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下,是懸手而立的翩翩少年,身側跟著抱劍的黑衣少女,四人相處兩端,二者互相審視打量。


    “顧川?”


    巳蛇微微抬眸,紫色的瞳眸中浮現一絲玩味,甫一開口,不知情緒,“便是你寫了那篇檄文,亂我教計劃?”


    顧川點了點頭,謙遜道:“一點拙見之言,讓姑娘見笑了。”


    “姑娘?”


    巳蛇忽然笑了起來,顰笑間盡顯風韻,“你倒是第一個如此稱唿本座的,而且敢如此涉險,膽識不錯。”


    “姑娘過獎了。”顧川微微一笑,淡淡道:“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把姑娘留下,自然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巳蛇眯了眯眼,戲謔道:“留下我?好大的口氣!”


    她一揮手,紫衣颯颯而動,渾厚的內力透體而出,氣勢非同凡響:“就憑你院裏的幾個先天境?”


    連慕仙兒都是先天巔峰,身為她的師尊,又是白蓮教十二堂主之一,巳蛇怎麽也是一位宗師。


    若非如此,她今夜怎敢獨自前來救慕仙兒?


    在這兒皇城中,能與她媲美的高手不是沒有,但絕不會在這兒院裏。


    “自然不止。”顧川搖了搖頭,自將慕仙兒囚禁此處,他怎麽會想不到白蓮教會派人前來營救?


    話音未落,他抬手拍了拍巴掌。


    啪!啪!


    霎時間,一陣鎧甲響動的聲音從四周傳來,不知何時,一群身穿玄月甲的兵士已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


    慕仙兒臉色一變,忙對巳蛇說道:“師尊,這些都是蒼舒月的親兵,她專門留下來保護顧川的。”


    巳蛇眉梢微挑,望著那些女兵,眼中有了些許的凝重:“玄月親軍?倒是如傳聞那般,個個都是軍中好手。”


    二十多名親兵以軍陣站立,身上的煞氣匯聚,將這一片都籠罩其中。


    饒是顧川,都感覺體內的內力有所凝滯,肩膀上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


    “這便是煞氣對武道的壓製嗎?”顧川感到有些神奇,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無形的力量。


    “哼!”


    巳蛇冷哼一聲,道:“若是你們人數再多一倍,本座可能還會有所忌憚,就這麽點人是瞧不起誰?”


    一旁的慕仙兒聞言,看了一眼一臉雲淡風輕的顧川,旋即皺眉道:“師尊小心些,他一向謹慎,從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她也算摸清楚了顧川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對別的事情或許不上心,但在提升實力和觸及身邊人的事上麵,卻異常的謹慎小心。


    就如她上次來的時候那樣,誰能想到這普通的院子裏,還藏著六個高手?


    巳蛇聞言瞥了她一眼,隻道:“能讓你說出這般話,看來這小子還有幾分本事。”


    說著,她伸出手,在慕仙兒身上點了幾下,解了她的穴道。


    霎時間,體內滯塞的內力運轉,慕仙兒一身實力再次恢複。


    “多謝師尊!”慕仙兒麵露欣喜,而後對巳蛇行了一禮。


    巳蛇搖了搖頭,“此事與你也算個教訓,今後行事莫要如這般魯莽了。”


    “是,弟子謹記!”慕仙兒應道。


    巳蛇沒有再說什麽,隻看向前方的顧川,開口道:“顧川,你壞我白蓮教計劃,今日且留著你這條命,待下次再取!”


    “還是不要等下次了,姑娘現在就可以試試。”顧川笑著迴應。


    他揮了揮手,冷月當即手持長纓,箭步向前殺去,直奔巳蛇和慕仙兒,在她手中有血氣繚繞,煞氣凝於實質。


    能跟著蒼舒月征戰這麽久,還統領其他親兵,冷月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同為先天境,哪怕不如阿竹她們,卻也不會遜色太多。


    而且,她不是獨自一人,身旁尚有其他玄月親衛相助。


    在冷月襲殺向前的時候,其他玄月親衛也隨之而動,玄月森森,通天的煞氣皆凝於一人之身,手中長纓揮舞間,如風中竹葉飛舞。


    “狂妄!”


    巳蛇絲毫不懼,衣袖一甩,一柄奇形軟劍便落於手中,紫色的內力從手中攀附劍身,軟劍霎時修直,閃爍出森森寒光。


    但見她揮手一斬,一輪紫色彎月般的劍氣飛射而出,向襲來的冷月斬去。


    噌!


    利刃出鞘的聲音陡然響徹,而後是銀白劍光於黑夜中乍現,一道璀璨的劍氣從顧川身旁斬出,刹那迎向那輪紫色彎月。


    嗤!


    兩道劍氣於空中相撞,相互抵消之下,消弭於無形中。


    巳蛇目光浮現一抹驚訝之色,扭頭看向顧川一旁的持劍少女,“宗師級劍法?還有這般的高手在,倒是差點看走眼了。”


    “隻是,徒有劍道境界,卻無相應的實力,你這般使出劍氣來,隻怕消耗也有些大吧?”


    阿竹未曾迴應,隻是持劍而立,那雙清冷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


    唰!


    就在此時,兩名黑衣人如幽靈般從暗處竄出,手中短劍寒光四射,直取巳蛇和慕仙兒。


    同時,阿竹再次揮動手中長劍,連續兩道劍氣斬向巳蛇和慕仙兒兩人。


    巳蛇身形一動,猶如靈蛇出洞,巧妙地避過了一道劍氣,反手一劍,直刺一名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反應也是迅速,一個翻滾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慕仙兒則是一躍而起,躲過劍氣的同時一掌打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戰鬥愈發激烈,玄月親衛手中長纓如林,不停的縮小包圍圈。


    阿竹在一旁不斷斬出劍氣,每一道劍氣都無比致命,足以將宗師斬落。


    巳蛇應對的遊刃有餘,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慕仙兒倒是稍顯吃力了些。


    “唰——”一道破空聲響起,阿竹斬出的劍氣再次襲來。


    巳蛇一個側身,十分巧妙的避開,紫色雙眸中閃過一絲微芒。


    噌!


    她突然一劍揮出,強大的劍氣直接將多名親衛的長矛斬斷。


    “不陪你們玩兒了。”巳蛇輕笑一聲,抬手抓住慕仙兒一躍而起,欲以輕功從屋頂飛走。


    然而。


    便在她剛至半空中時,被抓住肩膀的慕仙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冷芒。


    “噗!”


    一掌拍在巳蛇後心,她身軀一顫,一口鮮血吐出,內力停滯,前力不足,往下墜去。


    一柄短劍同時襲來。


    巳蛇催動內力,轟然往四方散去!


    轟!


    慕仙兒柳眉一挑,收手往後退去,免於內力衝擊。


    巳蛇落在地上,捂著胸口,波濤起伏,望著慕仙兒的一雙美目中盡是怒火:“逆徒!你要背叛教會嗎?!”


    慕仙兒翩然落地,嬉笑著道:“師尊,你怎的忘了,‘我’還有易容術呢?”


    說著,她伸手往臉上抹了抹,一張狐媚臉霎時大變,成了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


    “少爺~少爺~人家是不是演的很好啊?”阿蘭湊到顧川身旁,嬉笑著邀功。


    “嗯,很好。”顧川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不等她再開口,便伸手將她撥到一旁,兀自向前走去。


    阿蘭頓時鼓著臉,滿眼幽怨的嘟囔:“少爺~人家要獎勵嘛!”


    阿竹跟上前去,被她拉住:“阿竹竹~少爺怎麽能這麽對人家,你快幫我。”


    阿竹抿了抿嘴,衝她伸出一個大拇指。


    跟顧川學來的,他總會在小橘練武的時候做這個手勢,一來二去阿竹也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這是什麽意思?”阿蘭摸不著頭腦。


    顧川走到距離巳蛇不遠的地方,目光打量著她,旋即開口問道:“姑娘,還走嗎?”


    誅心之言……巳蛇臉色鐵青,一雙紫瞳盯著眼前的少年人,隻覺得那張俊臉格外可憎:“使這般下作手段,你勝之不武!”


    “姑娘過獎了。”顧川絲毫不覺得有問題,“招不在陰,有用就行。”


    一名宗師高手,正麵想要擊敗實在太難,幸好它還沒有脫離正常人的範疇,先天境雖然敵不過,但如果有機會攻擊到命脈,還是可以將其重傷的。


    我這不是在誇你啊混蛋……巳蛇臉色一僵,對顧川的臉皮厚度有了了解。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留下我了吧?”巳蛇忽然冷笑,她雙手一拍地麵,磚石霎時崩起。


    砰!


    又抬手一掌,一片碎石頓時向顧川飛射而來,卻見他巍然不動,任由危險靠近。


    阿竹向前一步擋在他麵前,手中長劍未曾出鞘,抬手橫擋,渾厚內力形成一麵氣罩,將飛來的碎石全部擋住。


    原地煙塵四起,一道紫衣身影衝天而起,向院外飛去!


    她終究還是宗師,哪怕是受了重傷,實力銳減,但底子在那兒,不是一群先天境能夠留得住的。


    阿竹抬眼望去,正欲追擊,卻被顧川抬手擋下。


    “不用追了,她自己會迴來的。”迎著阿竹望來的目光,顧川搖了搖頭道。


    話音剛落,阿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竹竹~人家那一掌已經下了毒了哦,就算是宗師也會中招,她要是不想死的話,隻能迴來找少爺要解藥哦~”


    聞言,阿竹並未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冷月走了過來,對顧川抱拳道:“姑爺,白蓮教妖人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可否讓姐妹們拱衛宅院?”


    顧川笑著搖頭道:“無需如此,這裏有阿竹她們就夠了,諸位還是迴西院好好休息,今夜有勞諸位了!”


    冷月嗯一聲應下,迴道:“保護姑爺本就是我等職責,姑爺無需道謝!”


    “既然此間事了,那我們就先迴去了,若有事,姑爺再喚便是。”她接著說道。


    “嗯。”顧川點了點頭。


    待冷月帶著一眾玄月親衛離去,顧川這才轉身朝著院內一側房間走去。


    廂房內,一人坐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著布團,一臉的生無可戀。


    嘎吱~


    門被打開,顧川和阿竹走了進來。


    看到兩人,慕仙兒一雙媚眼頓時冒出怒火來,嘴裏哼哼出聲。


    “憋壞了吧?”顧川走到她麵前,將布團扯了,笑著問道。


    “呸!”慕仙兒啐了一口,柳眉倒豎:“你費盡心機,還不是一樣留不下我師尊,這麽做有什麽必要?”


    顧川眉梢微挑,問:“你怎麽知道我沒留下她呢?”


    “嗬嗬~師尊她乃我教十二堂主之一,是整個大衍有數的宗師,又豈是區區幾個先天境就能留下的?”慕仙兒冷笑,言語中滿是輕蔑。


    “宗師的確強悍,差點就沒留下。”顧川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慕仙兒聞言,目光微微一凝,不解的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顧川笑著搖了搖頭,隻道:“不出意外,明日你就能和你師尊見麵了。”


    慕仙兒皺眉:“你要放了我?”


    “你怎麽會這麽想?”顧川輕笑一聲,將地上的布團撿了起來,往她嘴裏塞,一邊說道:“當然是把你師尊一並抓來啊,蠢貨。”


    “等等……!”慕仙兒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掉在地上又被撿起的布團,麵露驚恐——你不要過來啊!


    ……


    深夜,月黑風高。


    院落間,一道殘影一閃而過,忽然,那身影一個趔趄,從高高的院牆上翻落。


    “噗!”


    巳蛇口吐一口鮮血,強忍著鑽心的痛楚從地上站了起來。


    “該死的顧川,待本座傷勢恢複,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巳蛇麵色鐵青,眼中盡是衝天怒氣。


    她堂堂白蓮教堂主,一代宗師,縱橫江湖十數年,在麵對其他宗師時也未曾有過這般狼狽。


    沒成想,今日卻栽在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人手中,著實是奇恥大辱!


    略作休整,巳蛇未在原地停留,她試圖調動內力,以穩住傷勢。


    然而,就在她運轉功法,嚐試著用內力梳理經脈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


    巳蛇的臉色驟變,那經脈中竟然纏繞著一些其他的東西,而且正往四周擴散,所過之處經脈閉塞,內力不通!


    “毒?”巳蛇低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愕然,她竟然不知自己是何時中了毒。


    這種毒,無聲無息,卻兇猛異常,侵蝕著她的經脈,讓她的內力運轉變得異常艱難。


    若不運轉內力,無法察覺,可一旦運轉,將有逆反功法、走火入魔的風險!


    巳蛇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盤膝而坐,開始運功排毒。


    她雙目緊閉,雙手捏訣,體內內力洶湧澎湃,試圖將毒逼出體外。


    然而,隨著內力的運轉,她突然感覺心口一痛,一股腥甜湧上喉嚨。


    “噗!”巳蛇忍不住張口,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麵。


    這下遭了……她心中一沉,情況比預想中還要嚴重,這劇毒不僅侵蝕了經脈,更在往心脈蔓延。


    若是沒有解藥,她恐怕連迴到據點的力氣都沒有。


    可這個時候,上哪兒找解藥去?


    一念及此,巳蛇迴過頭,望向東籬居,一雙美目中浮現掙紮之色。


    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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