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隊員使出最後全力,爬上西邊坡頂,人人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尤其張大年,如狗熊一樣的身板,讓他氣喘如牛,咽下一口唾液,卻又吸入器官,沉悶咳嗽聲,仿佛肺都快炸裂開來。


    李智伸手拍拍張大年後背,又連續深喘幾口氣。爬上坡頂時,第一時間看了西北地形。栓子說的沒錯,向西北方向,叢叢山峰,層巒疊嶂,偽軍騎兵施展不開。


    栓子也在仰天朝上,大口喘著氣。其實他並不是多累,在最後爬上坡頂,他還一直往上推著顧飛。顧飛累的已經手腳並用,似乎喘不過氣來。深吸幾口氣,栓子翻過身來,側目往下看。一隊騎兵,約十二三匹馬,正沿著山穀全速而來。


    “隊長,他們進來了,打不打?”栓子扭頭問。


    李智極其欣賞地看著栓子。老孟說了栓子馬街據點,不僅冷靜,還一槍打中炮樓頂上偽軍的頭,又準又狠。眼前的栓子眼裏又冒出如狼一般的光,還如此善於奔跑,栓子的表現遠遠超越了他的年齡,不由讓李智覺得,老天把常山趙子龍派給了他。而且,栓子還有一顆善良的心。給偽軍傷兵包紮傷口時,李智也注意到,傷兵很年輕,眼神也很純淨,不是壞蛋。


    “先等等。”李智轉過身來,又深吸一口氣,低頭往下看,卻不由愣了,山穀之中隻有十幾個騎兵。舉目向南,因為山坡阻擋,沒有看到大隊騎兵。李智不由擔心,偽軍發現老孟他們蹤跡,分兵追擊。


    老孟啊,你可長點心眼,別舍不得那車物資,沒了,咱可以再去搶,如果隊員犧牲了,那可就玩完了!李智在心裏念叨著,甚至開始後悔,不該再打伏擊。可誰又想到,偽軍騎兵連能來這麽快?


    眨眨眼,忽然發現偽軍騎兵連進了山穀。李智樂了,來了正好,就這麽一會,偽軍再想迴頭去追老孟,已經來不及了。


    張大年仍喘著粗氣,翻過身來,低頭看著山穀,七八十號騎兵,排成長長的隊伍,像秋天的蝗蟲在集體搬家。“不打了吧?”張大年從喉嚨裏發出了動靜。


    “為什麽不打?”李智低頭看著偽軍。天色將晚,身後地形又好,得讓山林繼續響起槍聲,讓老百姓聽聽,遊擊隊並非遊而不擊,而是隻要有機會,就揍那些混賬王八蛋!


    “栓子,西北邊有哪些山可以隱蔽?”李智必須想好退路,萬一還有增援的鬼子偽軍趕過來,就不能再糾纏下去,必須撤退。


    “西邊黑馬坡,小青嶺,北麵玉皇峰都行。”栓子說道。


    “行啊,記得這麽清楚。”這裏很少來,張大年不熟悉這一帶地形。


    “我家就在西南邊的劉莊,小時候跟著爹打獵,這裏都跑過。”栓子說著,臉上露出了黯然。


    都知道栓子家裏的情況,也都可憐著栓子。張大年閉上了嘴,猛子和顧飛低下了頭。李智拍拍栓子肩膀:“別多想了,打鬼子報仇最要緊。”


    栓子點頭。十七歲,還是一個孩子,握著槍瞄準敵人肯定會緊張。但家仇國恨,讓栓子在某些方麵已經成為心智成熟的大人。


    “大年,如果敵人援兵到了,咱們讓栓子帶路,立即撤退。”李智說道。


    其實張大年巴不得繼續打,也終於喘勻了氣,讚許看著栓子:“好小子,難怪你這麽能跑,原來小時候就就是獵人了!”


    栓子嘿嘿笑了兩聲:“這算啥,以前我追過一個野兔子,跑了兩個山坡,最後活活把野兔子累死。”


    “什麽?”李智和張大年都愣了。


    猛子撇嘴看著栓子:“你追的是懷孕母兔子吧?”


    其他隊員都笑了。


    “獵戶不會追殺懷孕的獵物。”栓子瞪眼說道。


    張大年拍了一下猛子腦袋:“就是,胡說什麽,栓子就是能跑。”


    猛子撇撇嘴,不再說話。栓子就是能跑。


    李智看看隊員,發現他們身上有了新的變化。山坡下就是敵人,距離也就兩百米,可沒有了緊張,反倒開起了玩笑。能保持如此情緒,說明身邊六名隊員已經成為合格戰士。


    一裏多長的山穀,前麵偽軍很快通過。穿過山穀,前麵是座座山包,也不見了遊擊隊影子。偽軍排長迴頭看了一眼,心裏已開始懷疑遊擊隊已經爬上坡頂,但又不想大聲提醒。他擔心,隻要自己剛張開口,子彈就打進他的喉嚨。去他媽的吧,什麽也沒有命金貴。再說,在狗日的馬大富麵前,誰說話就就是排頭兵,老子以後就當啞巴。


    撥開枯草,李智又仔細看了一眼,側臉對栓子說:“咱倆來個比賽,怎麽樣?”


    “比賽?”栓子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


    李智向下出溜一下身子,抬手檢查自己的槍。同樣是漢陽造,但沒有栓子的新。又拉槍栓,檢查一下子彈,李智對栓子說:“你打第一個,我打第二個,看誰打的準。”


    “好。”栓子答應了,也學著李智模樣,檢查了自己的槍。


    “都準備好了,咱們打他一家夥,立即走。”李智大聲說道。


    盡管四班已經通過山穀,趙疤瘌也擔心有埋伏,提醒過馬大富,進入山穀,小心地走在偽軍靠後的地方。他還舉著望遠鏡,觀察兩邊山坡。馬大富在前麵,也感覺山穀有些陰森,催促偽軍加快速度。


    栓子瞄準的是馬大富,而李智瞄準的則是趙疤瘌。距離兩百米,目標還在移動,在這個距離上,栓子打過移動的野豬,但沒打中。參加遊擊隊,雖然沒有打過槍,但李智教過他如何瞄準。


    爹打槍全靠經驗,而李智不僅有經驗,還有理論。栓子本就聰明,還讀過幾年私塾,腦子也就更好用。今天他想展示自己槍法。準星、缺口和馬大富的鼻尖形成一條線,聽李智喊了一聲:“打!”心裏有些著急,立即扣動了扳機。


    忽然,一聲槍響,馬大富隻覺得頭頂發涼,從馬上跌落下來。他的頭上帽子被打飛了


    又一聲槍響,後麵的趙疤瘌左胳膊被打中,也跌落到馬下。幸虧聽到槍響,他就立即縮脖子往下滾,再稍微慢一點,子彈保準穿破他的肚子。


    接著又接連響起槍聲,又有三個偽軍跌下了馬。


    馬大富捂著腦袋,發了一會懵,才舉著盒子炮,衝山西麵山坡大喊:“打,給老子狠狠打!”接到命令,偽軍跳下馬來,紛紛向山坡開槍。


    “撤!”李智揮手,讓兄弟們先走。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剛才他瞄準馬大富時,聽到李智喊打的時候,心裏著急,也想著展現自己槍法,結果隻打飛了馬大富帽子。


    李智跟上來,拍拍栓子肩膀,也說:“著急了,而且這麽遠距離,你怎麽還想打他的頭?”


    猛子也迴頭,齜牙咧嘴地說:“就是,跟隊長學著點,打他肚子,保準打中。”


    雖然這麽說,猛子也承認栓子的槍法,年紀輕輕,快趕上隊長了,往後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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