,墓園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不把第一層虎鯨先安撫好,讓它有了人的神誌意識,墓園不會出現?


    那可就太慢,而且太意思了。


    更何況安雪鋒意誌力太強,他要真恢複了意識,衛洵再想要掌控節奏那就難。


    “你是在哪裏受傷的?”


    衛洵不是輕易會放棄的人,他略想了想,遊迴到虎鯨邊,撫『摸』它體上血淋淋的傷痕。


    上次他就現虎鯨上有多橫七縱八的傷,這些傷痕看不出舊,但每一道都在向外滲血。但當衛洵出現時,傷痕才會被粘『液』暫時堵住。


    但也隻是堵住,不是治愈,似乎是道他不喜歡肮髒,怕血汙了他的眼。


    又或者……其實是某種隱藏?


    當粘『液』散去的時候,血仍會繼續流淌。


    衛洵試過撫『摸』,安撫,甚至親吻,都無法讓鯨上哪怕一道最微的傷痕痊愈。但他親吻時虎鯨顯非常高興,它輕快愉悅鳴叫著,把大腦袋往衛洵麵前拱。它甚至主動縮了形,變得像一條海豚那麽大,擠進了衛洵的懷中。


    無論變大還是縮,傷痕仍在,甚至因為能看的完整了,而更顯得醒目。


    衛洵若有所思。


    在虎鯨與他親親蹭蹭一會後,衛洵感到了海洋對他的推拒力越來越強,是安雪鋒覺得這次紓解已經夠了,他們可以分開了。


    這怎麽能夠呢。


    衛洵抱住海豚大的虎鯨,額頭與它相對。虎鯨眼中全是他的影,漂亮的眼珠中滿是不舍與眷戀,似乎它也道衛洵要離開了,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趁這時,衛洵搓掉了一道傷痕上的粘『液』。


    血,迅速湧了出來。


    “嗚嗚——”


    虎鯨顯得有些緊張驚慌,下意識掙紮,但衛洵卻在不停的安撫它,與它喃喃自語,甚至親昵的碰觸它的吻,臉頰和孔。


    “嗚嗚——”


    在他的安撫下,虎鯨又變得溫順起來。衛洵意識到虎鯨在偷偷看他,猶豫又緊張。


    似乎並不是因為疼而鳴叫,是不希望滿是血的自己,讓衛洵討厭。而且這其中還隱藏著更深的情緒。


    “不討厭。”


    衛洵輕聲道,目光向下,望向那道傷痕流出的血。奇異的是這血並有在海洋中彌漫開來,而是徑直往下落去,就像一道墜入深淵的血柱。當墜落到某個深度後,它才不再下墜,而是彎折過來,像一個方向延伸而去。


    有戲。


    “不會討厭雪鋒的。”


    “不會離開雪鋒。”


    “最喜歡你了。”


    虎鯨沉浸在對方的許諾中,滿喜悅歡喜。沉浸在虎鯨體內的安雪鋒的意識,最終有阻止衛洵。而虎鯨也有注意到那溫柔笑著的人,輕描淡寫扒開了它上的四道傷痕。


    鮮血柱向下落去,血『液』匯聚到一起,向前方延伸,同一道隱隱綽綽的血路。


    然。


    衛洵的猜想錯。


    不傷害虎鯨,扒開傷口,就無法繼續向下。


    不繼續向下,就不能完全治愈好它的傷痛。


    虎鯨也是騙子。


    它讓人以為隻要有陪伴,隻要有安撫,自己就能逐漸痊愈。


    實際上確實有用,在安撫與陪伴下,安雪鋒的意識將漸漸清醒,掌控全局。


    其實隻是一層的精神撫慰,就能讓他揮出絕大分的力量了。


    至於會引起更深聯結,激起更親近關係的第二層,他不會輕易讓人下去。


    正常的,能互相信任,進入他靈幻境的導遊,誰會一上來就扒人傷口?


    正常都是先徐徐圖之,看看情況吧。


    偏偏衛洵想著比快,想更近一層。他天生不會疼痛,對旁人痛苦的自然也有偏差,能麵不改『色』扒開安雪鋒的傷痕。


    讓流淌下的鮮血凝聚成一條通往墓園的血路。


    “嗚……”


    虎鯨顯得有些虛弱,它無法漂浮,向下沉去。在沉淪時虎鯨仍舊依依不舍望著衛洵,眼中全都是他的影子。


    “放,會一直陪著你。”


    衛洵隻扒開了四條傷痕,剛能凝聚成血路,他就住了手。


    其實衛洵隱約道,扒開更多的傷痕,虎鯨就會完全虛弱下去。虎鯨的虛弱意味著安雪鋒精神的虛弱。


    其實他的精神越是虛弱,衛洵越能侵入,越能掌控。


    但最終,衛洵還是有這樣做。以前他可能就出手了,衛洵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一切都從利己出。


    但現在……


    “你不出手,也就還你一次。”


    就當是為了那根羽『毛』。


    當虎鯨終於落下,完全有力,一動不動。而衛洵也站在了這條血路上。


    他本來想向前,但衛洵現虎鯨上的傷痕飛速增多,像是這條血路給它帶來的無盡傷害。


    當衛洵將變的虎鯨背起來時,它上的傷痕不再增多了。但衛洵卻感到異常的沉重,就好像背負了一座大山。他的腰都彎了下去,半晌才晃晃悠悠,逐漸站直。


    想要走這條血路,可不容易。


    是拋下虎鯨,自己飛快到達墓園?還是背著它,承受著這重量,一步步邁向前方?


    昔日的強者,曾經的保護者,現在成了沉重的累贅,你是否願意站出來,背負著他一起前行?


    當然願意了,衛洵又不傻,要真扔下虎鯨,說不定安雪鋒當場就把他給排擠出靈幻境了。


    這一條血路,正是要兩人共走。


    “還背過人。”


    衛洵輕喘著,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無比緩慢,無比沉重,卻又無比堅定。


    “你算是第一個了。”


    又是一步。


    “走完這條血路……就進了你靈幻境的第二層了。”


    一步邁出。


    “那就比你更快了吧。”


    又是一步。


    其實衛洵這麽做也不是出於什麽好,不過是想看看飛速紓解後,安雪鋒失控,安雪鋒上癮的樣子罷了。


    隻為了這種事,就背負著無比沉重的重量,走上血路,有意嗎?


    對衛洵來說,這還挺有趣的。不者無畏,連追夢人他們都不敢做的事,衛洵就敢。


    多時候衛洵的想法人能理解,現實中他也被人叫過瘋子,說過不可理喻。但有些沉淪在深淵中的人,卻是隻有瘋子才能救出來的。


    一步步向前,漸漸地衛洵上也因重壓流出血來。他的血和虎鯨的血混在一起,留在他走過的血路上,就像是用兩人之血凝成的的血路,覆蓋了舊的。


    “嗚嗚……”


    不過了多久,好像已經久久了。虛弱的虎鯨在低鳴,似乎是勸說他不要再繼續了,再這樣下去,衛洵實在會太疼的。


    “現在疼的,到時候你要讓加倍爽迴來才行。”


    衛洵卻是笑,鮮血模糊了視線,但他目光卻灼灼有神。


    墓園,就在前方。


    **


    時刻,衛洵的駐地中,準時來訪的追夢人,泥人張和鬱和慧三人對坐,靜默不語。


    “已經一天一夜了……”


    鬱和慧幽幽道:“追夢,你有經驗你說說,這是正常紓解該有的時間嗎?”


    “這……”


    追夢人一時語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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