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荷倏然迴身,緊緊盯著她。


    “你剛才……叫我什麽?”


    柳氏看著她,臉上表情古怪至極。


    “為何?這一切……是為何?”


    宋連荷立即來到她身邊,克製不住緊張激動的心情,“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你是……林束娘的女兒?”


    宋連荷一把抓住她的雙肩,“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記起了什麽?”


    所有人都將她遺忘了,為何柳氏知道她的存在?


    “林束娘的女兒……是將軍府嫡小姐……那我的蘭兒呢?不,她不是庶女!她才是將軍府唯一的小姐!”


    柳氏好像已經開始變得混亂,可從她話中,宋連荷還是聽出來端倪。


    她果然,知道自己是誰。


    這一刻,宋連荷的心情挺複雜的,在她已做好心理準備,要接受先前的宋連荷被抹殺的事實,現實竟再次讓她看到希望,她必須搞清這一切!


    可以確定的是,她先前並不認識自己。整理好思緒,宋連荷立即問:“柳婉情,你是如何記起我的?!”


    柳氏抬眼看她,紊亂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晰。


    “你害死了鈺郎。”


    她的聲音很冷靜,眼神死死盯著她。


    宋連荷沉默一會,道:“是他先要殺我。”


    “我的鈺郎,待我溫柔體貼,對我噓寒問暖……宋行風的心裏一直輕視我,他始終覺得我身份不及林束娘,配不上這將軍府的當家主母。”


    柳氏平靜地訴說著,“隻有我的鈺郎,他令我嚐到了這世間最美的情事。”


    “可他在利用你,你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柳氏看向她,“這世間男女大抵四個字‘各取所需’,圖才圖貌不過其中一二。我圖他對我體貼,他圖我的將軍夫人身份……說起來,宋行風也算做了件好事,起碼給足我本錢,能夠與鈺郎相遇……”


    柳婉情如是說。


    宋連荷對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她竟看得通透。


    正因如此,才顯得她越發可悲。


    既然是“各取所需”,偏偏她認了真,不是一敗塗地是什麽。


    “嗬嗬,比起我來,你才是最可憐的那個。”柳氏定定看她,輕聲道:“被人忘記的滋味如何?擎、王、妃!哈哈……”


    她驟然大笑,笑得臉頰通紅。


    宋連荷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想知道?”柳氏猛地扣住她的手腕,隨即狠狠咬上去——


    宋連荷先是一怔,很快就捏住她的顳頜關節,稍一用力她就被迫張開嘴。


    宋連荷急忙抽出手來看,虎口被咬出一圈帶血的牙印,可見她恨之入骨,這一嘴下去用了十足力氣!若不是她此刻著實虛弱,隻怕也得被咬掉一塊肉。


    “哈哈!宋連荷你聽好了!我死都不會告訴你的!你就一個人,孤獨終老吧!哈哈……”


    柳氏狂笑,可笑著笑著,突然表情僵住,保持著張著嘴巴的模樣,眼睛瞪得大大的。


    宋連荷這邊手疼得厲害,還沒來得及消毒處理呢,就看出柳氏的異狀。


    她立即趴在她胸口聽心跳,又翻開她的眼皮看瞳孔,然後二話不說就給她做心肺複蘇!


    門突然被推開。


    “宋連荷!!”


    宋郗蘭和周君臨出現在門外。


    宋郗蘭衝上前就狠狠推開她,“你對我娘做了什麽?!”


    周君臨亦是狐疑地看著眼前少年模樣的她。


    “我在救她!”


    宋連荷沒時間跟她解釋,又要繼續去按壓她的胸口。


    “我不許你動我娘!”


    宋郗蘭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撞開她,宋連荷的注意力都在柳氏身上,一個未察就被撞得連退幾步,還好周君臨及時伸手撐上她的後腰。


    堪堪一握的柔軟觸感,令他微微一怔。


    身前的人低聲咒罵了句,彈開他再次衝上去:“宋郗蘭,我是大夫,你很清楚!你若不想她死!就別再攔我!”


    宋郗蘭卻像什麽也聽不進,“來人啊!你們還杵在外麵幹嗎?快進來攔住她!”


    空青帶著丫鬟進來,一把就抓住宋連荷的胳膊押下她。


    周君臨站在一旁,不著痕跡地皺皺眉。


    “別動!”空青借機偷偷擰了她胳膊幾下,恨得亦是咬牙切齒。


    人命關天,宋連荷再痛也得忍著,隻是盯著榻上的人,“她心跳驟停,再不做急救,隻怕大羅金仙來了都不管用!”


    “你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娘才不會有事!”


    宋郗蘭瞪著她,可側過頭看了柳氏一眼,目光一暗,又垂下眼眸。


    再抬起時,那裏早已恢複如初。


    “宋郗蘭!”宋連荷急得直掙紮,“那是你娘!你確定你要這麽做嗎?!”


    她不傻子,聽說母親有生命之危,若是真的關切,第一時間就應該去看望母親了,而不是在這裏對她百般阻撓!


    宋郗蘭倏爾大聲道:“我當然知道她是我娘!這世上沒有比我更關心她了!”


    “宋郗蘭!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再聊下去,人都好涼了!


    宋連荷突然扭頭看向周君臨,她什麽也沒說,隻用一雙滿是質疑的眼\u0019神看他。


    仿佛,她對他,也曾抱有過希望……


    周君臨斂下眸光,“……宋大夫說得對,她畢竟是你娘。”


    宋郗蘭一滯,難以置信地看他。


    穀哈這時上前,把空青等人推開。


    宋連荷掙脫後就衝上前去查看柳氏!


    隻是……


    “夫人!胞衣找來了……”


    田嬤嬤是與淮序一同進門的。


    看到這架勢,田嬤嬤也愣了。


    淮序看到屋中的宋郗蘭和周君臨,又將視線落在宋連荷身上。


    見她僵立在那兒,淮序趕緊上前,“出了何事?”


    一看柳氏,他頓覺不好,伸手探息……


    死了?


    淮序也蒙了,柳氏隻是胎漏,即便孩子保不住,保命還是不成問題的。


    況且,他走的時候,柳氏還沒事。


    “夫人!”


    田嬤嬤大叫。


    “我娘怎麽了?娘?娘——”


    宋郗蘭淒厲地叫一聲,隨後撲在柳氏的屍體上痛哭,邊哭邊指著宋連荷怒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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