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馬街據點內如臨大敵,機槍上膛,步槍上膛,炮樓頂擲彈筒旁邊擺好榴彈,樓下一門鋼炮準備好了照明彈。那玩意打到天上,白拉拉的光,能把方圓三裏之內照的亮如白晝。


    渡邊傳達命令時,趙疤瘌以為聽錯了,電話也不知哪裏線路發生了問題,滋啦啦的響。趙疤瘌問了一遍,得到肯定的迴複,明日早上,獨立大隊將集中兵力偷襲馬街據點。


    “明白了!”趙疤瘌大聲答應一聲,卻仍不相信。


    如果他還是原來的趙疤瘌,李智眼裏的鐵杆漢奸,趙疤瘌絲毫不會懷疑,因為炸平馬街據點及附近炮樓,剩下的封鎖線也就形同虛設,獨立大隊繞幾步路,就能向東和蒙山支隊取得聯係。


    他已不是原來的趙疤瘌,獨立大隊大隊長仍是李智,沒有換人。即便換了人,也會知道他趙疤瘌已是自己人,怎麽可能不打招唿,就來偷襲馬街據點?


    隨即,正川一郎又打來電話,提醒趙疤瘌,不要太過緊張,更不能草木皆兵,避免讓獨立大隊看出破綻。


    趙疤瘌正心存疑慮,低聲問:“正川隊長,能知道哪裏來的情報嗎?”


    正川一郎迴答說:“情報來自是人也是仙的大師。”心存疑慮的正川一郎還提醒趙疤瘌,此事不要對任何人說。


    “知道了。”掛了電話,趙疤瘌啞然失笑。


    不知是正川一郎不會表述,還是故意這麽說,他說的大師不是神仙,而是人,叫半仙。什麽狗屁半仙,肯定是騙子,你若換一個據點,老子也許還能相信。趙疤瘌放心下來,但臉色變得冷峻,集合排長以上軍官,親自訓話:


    “兄弟們,接司令部情報,獨立大隊這次奔著咱們來了,但不用怕,中佐已調集兵力,淩晨後埋伏在咱們附近,白天該幹嘛幹嘛,晚上該睡覺睡覺,養足精神,淩晨後準備開幹,讓獨立大隊有來無迴,讓咱們三營立大功,掙更多賞錢迴家過年!”


    都想著迴家過年,可偏偏又要和獨立大隊打仗。即便小林龜山做好準備,但山裏的八路個個勇猛,還有神槍手,沒人敢保證能吃上過年的餃子。心裏擔心,天黑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也睡不著,索性起來,大眼瞪小眼地等著。


    趙疤瘌在自己屋裏,點著油燈,還在看地圖。封鎖線沿著山林外圍,從潞河縣劉莊鎮一直向西北,曲曲彎彎,延伸到香城。沒有收到山裏的任何情報,趙疤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李智壓根就沒想打,小林龜山一廂情願,還是李智想打,但李智利用小林龜山的迷信,準備明修棧道暗渡。


    如果打,李智會打哪個據點?五個據點已經打過兩個,還有三個,馬街肯定不是目標,那麽就剩下古路口和香城。如果讓趙疤瘌選,肯定選香城,炸平香城據點,往後縣城就失去東南方向屏障,小林龜山肯定急眼。


    趙疤瘌笑了,他都能想的出來,李智肯定也想的到。


    桌上鬧鍾卡塔卡塔的響著,時間已是淩晨一點二十。馬大富悄悄推開門,偷偷探出了頭。大半天時間,他像在做夢,怎麽獨立大隊忽然就要打馬街據點了?大半天時間,都在和兄弟們討論仗該怎麽打,沒時間來問趙疤瘌。


    “大哥,您怎麽看?”都沒睡,隔牆有耳,馬大富不敢問的太明。


    “準備好就行了,打起來別慌。”趙疤瘌大聲說完,又貼近馬大富耳朵,小聲說:“到時看熱鬧就行了。”


    馬大富抬頭看著趙疤瘌。趙疤瘌衝他眨了眨眼。


    趙疤瘌說的沒錯,就等著看熱鬧了。如果知道敵我的行軍路線,已經是開始了熱鬧。


    小林龜山終於有了久違的冷靜、從容和自信。為避免被獨立大隊偵察到,他命令所有增援馬街的鬼子二狗子不準走大路。從縣城調派的兩個鬼子小隊和兩個保安連,先向東,再向南繞過馬家橋,迂迴到馬街據點。從各據點各炮樓抽調的兵力,也同樣向東南,繞著彎的靠近馬街據點,到指定地點集合。


    與之相反,為防止被敵人斥候偵察到,獨立大隊三個營打散建製,以連為單位,向東北方向迂迴趕向香城據點。


    如果從地圖上標注雙方行軍路線,就是一個方圓百裏的巨大旋渦。


    鬼子在步行,走在平坦小路上。獨立大隊則翻山坡走山穀。鬼子抬著重機槍,馬背上馱著迫擊炮。獨立大隊也有重機槍和迫擊炮,數量遠比鬼子少,子彈、炮彈更比不上鬼子。更重要的,鬼子即便打光了子彈和炮彈,後續補給仍源源不斷。獨立大隊打光了,除了繳獲和花錢購買之外,無法補充。


    鬼子還有其它各種優勢,糧食充足,藥品充足,被服充足——不過,對於獨立大隊,這已經相當好了。一年之前的夫子山遊擊隊,一共就三十多條破槍。


    尤其眼下,敢去打香城據點,李智自己都沒敢想過。


    李智跟隨特務連一起行動,戰士們腳步踩在凍硬的土上,他聽到了歡快的動靜。


    肯定歡快了。自從在小黑山接到命令,特務連上下都憋足了一股勁,要大幹一場,打的鬼子二狗子找不到北。沒想到卻是狗咬刺蝟,一時無從下嘴。終於要打了,還是打香城據點,能不歡快?


    趙鵬舉和趙大富最高興,如果冒充鬼子二狗子殺進據點,炸藥包、手中盒子炮,肯定打的敵人哭爹喊娘,想想手心都癢癢,都渾身激動。


    栓子卻有所擔心。他在擔心趙鵬舉,這家夥打起仗和張副大隊長一樣不要命,還總是衝在最前頭。更重要的,之前他重傷過一次,身中四彈,險些犧牲,還被送往蒙山療傷。上次大掃蕩,傷勢不重,卻差點凍死渴死在草坑裏。已經兩次了,而且距離上次隻有短短一個月時間。


    俗話說,四不過三,而且這次進入據點極其危險,是一場惡戰。


    栓子已加入組織,光榮成為黨員,成為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之前不迷信,現在更不。四不過三並不違心,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打的惡戰越多,犧牲機會也就越大。


    已經和泥蛋、馬義商量好了。一排出發之前,栓子悄悄換上鬼子軍人,泥蛋、馬義帶人按住趙鵬舉,讓他留下,由栓子和趙大富帶一排兄弟去偷襲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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