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馬街據點接到保安團電話,說天黑前,潞河保安大隊三中隊走到你們那裏,晚飯加住宿,好好招待。


    通訊兵放下電話,報告給偽軍連長。偽軍聽了,既納悶又煩躁。潞河離安平一百二十裏路,皇軍應該派車送一下,怎麽就步行來了?手下想了想,說:“咱們保安軍都是後娘養的,皇軍才舍不得浪費汽油。”


    好吧,鬼子本就拿偽軍不當人,說的通。可怎麽留宿?馬街本來就小,設計為一個排的兵力駐守,現在已經湧進一個連,人滿為患,三排就擠在後麵石屋裏,驢圈裏,又來一個中隊,也是一個連,哪還有地方?


    這夥子真是倒黴兵,打仗送死還要走著來,上峰腦子又進了水,非要讓他們來馬街據點住宿。


    有心給團部打電話,讓那夥子倒黴兵別來了。但這點破事,讓保安團幾個頭頭知道,少不了罵娘。那就去他奶奶的,等那夥子倒黴兵來了,告訴他們,吃完飯,要麽去下一個據點,要麽在炮樓兩邊棚子裏麵睡,反正老子們騰不出空來。


    晚飯也舍不得,偽軍連長讓夥房兩鍋菜餅子,準備點鹹菜,再燒一鍋開水,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一小時後,炮樓頂上崗哨報告,那夥子倒黴兵來了。


    偽軍連長透過射擊孔,向東麵看了一眼。果真,一夥子他的同類排著希拉的隊列,向炮樓走了過來。


    雖然反感,但屬於同類,麵子上還要過的去。不然,惹惱了他們,掉頭迴去,馬大炮肯定會跳著腳的罵娘。偽軍連長帶人走出炮樓,放下吊橋,來到路邊,以示熱烈迎接。


    那幫“倒黴兵”就是遊擊隊。


    假扮偽軍,就跟唱戲一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人家演員唱戲,講究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遊擊隊都是粗獷的漢子,看到鬼子偽軍,眼裏冒光,想要混騙過去,真不容易。


    換上黃皮,走出山林之前,李智再三叮囑隊員們,第一,必須裝出鬆鬆垮垮的模樣,第二,千萬不要緊張,就把據點裏的偽軍當成牲口,第三,見機行事,他帶著穿著偽軍軍官服的隊員,去對付偽軍頭頭,張大年帶隊員對付外麵的偽軍。


    至於細節問題,大家夥又商量半天。


    中午,他們從南麵山口,繞遠去了馬街東邊。因為穿著一身黃皮,老百姓嚇得遠遠躲著。在馬街,李智帶著兄弟們又演習一番,扛著槍,橫著走路,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想打。隻是大咧咧買酒和肉的時候,李智造數付錢,讓兩個小老板感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酒和肉是去賄賂據點裏的偽軍頭頭,有了這個,可以順利進入炮樓。另外,他們帶著遊擊隊做的白麵餅子,用來招待裏麵的偽軍。做白麵餅子的麵粉,自然是陳威送來的。


    走出馬街,李智又幾乎挨個交代一番,才帶著大家,向馬街西邊的據點走來。


    他們行軍速度堪比老娘們,好半天才來到近前,一個個歪戴帽子敞著懷,肩上的槍也很破舊,都是漢陽造。再仔細看,不僅個個灰頭土臉,還有一群娃娃兵。其他偽軍目光散亂,有的還吮著手指頭。這肯定是剛招上的新兵。


    不止安平縣保安團,附近縣的保安大隊為了擴充兵員,就下令轄區內每個村子必須出一到兩個人參加偽軍。不出人也可以,隻要你們村裏有錢,交上十塊大洋,就可以頂一個人頭。


    有的維持會長為了充數,就把村裏的二傻子送到保安大隊,導致有些偽軍純屬二傻子,勉強能數清自己有幾根手指頭。


    李智穿著偽軍上尉軍服,跑到了最前麵。他看著依然精幹,卻一臉苦悶。想必是一個不得誌的家夥,惹惱了上峰,被派過來打仗。


    這讓偽軍連長一點都不懷疑,這夥子倒黴兵就是潞河派來的援兵。


    手下偽軍也看出這夥子偽軍一臉倒黴相,低聲說:“連長,這些家夥傻啦吧唧,還不如土匪。”


    “閉上你的臭嘴!”偽軍連長嗬斥一聲,卻不奇怪,哪個當官的願意把好兵送到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地方當炮灰,肯定選最爛的。


    偽軍連長向前走了兩步,衝著李智舉起右手,剛抬到腮幫子,距離帽簷還有十公分,就放下手來:“辛苦了,兄弟,我是這裏的連長。”


    偽軍連長十分看不上這夥子倒黴兵,敬禮打了五折,也不想報自己的姓名。


    來而不往非禮也,李智也隻是招招手,也沒報姓名:“我是三中隊隊長,討饒了。”


    “都是自家人,千萬不要客氣,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裏麵請。”偽軍連長說著,又裝出了不好意思:“剛接到團部電話,沒時間準備,俺們據點也小,沒啥儲備,就先委屈兄弟們了。”


    李智卻忽然裝出幾分熱情:“不委屈,吃的我們準備了,有口熱水就行,為了感謝兄弟,還在馬街買了幾壇酒,幾斤肉,咱們坐下來一起喝。”


    “啊呀呀,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麽客氣。副連長,讓夥房再炒幾個菜,招待咱們潞河的兄弟,再告訴三排長,把你們的屋子騰出來,讓客人睡。”看著酒肉的麵子上,偽軍連長臉上笑開了花。


    “那就謝謝了。”李智衝偽軍連長拱拱手,又轉身揮手,讓隊員們往據點裏走。


    比想象的要簡單。酒抱上了炮樓的第二層,當官的在裏麵吃飯。外麵東西兩個棚子,本來兩撥人分開吃飯,但遊擊隊帶來了白麵餅子,張大年從西邊棚子端著餅子,來到東邊,很客氣地招唿著:“兄弟們,別客氣。”栓子還抱來兩壇酒。就這樣,外麵吃飯的也融合到一起。


    李智帶著三名隊員在二樓,偽軍連長讓副連長和兩個排長陪著。同樣看在酒肉的麵子上,偽軍連長滿臉熱情,稱兄道弟。


    看著外麵夜色降臨,李智麻利地掏出駁殼槍,對準桌子對過的偽軍連長,一槍爆頭。偽軍連長驚愕著向後倒了下去。隊員們也掏出駁殼槍,打倒了望口的偽軍,隨後兩名隊員順著樓梯,跑向樓頂,讓崗哨舉起了雙手。


    聽到槍聲,外麵隊員立即拿起槍,拉上槍栓,對身邊偽軍高喊:“不準動,誰動打死誰!”


    偽軍沒明白怎麽迴事,愣了好一會,才感覺不對頭。來的這幫子“倒黴兵”槍不離手,吃飯都把槍斜挎在肩上,而他們的槍全在炮樓裏槍架上。


    接著,腦袋又徹底轉過彎來,來的不是潞河偽軍,而是遊擊隊。但什麽都晚了,麵前是黑洞洞槍口,遊擊隊又有不少人衝進炮樓,想必裏麵也被控製了。


    有兩個偽軍跳進壕溝,準備逃跑,機敏的栓子立即趴在壕溝上麵掩體上,槍口衝下,瞄準一個,開了一槍。一個偽軍被打中後心,子彈穿出身體時,將心口撕爛。偽軍栽倒在地,蹬蹬腿,沒了動靜。另外一個偽軍嚇得愣在原地,栓子又開了一槍,直接打在頭上。


    張大年惡狠狠地說:“跑啊,再跑啊,誰跑誰死!”


    好家夥,一槍一個,兩槍兩個,偽軍嚇的舉著雙手,哆嗦成一團,小膽的尿了褲子。


    副連長被押了出來,舉著雙手,目光沮喪,看著汽燈下亮光裏的偽軍,顫抖著聲音:“兄弟們,來的是遊擊隊爺爺,咱們都投降吧……”


    五裏之外的樹林裏,陳河問身邊隊員:“你聽到槍聲了沒有?”


    一共五名隊員,三人警戒,兩人守著電話機。有的說聽到了,有的說沒聽到。陳河也不敢再確定,隻好繼續守著電話機。駁殼槍的聲音不如漢陽造,但栓子開的兩槍,隊員們都聽到了。看來遊擊隊已經進入據點,開始收拾偽軍了。不多時,陳河身邊的電話機響了,趕忙拿起話筒,傳來李智聲音:“喂!”


    “隊長,我是陳河。”


    “這邊結束了,你們接好線,來據點。”


    “是!”


    陳河立即把接通電話線,小心掛在樹上,立即趕往據點。


    西麵小山坡上,山頂上架著機槍。老孟趴在機槍旁邊,看著馬街據點。李智他們走進據點時,老孟的心提留到了嗓子眼。等了好一會,聽到幾聲槍響,心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又感覺過了很長時間,據點內安靜下來,心才放了下來。


    他轉身,出溜到石頭下麵,點燃煙鍋,幽幽地對身邊隊員說:“買酒買肉花了六塊大洋,要是騙不了二狗子,看咱們怎麽笑話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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