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索死後不久,有三人察覺到了異樣,其中之一便是羅索心中始終牽掛的女子——裴安晴,如今她以龍女舒瑤的身份存在著。


    在迷霧繚繞的島嶼前,舒瑤靜立於船頭。


    她麵色凝重,眉頭緊鎖,身體微微顫抖,右手緊握著戴在左手的玉鐲。這玉鐲正是月華鐲,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變換了形態。


    舒瑤心中的愁緒難以言表,她感應到了羅索的離世。但與前世靈魂的徹底磨滅不同,這一次他的靈魂是完整的,隻是肉身已經消亡,這是世俗意義上的死亡。


    但對於“前輩”這樣的存在來說,這種說法顯然並不適用。


    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敵人找到了“前輩”,而“前輩”為了躲避強大的敵人,不得不舍棄肉身而前往幽冥。


    從某個角度來看,“前輩”這次的敵人來頭非同小可,竟逼得前輩使用如此極端的辦法。


    她甚至懷疑當初在島上發生的事,那些執掌大道的存在因為找不到她,因而找上了前輩,而前輩為了她的安全,隻能以身為餌,不斷逃避敵人的追蹤。


    這樣就可以解釋了“前輩”為什麽一下子躲入虛無之海,一下子死遁。


    特別是他剛從虛無之海出來不久就選擇了死遁,這顯然是無奈之舉。


    要知道,“前輩”並非處於全盛時期,而是在散功重修的過程中。他的修為未必有多高,高層次的力量使用次數也肯定有限。被這樣的敵人追殺,他所承受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想到這裏,舒瑤覺得自己對羅索的虧欠更多了。她緊咬下唇,將月華鐲握得更緊。


    她陷入了自艾自憐的情緒中,覺得自己很無能。在“前輩”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什麽也幫不上。


    良久之後,她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地望著這座被白霧環繞的神秘島嶼。


    “小姐,你真的下決定了嗎?”這時,文妤敏銳地察覺到了舒瑤心情的變化,走上前來問道。


    在此之前,她就感覺到小姐有心事,仿佛失去了心愛之物一般失魂落魄。接著又控製不住地恐懼和不安起來。之後小姐便如同入定一般緊握住手鐲不放。


    現在看來應該是已經弄清了情況,並恢複了過來。


    不用問,肯定是那個狗男人惹的禍。他竟能讓小姐如此擔心,文妤既羨慕又心酸。


    而小姐一點也不對她說,也讓文妤十分失落。雖然她知道小姐是有苦衷的。


    “嗯。我們現在就上島。”舒語點了點頭道。


    她知道自己太弱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提升自己。


    這樣的話總有一天她就可以幫助……


    眼前這個雲霧島,與其隔絕,如同桃源鄉,連執掌大道的大能也找不到它的所在。


    在那裏,卻是一個“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地方。


    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那裏時間流速與外界的確有極大差異,那裏一天等於外界的一年,一旦進去,出來後必然會發現世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滄海桑田,一切都已不再是原來的模樣。


    因此,舒瑤才會如此猶豫不決。她感到害怕,擔心自己還沒有與羅索重逢,兩人的感情還沒有開始,就被時光無情地衝刷掉。


    甚至有可能羅索會忘記她,如果那樣,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安安的存在了。


    但現在,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她的實力不足,同樣是沒有未來的。


    她與“前輩”兩人,都走在如履薄冰的路上,稍有不慎,就可能墜入冰冷的河中,成為河中的冤魂。


    在這個島上,她可以參悟時間法則,向執掌時間大道的道路前進。


    不得不說,她的選擇十分正確。


    大多數修煉者,選擇的法則,最後通向的大道之路都是被動的。


    因為他們並不了解那些頂層的力量常態,有時出現了無路可走的困境。比如當他們選擇命運大道一途時,到了可以領悟大道的境界時,卻發現大道已經被占據了,因而他們隻能放棄之前的法則修煉,轉而修煉別的法則,嚐試走別的大道。


    這樣的話,會花費非常漫長的時間,喪失大量機緣。


    像舒瑤這樣,一開始就能洞悉敵人們所掌握的大道以及他們尚未掌握的大道,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就是不知道,前輩究竟選擇了哪一條大道呢?”舒瑤心中暗自思量,思念之情難以割舍。


    另一方麵,作為羅索的侍從,伍閣主當然也第一時間察覺到羅索的異常。


    起初,他還為“救世主前輩”的隕落而悲痛欲絕,高唿著“不可能!”,但隨後他自責地掌摑自己。


    因為他和羅索之間的三契並沒有消失,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可能出了問題。


    他再次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打得滿臉鮮血:“叫你不相信救世主前輩!叫你不相信!”


    在自我教訓之後,伍閣主嘀咕道:“這麽說來,前輩應該是為了某個目標而前往幽冥。嗬嗬,我真是孤陋寡聞了,竟然用自己的境界去揣測前輩的行動。我們這種人死了就真的死了,但對前輩這樣的存在來說,死亡並不是終結!嗬嗬嗬,我悟了!”


    在羅索死後不久,一隻高速移動的粉紅布偶突然停止了動作。


    “咦,他失去蹤跡了?”粉紅布偶困惑地自言自語,隨即施展出大神通進行探尋。


    “竟然——死了!!!”布偶震驚地晃了晃身子,然後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在一處漆黑無比的空間裏,布偶的真身正位於此。


    “嗬嗬嗬,真是一個好對手啊!竟然用這招來擺脫我的追蹤!”在某個黑暗空間內,一個絕美女子用纖細的手指輕按在自己嬌豔的紅唇上,長長的睫毛下,狐狸般的眼中閃爍著濃厚的興趣,發出清冷而迷人的聲音,“我真的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兩百年後,在一處特殊的空間裏,那裏隻有薄薄的光暈,座位眾多且昏暗無比,既像個音樂大廳,又像一個舞台。


    這裏被稱為混沌舞台,是上演無數悲歡離合故事的地方。除了演繹那些故事外,這裏還擁有擾亂和破壞敵人的能力。


    隻要在這個舞台上上演敵人的故事,就能幹擾敵人的本體,甚至對其造成重創。


    隨後,座位上的人影不斷浮現,但這些人並非都是正常人。


    有木偶、布偶、泥像、異類、鬼魂、妖魔等,當然也有一些正常人。大約一共有五十多人。


    座位的排列代表著實力的強弱,越靠前的座位代表著越強大的實力。


    其中簡陋木偶、紅眼男子和粉紅布偶坐在這一排。


    “下麵請粉紅布偶道友來表演它所獲知的故事。”戴著半邊麵具的儒雅男子說道,他是首領的代言人。


    粉紅布偶興高采烈地飛在空中,開始講述起來。


    “下麵是一個美麗女子追求一個強大男子的愛情故事……這是一個熱烈、美妙、熾熱的愛情故事,讓聽者興奮無比……咦呀,太讓人興奮了……”粉紅布偶一如既往地煩人,讓下麵的觀眾聽得極為惱怒和煩躁。


    終於,粉紅布偶說到了故事的主題。


    “諸位同道應該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尋找我的真命天子……但是他太強了,我隻能一點一滴地尋找線索。結果他竟然躲進了虛無之海。……後來他離開了虛無之海,竟然又故意身死。”


    “你們說,他過分嗎?我這麽一個大美人去追他,他竟然一避再避……”粉紅布偶開始嘮叨地抱怨起來。


    “說重點!”舞台後的儒雅男子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的抱怨。


    “一千幾百年前,有一個人,暗中幹涉著我們的計劃!”粉紅布偶說道,她也分不清具體的時間。


    舞台上出現了如同影子戲一般的畫麵,上麵有一個可疑的男子,他仿佛用邪惡的眼神盯著眾人。


    “他就是我的愛人,男性,修為未知但應該比我高,來曆不明且外貌不詳。不過肯定是個美男子。他曾在寒離洲故意散布真經,現在那六個突破洞玄境的修士都是他的手筆。此後不久,寒離洲發生了‘道器之爭’……這時有一個討厭的女人突破了命運之河的排斥,拿到了真正的封印木盒。據她所說,她是受到某人的幫助。”粉紅布偶偏愛壞男人,所以舞台上的主角被塑造成了壞的形象。而美男子之說是布偶自我想像。


    舞台上展現了低階修士們的爭鬥以及背後可疑男子的算計,還有一個瘋女人獲得真正封印木盒後瘋狂大笑的場景。


    “大約那時開始,我們的注意力就被這個討厭的瘋女人吸引和擾亂。乃至於一百多年後,有了那超越大道的一劍,那一劍並非出自我愛人之手,而是他贈予給一個低階修士的力量,那個低階修士使用那一劍後便身亡。因為那一劍斬去了因果和時空,讓我們徹底失去了追蹤他的可能。”


    此時的舞台上,可疑男子贈予一個低階修仙者寶劍,嘿嘿一笑,然後離開了舞台。


    “而且我的愛人極為機智,從頭到尾都沒有正式出手,更讓人無法追蹤。到了太古後裔一事,他才徹底浮上水麵,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讓身死的太古後裔複活了,且複活之後我們根本找不到她的信息。為了讓我們徹底摸不清他做了什麽,他再次斬斷時空和因果,我們就此失去了太古後裔的消息,無數年的算計化為烏有。”


    舞台上,可疑男子終於親自出手,揮出了一劍,嘿嘿發笑。


    “之後,他可能察覺到我的追蹤,躲進了虛無之海。在那裏,我還找到了那隻被拔了毛的鳳凰男的蹤跡,他們竟然見麵了。”


    舞台上,可疑男子與一隻雞握起了手,密談了起來,仿佛進行邪惡的算計。


    進行完邪惡的合作後,可疑男子迴到寒離洲,嘿嘿一笑,自殺身亡。


    眾人終於重視了起來,他們想不到這個世界,竟然會有人幕後操作,與他們作對。而且看樣子,這個人還處於上風,接連算計了他們多次,還和他們的敵人有聯係。


    那個瘋女人倒不是他們完全的敵人,而那個執掌涅盤大道的鳳凰男,卻是他們真正的死敵。他們相識並且秘密見麵,毫無疑問是針對他們而來。


    是為了破壞他們的計劃?還是想分一杯羹?還是其他目的呢?


    有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強者暗中覬覦他們的計劃,絕對是一件不好的事。


    無論如何,計劃受到幹擾已經是必然的事,已經有修士已經衝破了他們劃下的紅線,他們絕對不容再出差錯。


    良久,儒雅男子站了出來,高聲道:“既然有來曆不明的人幹涉計劃,那就隻好重置這個時代了。這樣的話,無論對方想做什麽,也沒有辦法了吧?”


    眾人紛紛點頭。


    “那就投票吧,讚成讓時代落下帷幕的請站起來!”


    “我讚成!”“我讚成!”“我讚成!”


    ……


    “讚成大於不讚成,訣議已定。——那就讓時代終結吧!”儒雅男子高聲道。


    “讓時代終結吧!”有人高聲唿應道。


    “讓時代終結吧!”眾人跟隨高唱道


    “讓時代終結吧!”


    ……


    這些聲音響徹混沌,如同奏起終焉之歌。


    如果羅索在此,會發現這個世界的修仙界真的不一樣,很現實,很殘酷。


    這個世界修士的上升之路早已斷絕,個人與群體的命運早已注定,曆史已經寫好了劇本。


    劇本中哪些人能修煉到元神境,哪些人能修煉到渡劫境,都是被注定的。


    哪怕他們中有人修煉到洞玄境,對於這些人而言,依然弱小得如同螻蟻一般。


    他們劃下禁忌的紅線,不容別人跨越,且用他們的“眼睛”去盯著這些跨越紅線之人。


    在這種絕對的差距下,人們能做得了什麽呢?無論是你是“主角”,“天命之子”,亦還是絕世天才,他們都不會讓你有成長的機會。他們也不會像小說那樣,等待你的成長後才出手。


    他們不會因為對手卑微如螻蟻而有絲毫鬆懈,為了確保宏偉計劃的每一步都順利進行,即便是麵對一隻蒼蠅,他們也會全力以赴,絕不放過。甚至他們可以不講武德,以多對一,以大欺小。


    這也是伍閣主和韋良吉不敢踏入洞玄境的原因。


    他們三言兩語之間,就決定了世人的命運。


    世人皆為定數,唯有異數可以勉強掙紮。


    然而,一切如同成定局,終焉之曲已吹響,悲傷將再次降臨大地。


    幾個月後,伍閣主看著遠方的天空,沉吟道:“終於來了嗎?”


    一頭遮天般巨大的怪譎向著某個方向而去。


    在那裏,有著這個時代最強的六位洞玄境修士等待著,一場滅世之戰即將開打。


    伍閣主沒有看下去,而是轉身離開,因為他已經預見到結局了。


    “前輩,如你所料,我會用你賜我的長生之軀,死死盯著那些人的一舉一動的。”


    在某個空蕩蕩的界麵的空蕩蕩的森林的空蕩蕩的房屋裏的空蕩蕩的房間裏,簡陋木偶呆坐著。


    這個界麵,之所以以空蕩蕩形容,是因為這裏已經不存在任何生靈,除了植物外,這裏曾經活躍著所有的人類,所有的動物,所有的昆蟲等,都不複存在,這裏如同時間停止的世界。


    造成這一切的,當然是眼前這個簡陋木偶。


    “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有些看不清局勢了……”木偶低聲自語道。


    “可惡!那個來曆不明的男子究竟是誰?是和那女人一樣嗎?還是來自未來呢?……未來有可能出現如此強大的存在嗎?”


    “我仿佛看到了異數‘滅號’參與在其中,但這又是不可能的事……也許隻是錯覺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察覺到異數‘滅號’的蹤跡了,他到底藏身何處呢?……”


    “x&%¥#@,很久沒有反應了……雖然這算是件好事,但感覺事情正在逐漸脫離我的掌控……”


    “很想親自出手,重新掌控一切啊!……忍住,必須忍住,不能出手。……不能讓首領察覺我的小動作……”木偶的聲音逐漸低沉。


    “……似乎,有人正在和我爭奪災禍大道……”木偶繼續說道,它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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