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元朔嘴角微微一抽,沒有答話。


    大臣舉薦為臣之本分,若是因為舉薦一人就被定為異族奸細,被抓起來拷打,那他豈不是成昏君了?


    沉默半晌,他才繼續道:


    “前些日子,你進獻了一種戰陣,在南越取得了不俗的效果,也正因如此,南越如今局勢才算穩定下來。”


    “朕知道,很多人都猜測這戰陣實則是出自安北侯之手,你說他們猜的對嗎?”


    顧川聞言,輕笑著道:“陛下覺得呢?”


    “不要總把問題扔給朕,朕不想猜,隻想從你嘴裏得到答案。”宇文元朔麵露不悅道。


    顧川道:“那就是出自我家娘子之手了。”


    宇文元朔又沉默下來,他拿起一張奏折,打開看了一眼,旋即又合上,問道:“那你覺得,這朝中有誰能擔此重任?”


    “北州初定,還未從戰亂中緩過勁兒來,若是雍州也全局糜爛,此二州相鄰,免不得又會有人在北州作梗,不能再亂下去了。”


    “莫要說讓英國公去,他還需要鎮守南越,那裏離了他,也要亂。”


    顧川搖了搖頭道:“草民從未考慮過英國公,陛下,難道這大衍十數州,便無人可以領兵作戰,一定要蒼家才能力挽狂瀾了嗎?”


    “皆是平庸之輩,無可堪大用者。”宇文元朔歎了口氣,頗為感慨道:“朕也想啊,可是誰有這般才能呢?”


    “怎麽會沒有呢?”


    宇文元朔挑了挑眉:“那你替朕舉薦一人如何?”


    顧川略作思索,而後道:“各地藩王都可用,陛下可遣齊王晉王二人前往雍州平定。”


    “你前段時間,還建議朕削藩,如今卻又要重用他們,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宇文元朔輕哼一聲,擺手道:“不妥,他藩王本就自重,若是再予他們軍中聲望,免不得會有更大的麻煩。”


    他難道沒有考慮過讓藩王去平定戰亂嗎?


    皇帝便是用人,也需要全盤考慮,不能因此而失彼,讓藩王平定邊疆,可解一時的危局,可若是讓他們在軍中站穩了腳跟,那就不是一州之亂了。


    “那草民就沒有辦法了。”顧川搖了搖頭:“陛下當為大局考慮才是,藩王雖然自重,卻還沒有到很嚴重的地步,暫時一用也無不可。”


    宇文元朔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著他:“你當真不能領兵?”


    顧川認真點頭:“不是不能,草民當真沒有一點領兵作戰之能。”


    他這話,還真不是推脫的意思,是實話。


    古代領兵作戰,非易事,所需才能技藝,繁多且複雜。


    夫將者,必智勇雙全,方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需通兵法,曉戰略,明地勢,識天時,方能調度有方,應變無窮。


    又須善撫士卒,得其死力,方能臨敵不懼,戰無不勝。


    古代領兵作戰,非才高行潔、智謀深遠者不能為。


    顧川腦子裏裝著無數的知識,但理論和實踐壓根是兩碼事,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句話是很正確的。


    他會兵法,可要如何領兵作戰卻不知道,便是最簡單的例子,十萬大軍作戰時,你的命令要如何準確無誤的傳達下去?


    可能有人會說自有傳令兵行事,可那戰爭中戰局瞬息萬變,真的能時刻做出準確的調整嗎?


    除卻那些天生的猛將,哪一個不是在一場場戰爭中練出來的?


    顧川自問不是天生神將,做不到一上戰場就能百戰百勝,那是他家娘子的天賦,不是他的。


    “你……”宇文元朔聞言,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微芒,沉聲道:“若朕一定要讓你去呢?”


    “那草民隻好將那幾篇文章公之於世了。”顧川直白的說道:“草民是草包一個,若是去了戰場上必死無疑,陛下還是不要有這種念頭的好。”


    “你這是威脅朕嗎?”宇文元朔瞪著他,煌煌帝威橫壓而來。


    顧川絲毫不怵,迎著他的目光道:“非是威脅陛下,顧川以為,與其死在異族的刀下,倒不如死在陛下的手中,如此倒是還幹脆些,免了長途跋涉、被異族在戰場上折磨的痛苦!”


    宇文元朔很氣,他恨不得現在就一劍斬了這混賬,可他又不能這麽做,因為這混賬真有魚死網破的能力!


    便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


    “何事?!”宇文元朔強壓著怒火問。


    那內侍渾身一顫,膽戰心驚道:“迴稟陛下,大皇子殿下求見!”


    “那混賬又來做什麽?”宇文元朔一聽,再也遏製不住心中怒火,大吼道:“讓他滾,一個個都跑來要去封地,朕的話是不管用了嗎!”


    “陛下何須動怒?”顧川麵色平靜如水,他淡淡道:“不若見見大皇子殿下,且聽聽殿下想說什麽,也許顧川能為陛下您出出主意呢?”


    聞言,宇文元朔怒火壓了下來,頗為頭疼道:“這混賬前幾日便來見朕,求朕讓他去封地。”


    “哼!這儲君之位還未定,便已經失了進取之心,如何能堪大任?!”


    這還不是陛下您自己作出來的嗎……顧川唇角微揚,而後道:“既然殿下心生退意,陛下為何不應允呢?”


    “朕應允什麽?讓他去封地上為非作歹嗎?”宇文元朔冷哼一聲道:“與其讓這混賬去封地禍害百姓,不如讓他好好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這塊磨刀石,餘者都是借口而已……顧川搖了搖頭:“陛下此言差矣,自古多少皇室為了爭權奪位而刀兵相向,草民倒是覺得,殿下有此勇退之心,倒是極為難得,也免日後兄弟鬩牆。”


    “你倒是什麽話都敢說。”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看向那內侍:“那朕就聽聽,那混賬想說什麽,讓他進來!”


    “遵旨!”


    內侍領命,連忙轉身去傳令。


    片刻後,大皇子宇文宏大步走來,對宇文元朔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他又看向一旁的顧川,有些驚訝道:“原來顧先生也在?”


    “殿下。”顧川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唿。


    宇文元朔冷眼看著他,語氣很不好:“說吧,你又想說什麽?”


    “父皇,兒臣來此隻有一件事。”宇文宏麵向他,極為鄭重道:“懇請父皇能恩準兒臣前往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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