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帳之中


    言冰一邊用筆墨勾畫展示,一邊喃喃細語地講解,直接聽傻了玄巳帝與何有圭二人。


    在她的構想中,梁國若想保持永久的強大與鼎盛,必須趕上時代的浪潮,進入大航海時代!建設自己的殖民地,將文明的火種蔓延至所有未開發過的蠻荒之地,再從那個地方獲大量的資源,促進梁國的發展。


    而要想支撐這一理念,無疑需要一支無比強大的海軍作為支撐,所以,像寶船這樣偏於落後,缺乏火力武裝,低速且笨重的落後設計,勢必要被淘汰。


    一款由飛剪船的頭部,寶船的腹艙,多聯軟帆的桅杆和近百門的火炮組成,集百家所長於一身的全新戰艦,躍然出現在紙上,而作為設計者的言冰,還專門為這種新型戰艦添置了一係列的大口徑火炮。


    船首,部有一門三十二磅火炮,船尾,架設了一門四十二磅重炮,而在艦船的兩側,則由精度與火力達到最佳均衡點的二十四磅火炮作為主力,再輔以十二門方便登陸拖拽的九磅野戰炮,這艘史無前例,遠超時代的海上巨獸,便完成了……


    “隻需三艘,一輪齊射之下,便可摧毀一城,亦可破滅萬軍!”


    言冰說完,將手上的毛筆又放迴到了筆架上……


    “但這還隻是下一個要造的物件,至於其他,還需要父皇開設學府,廣招門生,眾人齊心協力方可完成,其威力,又在這戰艦的百倍之上!”


    玄巳帝:“…………”


    何有圭:“…………”


    皇帳內此刻出奇的安靜。


    兩人都是一副大為震驚的表情,捋著各自的胡須,低頭不語。


    而言冰也不去驚擾他們,隻是獨自跳著腳跑到茶幾前,又給自己續了一杯熱茶,坐到了羅漢椅上,舉著茶碗,一陣的吸溜……


    直過了許久,玄巳帝才背著手,緩緩走迴到了羅漢椅前,撩袍而坐,然後手扶著茶幾,與言冰久久對視,輕輕地說出了一聲感歎:“你要是個男子……該多好啊……你可以隨朕的姓氏,朕不介意……”


    言冰一聽這話,差點沒把茶噴了父皇一臉。


    你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特麽還介意呢!!


    但心裏這麽想,嘴上卻連忙說道:“父皇說的哪裏話,我這不已經是父皇的女兒了麽?再者說了……”言冰嘿嘿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父皇您知道女兒沒興趣……就現在這樣,女兒還嫌麻煩呢……”


    說完,又舉起茶碗,吸溜了一口。


    兩人間的對話,聽得何有圭一頭霧水,任他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到……他們父女倆聊的……會是“正統大位”的繼承。


    他也更難想象,九五之尊,正統大位,對於眼前這兩人而言,就跟皮球一般,互相踢傳,視同兒戲,而且兩人的臉上還看不出一絲波瀾,就好像隻是在扯家常,閑聊一般。


    “唉————”


    隨著玄巳帝的一聲長歎,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結束了,三人又將話題,引到了明日宴席的相關事宜……


    …………


    ………………


    玄巳三年


    正月二十七


    玄巳帝在裝飾一新的府衙大堂內,宴請瓦羅烏碩王,鮮於柯齊格一行。


    這次……


    與之前明顯不同……


    迪化城內所有的四品以上隨行文官和武將全部到場,而他們在進入大廳覲見聖駕時,無一例外地都微微一愣,然後很快又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都是聰明人啊……


    就算玄巳帝沒有提前明說,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言道破聖皇身邊,侍女的身份,一個個全都選擇了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而這一切,也都在玄巳帝和言冰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點眼力價要是都沒有……


    那還做什麽官啊……


    很快,


    隨著殿前太監,小哲子的一聲高唿,鮮於柯齊格領著三名侍衛緩緩走入了大廳,當著眾多官員的麵前,對著端坐在禦台之上的玄巳帝,跪地而拜,俯首稱臣。


    而玄巳帝,也隻是微微一笑,揮一揮衣袖,將他幾人安排到了下首位的客席。


    宴會,


    正式開啟……


    致辭,


    舉杯,


    相互對飲,相談甚歡


    玄巳帝言辭溫和,笑容可掬。


    烏碩王對答如恰,禮數周全。


    一切都好像彩排過一般,沒有絲毫的突兀和惡意。


    大堂內人人都親如一家,好似多年後重逢的兄弟。


    推杯換盞


    笑臉相迎


    承接美酒


    聊表心意


    可誰又曾想過,如今這令眾人都開心滿意的結局,是靠戰場上,無數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士,用生命換來的。


    又有誰還記得,當初梁國貧弱之時,如何被周邊敵國環伺,視為羔羊,任人宰割……


    弱國……無外交……


    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止住兵戈,與人交善。


    隻有打的別人抱頭鼠竄,毫無還手之力,才能有今日大堂上的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言冰,始終清醒著,一刻也沒有忘記。


    而玄巳帝那笑中含著悲涼,喜中帶著哀歎的神情也在告訴著她……


    父皇,也沒忘……


    路……


    還很長


    世界……


    還很大


    隻是幾場勝利,就被衝昏的頭腦,根本沒有資格承載萬千的臣民,更沒有資格走上這條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大道,引領眾人,昂首闊步。


    “啟華……差不多了……代朕去給他敬杯酒,試試他的本性……”


    玄巳帝對身邊的言冰輕聲說了一句,而這聲吩咐,在此刻嘈雜的大廳中,也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言冰輕輕頷首,接過了玄巳帝遞來的酒杯,走下了禦台,在鮮於柯齊格與身旁人對飲時,款款走去了他的麵前,躬身而揖。


    “妾身仰慕烏碩王威名已久,今日得見,心中歡喜,特向陛下請了這杯酒,代陛下敬烏碩王一杯,聊表敬意……”


    此時,已然喝得臉色微紅,疲於應對的烏碩王,一聽是從陛下那裏請的酒,連忙站起了身,雙手接過了酒杯,並巧妙的從底托住,沒有碰觸到言冰的雙手。


    而言冰在對方接過酒杯後,也緩緩站起了身,沉魚之姿,落雁之容,盡顯於前,直接就看呆了烏碩王的三名侍從,他們就好像中了魔咒一般,竟然也跟著一起站了起來,紛紛瞪圓了眼睛,恨不得走上前,看個真切。


    烏碩王鮮於柯齊格……


    也愣住了……


    但他的神情,卻和另外三人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


    恐懼……


    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


    慌亂之下,他手中的酒杯竟然有些打晃,幾滴酒水濺出了杯麵,沿著杯沿緩緩滴落到了地麵。


    幾名侍從這才把注意力從眼前的這個美女身上挪開,轉而看向了自家的主子。


    但在他們的認知中,隻當是自家王爺也看上了這名女子,於是便有一人借著酒勁,大膽建言道:“王爺,您沒事吧……不過是個侍女,您要是喜歡,可以向梁國皇帝……”


    “住嘴!!”烏碩王用瓦羅語直接嗬斥了這名侍從,然後又皺眉冷眼,緩緩看向了三位仆從,低聲說道:“不得無禮……此人,非同一般……”


    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的言冰,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而烏碩王,卻舉著酒杯對她躬身一揖,然後一飲而盡,再將酒杯雙手托舉,畢恭畢敬地還給了對方……


    言冰接過酒杯,微微曲身,行了一禮,便微笑著離開了……


    …………


    ……………………


    “哈哈哈哈哈……朕就說麽!?怎麽這烏碩王一見了啟華,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原來是這樣……哼哼哼哼……”玄巳帝在聽完黑錦衛的匯報後,當即就拍案大笑了起來,直笑了許久,一想起剛才的對話,依舊還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而這名黑錦衛,正是在玄巳帝的安排下,偽裝成了宮中侍衛,始終站在烏碩王的身後……


    一者,是為了探聽烏碩王在席間都說過什麽。


    二者,也是為了讓言啟華過去敬酒時,能有一名護衛可以隨時保護她的周全。


    而這名黑錦衛,不僅功夫了得,自然也是通曉瓦羅語的……


    “父皇何事笑得這般開心??”


    言冰一邊說著,一邊撩開簾走了進來,此時的她,已經脫去了侍女的裝扮,換迴了自己的彩裙。


    這名黑錦衛見到言冰進來,趕忙拱手而揖,朗聲說道:“下官見過開元公主……”


    言冰微微頷首,以示迴禮,然後走到玄巳帝跟前,笑著說道:“父皇,這烏碩王貌似人品也不錯,女兒對他一個勁的眉目傳情,對方反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可笑死我了……”


    玄巳帝聞言,剛剛迴緩點的表情,立刻又眉飛色舞了起來,抬手點指著言冰,大笑著說道:“你那哪是眉目傳情啊?你那分明就是……哈哈哈哈……你還是讓他說吧……把剛才跟朕說的話,再原樣給公主複述一遍……”


    玄巳帝把得罪人的事往黑錦衛身上一推,自己卻躲去一旁笑個不停……


    黑錦衛見狀微微一愣,麵露為難,卻又不敢違抗皇命,隻得小心翼翼地低聲說道:“下官奉命監督烏碩王一行在席間的一舉一動,其中包含這樣幾句話……”


    說話間,黑錦衛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小冊,對照著字麵朗聲而讀:“侍從問:王爺何故如此忌憚一名侍女?烏碩王答:此女眼神極為不善,竟視本王如獵物一般,而她本人,正是那獵手!即便是本王身陷城中,試問平凡侍女何來此等膽魄?切莫將她與常人畫等,謹言慎行……”


    黑錦衛念完,便將小冊子又收迴懷中,衝著一臉懵逼的言冰拱手一揖,不敢抬頭。


    而言冰此刻也隻能不停地苦笑,尷尬無語。


    唯有玄巳帝躲在茶幾旁,一邊端著茶,一邊笑個不停,茶水都濺了出來也不去管,依舊哆哆嗦嗦地抿了一口……


    媽的……老娘的眼神功夫有這麽差麽!??竟然啥都沒藏住!??全被他看出來了!??


    到底是我裝的太不像?還是這貨太猴精了?


    言冰歪著頭,雙手插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


    ………………


    第二天清晨


    烏碩王鮮於柯齊格在眾官員的相送下,走出了迪化城。


    並在迴去的路上,拆開了一封來自玄巳帝的密信……


    信中,不僅承諾了糧食會在一個月內送達,還包含了瓦羅歸順後的相關事宜,他自己的去路,民生的舉措,平等的歸化,以及一張寫有曼陀羅草解毒的良方……


    一直以為自己帷幄帳中,進退自如的鮮於柯齊格,又一次感受到了極大的挫敗感,原來自己豁出性命的周旋,在人的眼中,也隻是一場鬧劇罷了……


    打又打不過……


    玩心計也玩不過……


    本王……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仰天一聲長歎,垂首搖頭苦笑,緩緩收好了信紙,便一夾馬蹬,一揮馬鞭,朝著自己的都城策馬而歸。


    另一邊,


    玄巳帝派出特使,往關內送出了三封密函。


    一封,發往直屬兵部的軍需庫,著兵部郎中監辦,命三千架行天,即刻出發,運送軍備物資,集結迪化。


    另一封,則發往京西工坊,著總監工,停止一切有關行天的製造事宜,並將行天的製造圖紙收集封箱,存入幕庫。


    第三封,是發給黑錦司指揮使,曾軻的……


    內容是令他著人在津衛港,督建十六座大型船舫,銀兩由戶部撥幾,工匠由黑錦司甄選,機密行事,不可外泄,如有違令者,盡斬不赦!


    而這個信封中,除了信紙之外,還包裹著一枚九龍令牌……


    做完這一切後,一直壓在玄巳帝心口的幾塊大石,也算落了地。


    每天除了批批奏章,就是到演兵場中瞎逛,因為他最近新得了一樣寶貝,是言冰著人在關內英賢院製造,並快馬加鞭送來的。


    一把加裝了六倍鏡片的華威式步槍……


    自從有了這把步槍,玄巳帝就好像打槍上癮了一般,每天隻要得了空,就要去演兵場上露一手,百丈標靶都不夠他打的,通過言冰的口述,了解完風沙對子彈的影響,以及引力導致的子彈下墜後,直接將標靶放在了兩百丈開外,且基本保持在十中七八,常常引來眾官兵的一陣喝彩。


    今日也是如此,正當玄巳帝在演兵場打得興起,周邊馬屁拍的飛起時,小哲子突然跑去了玄巳帝的身邊,將一封密奏雙手遞上,口中輕聲念叨了幾句,眾官兵就見皇上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一把將步槍塞到了侍從手中,冷著臉拂袖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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