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哈裏拜收攏了戰俘,點齊了軍備時,後方的大軍才將將趕到,而黃台吉也領著一群侍從,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一臉微笑地上前恭賀道:“恭喜將軍,旗開得勝啊!”


    “嗬嗬嗬……末將多謝王爺……”哈裏拜一臉苦笑地拱了拱手,隨即便轉身對麵前的眾校官朗聲喊道:“諸位應該已經聽到前方傳來的火炮聲吧?那是我軍正在與敵軍激戰的聲音!還請諸位火速歸營,催促士卒迎頭趕上,也許,還能混口‘湯’喝,晚了……可就啥都剩不下了……”


    眾校官聞言大驚,立刻響起了一陣窸窣之聲。


    “我就說麽!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炮響!”


    “我們也太苦了吧!?從西域到遼東,走了幾千裏路,好不容易撚上了一隻兔子,還叫別人先給啃了!!”


    “別廢話了,趕緊迴營領兵出發吧!!”


    “艸!!這都叫什麽事啊!!”


    …………


    ………………


    一群校官七嘴八舌地就小跑著散了,朝著各自的隊伍跑去……


    反觀哈裏拜,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在侍衛的攙扶下才勉強坐上了戰馬,臊眉耷眼地打鞭前行……


    而這群北真的侍從看到眼前這副景象,也紛紛捂著嘴偷笑了起來,用滿語互相交流著。


    “這幫梁國兵,明明打勝了還跟死了親爹似的,怕不是腦子都有病!”


    “你瞅那主將上馬的狼狽相,笑死我了!”


    “不是我吹,就這樣的軍隊……”


    “就這樣的軍隊,能一個頂你們百個!!”黃台吉自打入營以來,第一次露出了怒容,轉身看向身邊的侍從,用馬鞭指著他們的臉,低吼道:“此軍求勝求戰之心如此剛烈!你們是瞎了麽!??這都看不出!??虧你們還是我北真的將領!!連何謂血性都給忘了!!”


    “奴,奴才不敢!!”


    一群侍從見到主子真的動怒了,連忙跪成了一片……


    而急於追擊敵軍的通順士卒們,也隻是路過時匆匆看了一眼,便加快了腳步朝前跑去,畢竟他們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麽。


    “看到這川流不息的軍旅了麽!?看到這奮起追擊的傲骨了麽!!這都是你等的榜樣,都給我好好看著!給我印到骨子裏!如果你們誰有本事能給本王帶出這麽一支軍隊出來!本王立刻封他做大將軍!!!做宰相!!!”


    黃台吉聲嘶力竭的嘶吼,嚇得眼前這些侍從連頭都不敢抬,更別說應承了。


    可他們幾人誰又能懂得,此時黃台吉對這支軍隊的羨慕,嫉妒,都已經達到了欲壑難填的地步,才會令他徹底忘卻了自己的偽裝,當著眾人的麵前,暴露出了心中的惱怒。


    “唉——!!!”


    隨著一聲重重的長歎,黃台吉也漸漸恢複了幾絲冷靜,轉過身朝著自己的良駒走去,並頭也不迴地說道:“趕緊起來吧!別耽誤了本王看好戲……”


    “是!”


    “謝主子恩典!”


    一群侍從這才如釋重負地紛紛起身,朝著自己主子的身後追去。


    …………


    ………………


    黃台吉,怒有怒的道理,可他終究還是怒錯了方向……


    他隻知道自己身邊沒有這樣的將才和帥才,所以才怒。


    但他卻沒想明白,為何自己永遠也培養不出一支這樣充滿傲骨的軍隊!


    他真正該去怒的,應是北真迂腐的階層製度!


    他該去怪的,應是北真一脈傳承的主仆意識!


    這種製度和意識,一旦深入了人心,就會讓皇上以外的人,都無比輕賤自己,爭著搶著隻為成為自家主子的奴才,還以此為榮!


    雖然這也達到了穩固政局,皇權至高的目的,但同時,也踩斷了所有百姓和官員的脊梁!


    試問:


    人不自傲,何來傲骨!??


    人不自正,何以正風!??


    如果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就算他窮極一生去努力,去追尋,也終究無法培養出這樣的軍隊!!


    即便走到了最後,再迴首,看到的也終究是一群跪地搖尾乞憐的奴才和仆從罷了!


    …………


    ………………


    哈裏拜,終究還是晚到了一步。


    當他領著前軍,第一個衝上山坡時,看到的……卻已然是遍地的殘屍碎肉和無數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高麗士兵了。


    戰爭,顯然已經進入了尾聲……


    隻等著飄散在空中的石灰粉緩緩落地,便可以開始打掃戰場了……


    此時的哈裏拜,也隻能再次仰天長歎,輕捶胸口,以此來緩解心中的鬱悶。


    可一旁的黃台吉,就沒有這麽淡定了……


    他看著滿地的殘骸,迴憶著自己曾經被這群人追得一路“西狩”的過往,徹底呆住了……


    單看這些屍體和傷兵倒地的位置他就知道,這群高麗兵怕是連對方的陣地都沒衝到,就已經被殲滅了個幹淨。


    這與當初北真四萬鐵騎衝擊高麗陣地的結果何其相似?


    當初他們也是這樣,連人家的皮毛都沒摸到,就被打了個潰不成軍。


    一直引以為傲的八旗鎧甲在對方的火銃麵前形同紙箔,胯下的戰馬和手中的彎刀形同擺設。


    但就是這樣的一支強悍的軍隊,卻被梁國軍隊壓製的好似孩童!


    那如果是自己的部隊呢?


    再與現在的梁國軍隊互戰一場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答案,不問自知……


    他想知道……


    到底是怎樣的秘密,怎樣的訣竅才會取得這般戰果!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這也是他為何毫不猶豫就跟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真的急需這個問題的答案!


    於是,他也顧不上自己親王的身份了,直接跳下馬,走到哈裏拜馬下,對著他,仰頭拱著手說道:“將軍,我還想在貴軍的營中多叨擾些時日,不知將軍可否行個方便?”


    哈裏拜聞言,趕忙翻身下馬,拱手迴禮後,張了張嘴,卻又猶豫了片刻,這才迴道:“那還需王爺去沈陽見過我家主帥後,有我家主帥點頭應下才成,畢竟王爺身份尊貴,若是之後在戰場上出了差池,末將承擔不起啊……”


    “好說!那我們何時動身?不如……就現在吧!??”81zw.????m


    “現在!??”哈裏拜聞言微微一愣,又緩緩扭頭看了一眼山下的戰場,沉吟了一下,隨即苦笑著迴道:“那便現在啟程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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