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


    星期日再次現身。


    麵帶微笑的看向眾人:


    “提出這些問題,隻是為了闡明一件事:匹諾康尼的困境無法由[同諧]拯救,真正能建立起美夢樂園的——唯有以強製弱的[秩序]。”


    “我明白人遭受折磨時如何痛苦,迷失道路時如何茫然,事與願違時又如何沮喪…甚至絕望。”


    “這一切都令我痛苦,因為這樣根本不能算是[幸福]。”


    星期日感歎道:


    “我們必須教導弱者如何幸福地生活。”


    “而這[生活]並非名流貴族掛在嘴邊的講究,而是絕對意義上的,屬於人的生存之道。”


    流螢皺眉:


    “在你看來,怎麽樣才能算是幸福地活著?”


    星期日若有所思:


    “好問題。”


    “如果我說熱愛組織、熱愛職業、遵守信譽、對他人友善的話……各位想必一定不會認同。”


    “當然,我也不認同。”


    “這不過是上位者為了讓普通人乖乖聽話,特別設立的枷鎖而已。”


    “就如同‘公平’這個詞匯本身一樣可笑。”


    “在這樣的世界,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人類的意識本質上是種幻覺,是一座座名為[自我價值]的監牢。”


    “人被這幻覺誘導,犯下錯誤,後果卻要由外物承擔。”


    “當一重又一重的錯誤充滿人群,變得無從追溯……這一座座監牢便共同組成了一幢監獄,一條名為[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


    “而[自然]總是伴隨著掠奪與犧牲……它的反麵,叫做[秩序]。”


    星期日心中熱切:


    “我要做的正是這樣的事:將眾生的幸福歸於唯一的[秩序]之下。”


    “人們不必再做出苦澀的抉擇,不必再直麵人性的弱點,拋卻野獸的痼習,才能建立屬於人的樂園。”


    星期日淺笑道:


    “單單描述思想,還是太過抽象,讓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吧。”


    “各位也許知道,在某些世界存在著名為[雙休日]或[三休日]的社會運作製度。”


    “在來之不易的休息日裏,人們得以從生活的重壓中解脫,迴歸靈魂的平靜。”


    “也隻有在這樣的日子裏,人們不必麵對弱肉強食的法則,能夠在這短短數日中[幸福地活著]。”


    “隻可惜…兩三個日夜相較於漫長的人生,還是太過短暫。”


    星期日抬頭,真切的說:


    “在我看來,社會的理想製度應當是[七休日]。”


    “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遠的又一個星期日——這就是新世界的麵貌。”


    “無所事事的永恆安寧之日。”


    “由此,每個人都能在樂園中迴歸自己原本的位置。”


    星期日看向天空,眼底滿是憧憬之色:


    “有人瞻仰銀河,全神貫注地計算孤覺世界[裴伽納]離我們的距離,有人在角落彼此相擁,不必承擔多餘的職責……”


    “無需再承受現實之苦,唯有如此,人類才能以最高潔的姿態麵對命中注定的結局,度過充滿尊嚴的一生。”


    “這才是[幸福地活著]。”


    星期日又看向流螢:


    “流螢小姐,你一定能理解這意味著什麽吧?”


    “……”流螢沒有說話。


    三月七也感到頭疼:


    “聽起來,好像無懈可擊啊……”


    姬子也無言以對。


    場麵一度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依舊在地上磨刀的顏歡抬頭,問道:


    “那麽,代價呢?”


    星期日深吸了口氣:


    “代價微不足道。”


    “隻是一場屬於我個人的……永久殉難。”


    “如果要為萬眾維持這座樂園,總得有一人陷入孤獨的清醒中,直到宇宙的盡頭。”


    “清醒?”流螢目光凝重:


    “也就是說,那樂園仍是一場夢。”


    “踏入樂園,便意味著要放棄現實,對麽?”


    星期日搖了搖頭:


    “這並非放棄。”


    “而是超越……”


    “血肉苦弱,如果物質是精神苦難的根源,那我們理應戰勝它。”


    流螢盯著星期日,顯然不讚同他這種說法:


    “但在這樣的[幸福]中,人們從未戰勝過苦難,也永遠失去了戰勝苦難的機會。”


    “換一種說法……這就是[逃避]。”


    星期日沉聲道:


    “你可以這麽認為。”


    “但……逃避並不可恥。”


    “恰恰相反,每個人心中都有逃避的種子。”


    “流螢小姐不也這麽覺得嗎?”


    “生命因何而沉睡?是因為人們害怕從夢中醒來。”


    “但這與偉大的事業並不衝突。”


    “唯有承認這點,我們才能理解人性的軟弱,進而包容,進而庇佑。”


    流螢依舊堅定:


    “我……認可你是一位天生的領導者。”


    “你對人類充滿悲觀,卻依然懷抱著否定的心,予以眾生平等的憐憫。”


    “但我和你不同。”


    流螢看著星期日的眼睛,目光灼灼:


    “我是為[自我]而活的。”


    “在我看來,人為自己做出選擇,是理所應當的行為,也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利。”


    “也許逃避是弱者的天性,但誰是弱者…不應由他人來定義。”


    “難道在你眼中,我也要被歸為弱者嗎?”


    星期日沒有說話。


    流螢繼續開口:


    “我並不這麽覺得。”


    姬子見流螢說完,便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既然流螢小姐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觀點,那星穹列車自然也會給出我們的迴答。”


    她看向顏歡:


    “交給你了,顏歡。”


    “就像米哈伊爾先生囑咐的那樣,告訴他我們的選擇吧——”


    ……


    一段時間前。


    稚子的夢中。


    “請問,這裏是……”米沙有些忐忑。


    在四處都是門的大廳裏,姬子對米沙詢問道:


    “你對這裏有印象嗎,米沙?”


    米沙看向周圍那一座座堆積起來,冒著雪花畫麵的老電視機,茫然道:


    “我……說不上來。”


    “但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所以……這是哪兒?”


    “這是隻有大人才能進來的地方。”


    顏歡牽起米沙的手,將一個帶著號碼的手牌套於其手腕。


    “來吧,米沙……是時候體驗大人的快樂了!”


    “咱們先去洗個澡,然後我幫你挑個好看的技師!”


    “誒?!!”米沙驚恐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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