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


    張壯跑到了三樓,把一樓發生之事前前後後說了,眾人吃驚。


    孫掌櫃驚得臉都青了,“你確定客人都被安撫好了?哎我的國公爺啊,怎麽能說扔人就扔人呢?不知道這些客人都很珍貴嗎?這可是夫人花了好多心思拉來的。”


    經曆過望江樓經營慘淡的孫掌櫃,對這些客人,可是無比珍惜。


    蘇明妝笑道,“也沒那麽珍貴,我能做起一個,便能做起一百個。我倒是很欣賞裴將軍,他說得對,我是官員女眷尚被當眾冒犯,如果是普通女子該怎麽辦?豈不是隻能眼睜睜被他們輕薄名譽?”


    雅琴等人也是認同地點頭,感同身受。


    孫掌櫃尷尬,“啊,這……小人倒不是認為那些書生做的對,就是覺得……這生意好容易才起來……”


    王嬤嬤對著錢掌櫃就冷哼,“好好的男子漢,被你給教壞了。”


    錢掌櫃滿臉的無辜,“關我什麽事?天地良心,我全程可沒吭聲!”


    “孫掌櫃從前那是鐵錚錚的漢子,嫉惡如仇,現在寧可做虧心事也不放過生意,不是和你學的,又是和誰學的?”


    “你……你別口血噴人!”錢掌櫃反駁歸反駁,有些心虛。


    孫掌櫃也是老臉羞紅,“王嬤嬤別罵了,是……在下的不是,與錢掌櫃無關。”


    心中暗暗自責——王嬤嬤說得對,怎麽能為了生意,放了正義?更何況那書生冒犯的是夫人,國公爺給那人扔出去,合情合理。


    王嬤嬤其實也沒什麽正義感,隻是找個機會懟錢掌櫃,尋開心罷了。


    但這話聽在蘇明妝耳中,心中卻生出點點漣漪——裴今宴連書生口頭冒犯女子都不放過,更何況真正的輕薄?


    她從前真是蠢貨啊……她愚蠢的以為,以她的容貌,哪怕誣賴了他,成了親他也不吃虧,更何況男子們都三妻四妾的,誰還在乎這個?


    偏偏,裴今宴卻是最尊重女性、潔身自好的。


    迴想家中,哪怕是飽讀聖賢書的兄長們,也會納幾名妾室,偶爾也在風月場所應酬。


    更別提那些後院充實的男子,頭發都花白,也不耽誤納十幾歲的少女為妾。


    這天下本就男尊女卑,男子、尤其是權貴家族的男子,不受禮教束縛、擁有女子不敢肖想的自由和權力,也用不著守節,自然是喜歡什麽就要什麽,喜歡上什麽女子、隻要條件允許,納入家中就是。


    別說男子的母親會願意,便是正室也不敢表現出嫉妒。


    在這樣的環境和風氣下,出現一名裴今宴,是多難能可貴?


    偏偏……


    想到這,蘇明妝心頭開始難受,深深歎了口氣——本以為幫望江樓振作起來,便能本賬,但卻覺得,哪怕他真的同意和離,她內心也依舊有虧欠。


    想到這,蘇明妝抬眼對張壯道,“你下去,就說除了裴將軍的筆之外,我再贈送一隻鎮紙,就說感謝大家對本夫人名聲的維護。”


    “是,夫人。”張壯興奮極了——這樣既不會得罪客人,還能為望江樓打出一個名聲!以後他們望江樓書鋪可是最高風亮節的書鋪了!


    不敢怠慢,立刻跑了下去。


    蘇明妝對孫掌櫃道,“掌櫃,筆和鎮紙的銀子,迴頭你報過來,算我賬上。”


    “啊,這怎麽行?”孫掌櫃汗顏,自責內疚,最後直接跪在夫人麵前,“夫人,剛剛小人……太不應該了。”


    蘇明妝對錢掌櫃使眼神。錢掌櫃上前,把孫掌櫃拉了起來。


    蘇明妝認真道,“我不是安慰你,我是覺得你做得很好。英雄誰不願意做?不計後果逞英雄,那是英雄嗎?那是莽夫!最難的,是心懷正義、卻為保護人而放下原則尊嚴的人。


    就例如錢掌櫃,外人都覺得他大腹便便、精明狡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他卻是父親最信任的管事。他圓滑的外表下,卻堅持原則和底線。我這麽說,你能懂嗎?”


    “小人懂了!小人永遠銘記夫人的話。”孫掌櫃對夫人一次又一次改觀、震撼。


    從前驚豔於夫人的美貌,現在震驚於夫人的胸懷和見識。


    錢掌櫃也被誇得紅了臉,以及,紅了眼圈。


    心中道——不愧是學士的女兒的,流著蘇家的血,就是不一樣!


    蘇明妝轉過頭,看向樓梯的方向,幽幽道,“孫掌櫃,你莫不要堅持什麽所謂麵子,因為我們那秘密財路,怕是不順利了。”


    孫掌櫃了然,鄭重道,“夫人您放心,小人也要像錢掌櫃那樣,做一個圓滑卻又原則之人!”


    錢掌櫃趁著兩人說話,綠豆大的眼睛,對王嬤嬤投去挑釁的目光——看,連小姐都站我這邊,你繼續挑?我看你還怎麽挑撥?


    王嬤嬤瞪了他一眼,之後別過頭去,不再理他。


    隨後,蘇明妝便準備離開。


    但一想到要路過一樓,就頭疼,“孫掌櫃,你能不能找個位置,開個隱蔽的樓梯,從三樓直達外麵的,這樣也不用在穿過一樓了。”


    孫掌櫃瞬間明了,“能!小人這就去辦,還有,後廚有個後門,夫人您今天若不嫌棄,可以先從後廚的後門走。”


    。


    離開望江樓,蘇明妝卻沒迴國公府,而是迴了學士府。


    故技重施,又留下用晚膳,之後找了二哥。


    蘇家老二的院子。


    書房。


    蘇明妝滿臉笑容殷勤,撒嬌道,“好哥哥,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消息?”


    蘇墨意狠狠冷哼一聲,故意擺臉色。


    蘇明妝跳起來,“好哥哥是不是累了?好妹妹給你揉揉肩。”


    蘇墨意嚇得急忙叫停,“停!女大避父,何況兄長?你都嫁人了,保持點距離好嗎?接連兩次跑到我這,也說不出個公開理由,你讓別人怎麽想?”


    蘇明妝就知道二哥會這樣,笑嘻嘻道,“我就說,二哥有獨門絕活,要教給妹妹。”


    蘇墨意皮笑肉不笑,“嗬嗬,這麽莫名其妙的理由,也就你能說出來。行了行了,不和你貧嘴扯皮,你不就是想聽裴今酌的事嗎?算你走運,現在還真有一位元帥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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