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眼眶有了濕意,路辛夷快速合上本子塞進枕頭下。


    幾分鍾後,她迴到車上時,安秘書看她眼圈紅紅的,問:“怎麽了?”


    “沒事,想到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看來真是年紀大了。開車吧。”


    她想起什麽:“你不會這也要告訴他吧?”


    安秘書:“……”


    路辛夷:“我請你吃哈根達斯,今天的事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安秘書:“我是那麽淺薄的人嗎?一盒哈根達斯就想害我弄丟工作?”


    路辛夷:“……”


    安秘書:“蜜雪冰城就行。”


    路辛夷笑笑,拍拍她肩膀,朝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恭喜你,你沒有被資本家們營銷出來的消費主義洗腦,我很欣賞你。”


    安秘書:“你男朋友好像就是資本家吧。”


    路辛夷:“剛好,我有資本家的黑卡,走,我用資本家的錢請你吃蜜雪冰城。”


    安秘書:“那我還是吃哈根達斯!”


    ……


    半個小時後,安秘書開車帶著路辛夷來到一個別墅園區,還未到門口,路辛夷打開窗戶,看著小區外公交車站。


    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周止在這裏追著公交車跑的畫麵。


    安秘書問:“笑什麽?”


    “你知道周止怎麽追我的嗎?”


    安秘書搖搖頭。


    “我當時在這裏等公交,他就追著公交車跑了一站。”


    安秘書皺皺眉,很難想象:“這絕對是我今年聽過最魔幻的故事。”


    路辛夷:“他當年二十六歲。”


    她在那一天,為自己的人生開辟了新的天地,掙脫了父權的束縛,卻又愛上了一個為她奔跑,為他送上一籃子梔子花的二十六歲的男人。


    此後多年,她一直被困在這場愛情裏。


    偶爾還是會覺得自己沒出息,可那又如何呢,和他給她的毫不保留,炙熱,誠摯的愛相比,她的這點子自愧,很不算什麽。


    路辛夷要下車去,安秘書問:“要我陪你嗎?”


    路辛夷是想說不要的,可想了想,怕她沒辦法跟周止交差:“你運氣好,帶你看出好戲。”


    她下車去,走到顧家門口,敲了敲門。


    有人來開門,是家裏的保姆,不認識路辛夷。


    路辛夷:“勞煩通報一聲,我叫路辛夷。”


    保姆沒見過路辛夷,卻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大約知道不好惹,生怕她闖進去,趕忙道:“你站住,我去說一聲。”


    保姆嘭一聲把門關上,躲瘟神一般。


    安秘書眨眨眼:“你對這家人做過什麽?”


    路辛夷微微一笑:“沒什麽,就是跟男主人斷絕了父女關係。”


    安秘書:“……”


    四周靜了靜,安秘書忽然笑了笑:“他居然還擔心你,你明明比他狠。”


    路辛夷:“這也算誇人?”


    “我這輩子佩服的人沒幾個,現在你可以算其中之一了。”


    “那哈根達斯你來請?”


    安蒂看她一眼:“不要臉!”


    她轉身要迴車裏。


    路辛夷問:“不看熱鬧了?”


    “這種家庭狗血劇看多了,人會廢掉的。”她迴到車裏:“喂,有需要你就喊一聲。”


    路辛夷點點頭。


    不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人是顧南星。


    顧南星是跑著來的,來得急,喘著氣:“你不是去看路阿姨了嗎,怎麽來這裏了?”


    路辛夷笑:“來處理一點事情。”


    顧南星看她笑,隻覺得毛骨悚然:“你上次邁這道門檻,我們家被你殺得片甲不留,今天又想來幹嘛?”


    “再來殺一局。”她很誠懇。


    顧南星攔住她:“今天不行,舅舅在。”


    路辛夷若有所思:“你舅舅是……沈藏鋒?”


    顧南星睜大眼睛:“你怎麽知道?路阿姨跟你說的?”


    路辛夷捏捏顧南星細嫩的小臉:“我親愛的妹妹,你有時候真是天真得像個小傻子。滾開,別擋我的路,否則連你一起殺!”


    顧南星乖乖讓出路來。


    路辛夷從她身邊經過時,忽然被抓住手臂。


    顧南星忽然有些不忍,懇求道:“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別亂來。”


    路辛夷看她一眼:“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媽,你會怎麽做?”


    顧南星愣了兩秒,輕輕鬆開了手,跟在她身後。


    上一次來顧家,也是這個季節,廊下的紫藤花開得正好,這麽多年過去了,沒什麽改變,隻是那時候顧家是鼎盛時期,顧宅處處洋溢著一股子繁榮盛極之感,如今春暉堂迎來大規模閉店,資產縮水,心境有了變化,再看顧家便多了蕭條之感。


    很好。


    路辛夷一路穿過廊道,繞開假山,來到正廳門口。


    顧南星不等她進門,就開始大聲朝裏屋叫:“爸,媽……姐姐來了。”


    她說姐姐時,路辛夷抿著唇,看她一眼:“真好聽,再叫兩聲。”


    顧南星站在她身旁,小聲叫:“姐姐,姐姐,姐姐……”


    路辛夷摸摸她的頭:“這麽乖,沈嶠真會生。”


    顧南星翻了個白眼:“又來了。”


    路辛夷斂了笑意,在門口等著人出來。


    顧南星也不問她為什麽不進去,就陪她等著。


    正廳內,顧豐山和沈嶠聽見顧南星的聲音,走到門口。


    路辛夷看見二人,微微一笑,客氣道聲:“顧先生,顧太太。”


    她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臉上的笑透著那麽幾分刺骨寒意。


    顧豐山聽見她聲音嘶啞,臉上的表情窒了窒,他兩鬢有了白發,看起來比當年老了許多。


    顧豐山是知道路辛夷當年出事的,可這麽多年來二人未有機會見麵,即使是過年的時候,路辛夷迴到家裏看路晚舟母子,也都是會避開顧豐山的,即使偶爾碰到,她也會躲到屋子裏不出去。


    是以,這麽多年,顧豐山隻知道她聲帶受了傷,卻從未親耳聽過這個聲音。


    竟是如此的殘破,嘶啞。


    叫人聽著難受。


    倒是沈嶠會做人,滿臉笑意道:“我說早上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家裏有貴客。辛夷,進來坐,當自己家。”


    路辛夷笑了笑。


    “不了,我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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