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瑞金醫院。


    經過一夜,此時門外等候的人已經多達三十多人,除卻周家本家周國強的弟弟周國安及其子女,妹妹周美鳳及其子女,遠在北京的孟淑惠的弟弟孟啟陽也第一時間趕到了,還有新創集團的一些重要高層代表。


    周遠揚接了一個電話,神色有些凝重,他看看周圍的低壓氣氛,走到周止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周止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仿佛是在確認,周遠揚很肯定地點點頭。


    周止又走到孟淑惠身邊,小聲道:“媽,塗叔那邊……沒搶救過來。我跟遠揚過去看看。”


    孟淑惠同樣一片訝然,良久,點點頭:“別虧待了人家,好好善後。”


    周止拍拍她肩膀:“你放心。”


    說罷,和周遠揚一起匆匆離開,去到樓下的另一間手術室,雖然同是一場車禍的受害人,可這裏的情景和樓上完全不能比擬,手術室門口隻有一對母子,塗妻和兒子塗林。


    周止趕到的時候,手術剛剛結束,塗久已經被蒙上了白布,塗妻正趴在他屍體上哭,兒子塗林在一旁攙扶著母親,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


    周止腳步頓了頓,麵色凝重地走過去:“嬸子,塗林……我來送送塗叔。”


    周止一直陪著剛剛失去頂梁柱的母子將屍體送迴病房,並詢問後續的後事處理,臨走時,又特意跟塗林交代:“好好陪你媽。讓她別擔心,你現在念大學,如果後續你想繼續深造,念碩士念博士,新創集團都會全力支持。如果你願意,你畢業後有任何需要的地方,無論你是想創業,或者其他的想法……都可以找我。”


    塗林點頭:“謝謝周大哥。”


    周止:“我不多陪你了,我爸也還在搶救……你打起精神來,你媽以後還要靠你。以後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了。”


    塗林點點頭。


    周止和周遠揚再上去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正好開了,此時距離手術已經過去二十多個小時。


    枯坐了一夜的孟淑惠站起來時,因為起身太急,頭一陣暈眩,幸而身旁的弟弟孟啟陽攙扶住她。


    周止小跑到主刀醫生麵前,問:“我爸怎樣?”


    醫生:“他全身有多處骨折,頭部有重創,傷到了腦子,身上的髒器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幸運的是,手術搶救過來了。至於他術後什麽時候醒來,以及醒來之後是什麽狀況,都不好說。先在icu觀察一段時間吧。”


    周止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人活著就有希望,憑借周家的財力,康複隻是時間問題。


    “謝謝醫生。”


    他沒注意到,當醫生說起周國強的狀況時,四周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在慢慢發生變化,那些高層們眼神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打量著這位周家年輕一代,未來的領航者。


    周止很明白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意味著什麽,可眼下他顧不了這麽多,等著他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醫生推著剛剛結束完手術的周國強從手術室出來,一行人跟著病床走,周止走在最前麵,突然聽見身後的孟啟陽急道:“姐,姐……”


    是孟淑惠昏厥過去了。


    好在孟淑惠隻是血糖低,加上焦心過度導致,在醫院休息了半天,也就醒了。


    一直忙到這天夜裏十二點多,周止才拖著一身疲憊迴到家裏,剛打開門,腳步頓住,屋裏的燈亮著,餐桌上擺放了一桌菜,有他最愛吃的魚,他走過去摸了一下餐盤,都已經涼掉了。


    他心裏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走到沙發前,目光繾綣地看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的女人。


    兩人身上都還是在機場時分別時穿的衣服,卻好像已經分別了兩個世紀。


    他其實已經很累了,可看見她累得睡在這裏等他,還是心軟成一片,他彎腰,把手輕輕穿過她臂彎,想抱她迴臥室的床上,他動作已經很小心翼翼,可手剛剛碰到她,本就睡得很淺的她還是瞬間驚醒來。


    “阿止,你迴來了。”


    “嗯。”


    她聽他隻應了一個字,又見他眉眼疲憊,眼中滿是紅血絲,心中很是心疼,又怕他生氣自己突然跑迴來,小心翼翼地問:“你爸怎麽樣了?”


    他如實說。


    她心中稍安。


    兩人看著對方,一個無奈,一個心虛,都不說話。


    她先給自己找台階:“你別怪珊卓,是我求她的。你別生氣好不好?你這樣很嚇人的。我就是想陪著你嘛。好的工作機會到處都是,可是阿止隻有一個啊。”


    他無奈地笑笑。


    見他笑了,她放心許多,又問:“你吃飯了嗎?肚子餓不餓?”


    他其實不太餓,可看她連衣服都沒換,想必是趕著迴來,在紐約連家門都沒進。估計迴了上海也不敢打擾他,做好了菜就一直在這裏等著他迴來,忙活這麽久,想必她也還空著肚子。


    他問:“你吃飯了嗎?”


    她點點頭:“我在飛機上吃過了。”


    他皺眉:“那都過了多久了。”


    她搖頭:“我還好。這樣,你先去洗澡,我把菜熱一熱,你出來我們一起吃。”


    他嗯了一聲,迴了主臥。


    當夜,二人相擁而眠,都睡了一個難得的安穩覺。翌日,路辛夷醒來很早,給他做好早餐,挑好衣服,鞋襪,連同要戴的手表都準備好,放在床邊。


    做好這一切,才去叫他起床。


    他睜開眼,問:“幾點了?”


    “不到八點。”


    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撐著身子坐起來,洗澡,換衣服,吃早餐。


    “我上午要去醫院,中午要迴一趟繁星,把那邊的工作交接做好,下午如果時間還有空餘,可能還要迴一趟江洲,我晚上迴來很晚,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他盡量講得簡短,她卻能想象到他這一天有多忙,以前他要春山醫藥和繁星兩頭跑,以後隻怕一個新創集團就夠他忙活了。


    她不想讓他擔心,點了點頭。


    他又問:“你呢?你今天什麽安排?”


    她喝著牛奶,知道他是怕她太過無聊,怕她一個人在家裏想太多,煞有其事道:“我今天可忙了,我要給你這個大忙人開一個小清單,讓你每天照著清單打卡。”


    他笑:“什麽清單?”


    她:“還沒想好,比如,每天早上給我做半個小時的體能鍛煉,還要給你配一個熬夜養生茶,讓你每天當水喝。還有,每天的咖啡不能超過兩杯,超過下午兩點就不準喝咖啡,開會不能伏案超過四十分鍾,需要站起來活動一下……總之,很多很多咯。”


    周止搖搖頭:“那除非你二十四小時盯著我,或者在我身上裝個攝像頭,否則我很難做到。”


    路辛夷:“誰跟你說,我的清單是給你打卡的。”


    周止:“那給誰的?”


    路辛夷:“給安安的,我讓她拿著清單,每天盯著你。要是你完不成,嘿嘿……你就自求多福。”


    周止搖頭:“你的意思是,我這個當老板的,還要看她臉色?”


    路辛夷:“你不需要看她臉色啊,你看我臉色就行了。”


    “……”他哭笑不得,又問:“我給她發工資的,你覺得她會聽你的?”


    路辛夷:“我也可以給她發工資啊,誰會嫌錢多呢。你要是不想讓我太破費,最好自覺一點。”


    “……”


    周止又問:“那每天早上三十分鍾的體能鍛煉,也讓她盯著?”


    路辛夷:“你不會以為她想看吧?!”


    “……”


    “我盯著!今天就算了,明天開始,你每天早上醒來就先去運動半個小時,跑步也好,有氧也好,做俯臥撐也好,總之,無論遇到多大的麻煩,身體一定要鍛煉好。身體好了,精氣神才會好。精氣神好了,什麽困難都不怕。就算摔得再重,也能重新站起來。”


    他心中感動,嘴上卻忍不住吐槽:“你現在語氣很像我媽。”


    她聳聳肩:“所有兩性關係的終點都是母子。來,叫一聲媽來聽聽。”


    “你夠了!”


    總算是個還能開玩笑的輕鬆早晨。


    她在心裏自我安慰,還不算太糟,隻要他還能跟她玩笑,還有力氣在意她的感受,哪怕隻是敷衍,她都能放心許多。


    吃完早飯,她送他到門口,非常細心地替他整理好衣服,像古時候送丈夫遠征一般:“我就送你到這裏了。”


    她語氣很輕鬆,他卻能看懂她的眼神,主動吻了吻她側臉:“不要擔心我。”


    她點頭:“不擔心。你去吧。記住,照顧好自己,我隻要你健健康康的。”


    他點點頭,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兩人臉上的笑容都慢慢淡去,俱是歎了口氣,轉瞬之間,又都各自振作,開始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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