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後院,宋連荷和周滄晏兩人麵對麵坐在石桌前。


    桌上是鄂夫人送的那對蛇形纏金腕釧。


    此刻,腕釧撲解開來,能夠清晰地看到釧內密密麻麻的類似文字的刻符。


    “這是迴鶻族的文字。”周滄晏道。


    鄂夫人原是迴鶻族族長的女兒,因為選擇嫁給鄂太守才放棄未來的族長之位。


    宋連荷抬頭去看他,眼神微眯,“別蕪,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周滄晏看她,輕輕勾起唇角,“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看看你猜得如果如何。”


    不大一會,後門開了。


    “主公,是城主。”


    “請。”


    很快,段山眠便不緊不慢地走進來。


    人還沒踏進門呢,就先聽到他的咳嗽聲。


    “咳咳——”


    宋連荷側過頭,笑著問一句:“不是段城主,你這病懨懨的體質是人設嗎?”


    段山眠慢慢走過來,不解地問:“何為人設?”


    “就比如,你這出塵脫俗的羸弱氣質。”


    段山眠悟了。


    他輕輕一笑,“如此說來,合該是人設了。”


    閑話夠了,他坐下後便從懷裏取出一冊厚厚的舊籍,看上去年代久遠,頁麵已有殘缺。


    “這是你要的東西。”


    他將舊籍推到周滄晏麵前,“現存的迴鶻族文字,這上麵都能查到注解。”


    周滄晏頷首:“多謝。”


    “擎王殿下客氣了。”


    盡管段山眠沒言說,他也知道能在短短半天時間找到這東西,著實不易,定是花了大力氣。


    這時,孟掌櫃從裏麵出來,一看段山眠忙道:“城主!剛好這會看到您,我便不用跑去城主府了。”


    他叫人把一包藥材拎來,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小聲說:“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段山眠以為是普通的補藥,便要推辭,可孟掌櫃卻堅持,直接塞到他手中,壓低了聲音道:“城主府一直都沒有城主夫人,個中原因即使城主不說,我們也是心中有數。”


    他的手在藥材上輕輕拍兩下,又眨了眨眼,“此藥對城主大人甚是有效,來自外域,可是在下的珍藏!包城主大人三年抱兩!”


    段山眠怔愣著,定是沒有料想到孟掌櫃竟是這番好意,捧著藥尷尬得不知所措。


    這邊宋連荷一直抿緊唇,生怕笑出聲來。她有替段山眠診治過,他的情況著實不屬於“人丁不旺”這個範疇。


    宋連荷輕咳一聲,緩緩道:“這可是孟掌櫃一番心意,城主就收著吧。”


    孟掌櫃:“對對對,收著!”


    孟掌櫃的身份在他們這些人眼中,算是明牌了,孟掌櫃也不藏著掖著。


    他攤牌了!


    他就是細作!


    他還是幹一行愛一行的那種細作!


    不僅熱愛工作,還順便喜歡上了這裏的生活。反正他在大承境內既無家人又沒娶妻,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再加上,都是共患難過的,他對段山眠自是真誠。


    段山眠也是個大氣的,見狀也是愣一下,莞爾一笑,“那就多謝了。”


    送走了段山眠,周滄晏便叫來影衛,將書籍和那對腕釧一同交給他。


    “這冊子他應看得懂,立即著人送至陵安。”


    “是!”


    他?


    宋連荷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他,“你在陵安到底有多少內應啊?”


    周滄晏倒了杯茶遞給她:“你想知道?”


    宋連荷卻搖頭:“我就隨口一問,也不是很想知道。畢竟你是大佬嘛,哪個大佬沒有些心腹內應?”


    “大佬?”他突然看她:“你們那個世界的話?”


    宋連荷正在喝水,好懸沒一口水嗆到。


    “你……”


    周滄晏倒淡定從容得很,說起她的身世來也坦然了許多。


    “想明白了而已。”


    宋連荷望著他,慢慢湊上前,“那如果我有一天……”


    對麵的人倏地靠近,雙唇落在她的唇上。


    宋連荷一怔。


    他也不過是觸下她的唇就離開,“沒有這種如果。”


    “那如果真的……”


    周滄晏眉頭一皺,又快速吻了下。


    “還說不說了?”


    “……”


    宋連荷紅著臉搖搖頭。


    周滄晏淺棕的眸中這才有了笑意,他隻是明白一個道理,沒必要為了還沒到來的結局恐慌,那是對現今時光的不敬。


    “哎喲哎喲~”


    孟掌櫃送段山眠迴來了,進到院子裏就看到這一幕,趕緊抬起袖子擋住臉頰,“小的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


    目送孟掌櫃進去,宋連荷笑著輕捶他一下,周滄晏則順勢握住她的手,把她不大的拳頭包在掌心裏。


    “聖上這次不會放過遂北的。”


    宋連荷心裏咯噔一下,這幾天都忙著善後,他沒怎麽跟她提過這事,可她心裏也清楚,這是個對遂北師出有名的好機會。


    “我會命人送你離開。”他說。


    她直視他,“你呢?”


    “自是有我的事要做。”


    宋連荷倏地抽出雙手,神情冷了下來。


    看出她不高興了,周滄晏略一挑眉,唇角也跟著上揚,“怎麽了?”


    “你說呢?”


    宋連荷雙手一掐腰,氣勢十足,“我來問你,我為何會出現在泗水城?又為何會被困在城中,以至於,你差點又痛失如此美貌溫柔賢惠的我?”


    周滄晏盯了她好一會才緩緩道:“因為……”


    “因為你丟下我一個人!”


    宋連荷瞪著他,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手指他,再指自己,“你!丟下我!”


    “嗬嗬。”


    他輕笑,聲音裏透著些許寵溺,“那還真是本王的不是了。”


    “不然呢?”


    宋連荷正色道:“你說,如果我這迴沒醒過來,你怎麽辦?”


    他想都不想便說:“隨你去啊。”


    “你——”


    她剛蘇醒的那一幕,又冷不丁出現在腦海裏,宋連荷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隨即起身抱住他。


    周滄晏一笑,伸開手臂把她摟進懷裏。


    “別再說這麽嚇人的話,你隨我去了,那你外祖怎麽辦?還有追隨你的這些人,你就不管他們了?”


    抱著她的男人沒說話。


    不過她知道,他有在聽。


    周滄晏不是那種毫無責任心的反派,他對底下人的好,她都看在眼裏。


    她初“死”時,他隻憑著心意做出選擇。


    可現在不同了,她會給他時間,讓他來慢慢接受。


    慢慢接受終將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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