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準備一番,終於是將這位兵部尚書送離了弘縣。


    “世子,你認為,我們該不該反攻?”


    城樓上,瞧著代孟濤漸行漸遠的車隊,沈綰棠若有所思。


    岑霄雙手抱在胸前,長眉微蹙,長歎一口氣:“依我看,自然不是最佳時機,若執意反攻,將士們怕是會死傷慘重。”


    如今,兩人的希冀隻能放在季尋川的迴信之中。


    就要入秋,不遠處的山頭已然紅透。


    遠遠望去,倒像是火紅的火把。


    岑霄瞧著那邊定了定,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走,帶你去個地方。”他不由分說抓住了沈綰棠的手,兩人飛奔下城樓,一人一馬,便向不遠處的山丘馳騁而去。


    在弘縣待了這許久,倒是鮮少出門,更莫說瞧一瞧這風景如畫的地方。


    岑霄在前,沈綰棠在後。


    瞧著他肆意的背影,沈綰棠卻不由得暗自神傷——那神仙眷侶般的日子終究是迴不去了。


    馬兒疾馳而過,帶動的風將火紅的楓葉吹了下來,安詳地落在地上,待再有人路過時,吱呀吱呀的聲音,便是秋日的樂曲。


    到了樹林深處,岑霄這才停了下來。


    “世子帶我來這裏做什麽?”沈綰棠也停了下來,眉心不解,開口問道。


    岑霄卻沒說什麽,驀地躍起,一個翻身便落在了麵前的楓樹上。


    他坐上去的瞬間,樹枝隨著他一起晃動,楓葉如落雪般飄落,堪堪遮住了沈綰棠的視線。


    待樹葉落下後,那翩翩少年郎正坐在樹上,滿眼是她,伸出手來邀她一同。


    “上麵的風景,更勝一籌。”岑霄伸出手來,揚了揚眉峰,開口道。


    不知怎的,沈綰棠的身子似是不受自己的控製一般,一躍而上,坐在了岑霄的身旁。


    “你瞧,漫山火紅,當稱絕色。”岑霄衝著遠方,揚了揚頭。


    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當真如此。


    一瞬間,上一世,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的場景頓時湧入心頭。


    她坐臥在院落那棵梨樹下看書,一旁,他在舞劍。


    花瓣隨著劍帶來的風飄落而下,輕輕落在她的發髻之上。


    他收起劍來,緩緩上前,將落花從他的發髻之上拿下。


    “你怎麽了?”瞧著沈綰棠流淚,岑霄不由得心頭一緊。


    沈綰棠這才緩過神來,匆忙拭去臉頰的淚水,目光也變得閃躲:“隻是有些想念父親了。”


    岑霄怔愣的目光也緩過神來,輕咳一聲:“待我們將起義軍剿滅,便可以早日班師迴京。”


    眼淚劃過少女的臉龐,岑霄麵上雖是一派冷靜,可心中早已慌做一團。


    沈綰棠看向遠處,長舒一口氣——


    隻有自己放下,才能換取所有人的平安。


    犧牲她一個又有何妨呢?她隻要天下安定,她愛之人,能得善終。


    這一世,她似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與這暴權鬥一鬥。


    “沈姑娘可有心上人?”一旁,沉寂已久的岑霄緩緩開口。


    “無情之人,怎會有心上人?”沈綰棠冷淡開聲,“自我出生之時,我娘便叫人為我算了一卦,說我這輩子,清心寡欲,不會心動。”


    話音落下,岑霄卻朗朗笑出了聲。


    “這些都是騙人之事,反正,我是不信的。”岑霄斜斜靠在樹幹之上,隨手抓住一片飄落的楓葉,在手中把玩著。


    “我幼時,也有人來我家算了一卦,說是,我命中會有一劫,是如何也躲避不掉的,還說我父親,虎不毒反食其子。”


    岑霄戲謔開口:“如今,我已然好好活到了如今這般年歲,那老道士算的卦,沒有應驗。”


    話音落下,沈綰棠心中歎了口氣——他倒是難得如此。


    “當然。”說著,岑霄驀地坐起身來,“那老道士算卦一向很準,我不信的不是他的卦,而是,我相信,會有人,是我的救贖。”


    話音落下,岑霄的眸子中卻多了幾分不明的情愫,緊緊盯著沈綰棠。


    良久,沈綰棠緩緩低垂眼眸,躲避了他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開口:“不早了,快些迴去吧。”


    說完,她便一躍而下,騎上馬,沿著原路向弘縣而去。


    岑霄跟在身後,掛在臉上的笑容,久久沒能消散。


    “聖旨到!”


    好巧不巧在,就在兩人剛迴到縣衙,聖旨便從千裏迢迢的京城到了弘縣。


    縣衙中,眾人跪倒一片。


    “即刻展開對起義軍的最後絞殺,除夕之前,務必班師迴朝,欽此!”


    除夕之前便要班師迴朝?


    這……


    沈綰棠與岑霄相識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隻是如今聖旨已然下來,饒是硬著頭皮,也隻能如此了。


    今年秋日裏收成的一半,都充做了軍糧,為了日後的戰役,百姓們更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終於,仲秋之時,眾人也已然配備完整。


    臨走之時,沈綰棠去了書信給附近的援軍,畢竟僅靠這幾千人想要將起義軍上萬殲滅,怕是有些難。


    清晨,秋霜灑滿了一地。


    將士們也已然準備好。


    城門緩緩打開,在百姓們的目送之下,幾人又踏上了征戰的道路之上。


    “從弘縣到山城,雖說時間長,可卻要翻過一座座山頭,這便是最耗費時間的事情。”副將拿著地圖,解釋著這些。


    沈綰棠點了點頭。


    “這些山頭自然是路程最短,隻是我們並不知這些山頭的消息,以防萬一,隻能舍近求遠。”她仔細瞧了瞧地圖,眉心不由得一蹙。


    一旁的代纓卻不明所以:“為何不行?派斥候前去查探消息不就可以了?”


    岑霄滿臉不耐煩,並不想解答這個問題。


    副將一句話哽在喉嚨間,不知如何迴應。


    “斥候一去一迴,時間耽擱太久,不如繞遠路來的劃算。”沈綰棠冷淡迴應。


    話音落下,幾人之中充滿一片寂靜。


    傍晚之時,尋了一處平坦之地,將營帳紮好,點起火把。


    “按著斥候來報,這附近,除了我們已經排查過的山頭,其餘的都有起義軍在活動。”副將滿臉愁容,指著地圖上的山頭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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