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還以為要和偽軍周旋到天黑。等翻過兩座山坡,準備歇口氣,再找機會賞偽軍幾發子彈,可偽軍騎兵沒了蹤影。


    敵人撤退了?李智嘴角嚼著一根幹草,舉起望遠鏡,順著夕陽方向,看著東邊。


    安靜的山林,看不到人影,隻有幾隻歸巢的鳥,落入樹林之中。敵人真的撤退了。李智並不過癮,但沒有了對手,也隻能揮手:“走,迴黑羊洞。”


    六名隊員扛著長槍,大模大樣,沿著山穀,走向了西北方向的小黑山。


    還有四十多裏山路。因為打了勝仗,繳獲了兩批槍,所有人都興奮不已,竟然不覺得累,經過村子,為了不打擾百姓,還繞道而過。夜裏十點,迴到了小黑山。


    老孟他們也剛迴來不久,但隻牽迴了驢,還有三十多條槍藏在半路上的山洞裏。


    離小黑山還有二十多裏的時候,山路狹窄,驢車實在走不了。老孟和大夥商量,把一部分槍彈和物資,藏進山東,洞口蓋上枯草枯樹枝。再把驢車藏到另外一座山坡的山洞,牽著毛驢,迴了小黑山。


    張大年很不高興。自從打伏擊時,張大年就不高興,就是老孟在國軍當過排長,那也不能由他來指揮。他是副隊長,老孟是火頭軍,


    再後來,李智又讓老孟帶著隊員先走,張大年心裏又不痛快,好像老孟成了另外一個副隊長,還排在他的前麵。還有老孟腰裏的盒子炮。當官的才有資格拿短槍,可老孟就這麽不要臉,自個挎上了盒子炮?


    張大年直筒子脾氣,心裏不高興,說話也就帶著火氣:“你們怎麽搞的,好不容搶來的東西,就扔在半路不管了?”


    老孟知道張大年心裏不順,從肩上拿下盒子炮,放在石桌上,默默地躲在一邊,點起煙鍋,不說話。


    石頭幾個隊員看不下去,和張大年爭論:“副隊長,你知道有多少東西嗎?藏了那麽多,俺們還是都成了驢!”


    的確,繳獲很多,槍彈、被褥、偽軍軍裝、子彈帶、手榴彈……還有從據點搞來的糧食,電話機電話線。光是長槍就繳獲八十八杆,加上原來的槍,不到三十名隊員,每人至少背迴來兩支。


    張大年不吭聲了,但扭臉,借著火堆的光,看到偽軍軍服,氣的上前,抬腳使勁踩了幾腳:“要這破玩意幹嘛,都拿出去燒了!”


    看著張大年發脾氣,隊員們打勝仗的喜悅沒了,都扭臉看著李智。


    “老張,跟我出來!”李智麵帶笑容,好像覺得啥事沒有,就是出去聊天。


    出去就出去,張大年氣唿唿地往外走。李智拿起桌子上的盒子炮,也走出了山洞。


    兩人站在離洞口五十米外的陡崖旁邊。天氣很好,山風吹來,已沒有前幾日的冷。西邊一輪彎月,明亮地懸在山頂之上,輝映著滿天星辰。


    “心裏不舒服了?”李智問。


    “笑話,打了勝仗,怎麽會不舒服?”張大年很嘴硬。


    “不舒服就說出來,扭扭捏捏,憋在心裏像什麽爺們。”李智說道。


    “你!”張大年瞪了一下眼,又看著李智:“說就說,我是副隊長吧?”


    李智知道張大年要說什麽,笑了笑:“沒人說你不是。”


    “可是,打仗為什麽不讓我指揮?”張大年氣唿唿地問道。


    “除了這個,還有嗎?”李智平靜地問。


    還有撤退,讓老孟帶隊。但張大年張張嘴,沒說出來。本來,他這個副隊長就應該墊後,但他自己也清楚,還沒有李智的腦子,真讓他留下來,說不定隊員一個都迴不來。


    打仗不是鬧著玩的,何況今天是第一次在白天和敵人打,張大年還真沒打過。


    這個就不說了。張大年看看李智手裏的盒子炮:“這把槍該給我吧,我是副隊長。”


    “可以啊。”李智連同槍套一起,把盒子炮遞到張大年手中。


    張大年樂了,心裏所有的委屈都一筆勾銷。他找了半天,才打開按鈕,打開蓋子,拿出盒子炮,就要往山洞裏走。


    “站住,會用嗎?”李智問道。


    “這有什麽難的?”張大年開始低頭擺弄盒子炮。之前問過李智,隻要找到保險,往後拉機頭,瞄準目標,擰扳機就行了。


    “還有快慢機。”李智說。


    “啥機?”張大年好像沒聽清楚,抬頭看著李智:“你沒教過我啊。”


    “你看過我用過嗎?”李智反問道。


    “對,因為子彈少,你很少用。”張大年笑嘻嘻地說。


    李智從張大年手中拿過盒子炮,低聲說:“這也叫駁殼槍、二十響,打開快機,隻要扣著扳機,就能把子彈全打出去。”


    “哦——”張大年想起來了。李智說過,但他給忘了,就是掰那個小鐵片,調到慢機,就擰一下扳機,打一發子彈。


    李智卻沒有再把槍還給張大年的意思:“連盒子炮都沒用過,給你又有何用,還不如給你一把大刀,再說,你連盒子炮都沒用過,我敢讓你指揮打仗?”


    張大年搞不清楚盒子炮和指揮打仗有什麽直接聯係,但也明白李智的意思,憑他現在的水平,還不足以帶兄弟們去打仗。


    撇撇嘴,張大年不吭聲了。


    李智拍拍他的肩膀,又低聲說:“老孟打過仗,當過排長,打伏擊的時候知道什麽時候開槍,撤退迴來,遇到敵人,也知道怎麽保全兄弟們,避免損失。而你現在,隻顧自己打個痛快。”


    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張大年抬手摸摸鼻子,沒吭聲。


    李智又安慰張大年說:“你勇敢,像猛張飛,但沒經驗,還做不到粗中有細,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為合格的指揮員。”


    連批評帶鼓勵,張大年笑著抬起了頭:“嘿嘿,聽你這麽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現在咱們隊員和你一樣,都是新手,所以要物盡其用。”李智把盒子炮裝進槍套裏。


    張大年知道李智不想把盒子炮給他,但又聽不明白李智說的什麽意思:“你別文縐縐的,說點我能聽懂的。”


    李智笑笑:“就是先把盒子炮交給會用的人,我觀察了,老孟對盒子炮很熟悉。”


    “那就不給我唄。”張大年吭吭哧哧地說道。


    “我向你保證,下一次繳獲盒子炮,就交給你,然後讓老孟教你怎麽用。”李智說道。


    “那行吧。”張大年點了點頭。他並非心胸狹隘的人,現在打長槍,準星還遠不如栓子,那就別想著先用盒子炮了。


    “另外,我準備讓老孟也擔任副隊長。”李智說。


    “什麽——”張大年抬頭看著李智,滿臉吃驚:“那我呢?”


    “你還是副隊長。”李智瞪眼說道:“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我說了,你是張飛,勇猛無敵,而老孟是關羽,都是咱們遊擊隊的五虎將。”


    張大年還是有些不高興。本來他是老二,現在成了老三。


    李智拍拍張大年的肩膀,低聲說:“槍彈不長眼,萬一我死了,老孟能幫襯著你繼續帶兄弟們和鬼子們幹,但隻靠你,沒有像老孟那樣的軍師,我還真不放心,上一支遊擊隊就是有勇無謀,被敵人堵在玉皇峰下,我去看過,他們隻要稍微動動腦筋,就能突圍,至少不被全殲。”


    李智說的情真意切,張大年使勁點點頭:“放心,到時我聽老孟的——呸,狗屁,我不許你死!”


    “哈哈,可惜你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南海觀音菩薩,咱們也都是肉體凡胎……”李智抬頭看著夜空,滿天星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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