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奕聲音剛落下,一道黑影立馬從寢房外麵衝進來。


    “四殿下。”隨影恭敬地跪地行禮。


    “昨晚發生什麽事情了?”楚晏奕抬起手揉著太陽穴,忍著欲裂的頭疼,沉聲問道。


    “四殿下去賞荷湖邊喝完酒後,便自己迴房休息了。”隨影神情平靜地迴道。


    楚晏奕微怔,他眸色沉沉地看向隨影,沉聲問道:“就隻是這樣?”


    “是。”隨影麵無表情地迴道。


    楚晏奕正想追問隨緣時,外麵管家急衝衝地跑進來,跪地行禮,“四殿下,太子殿下急召你入宮。”


    楚晏奕聞言,立馬收斂起渙散的神思,穿衣下床。


    **


    楚晏奕剛進宮,就看到楚晏溫的貼身太監元祿正站在宮門口等著他了。


    “四殿下,你可算來了。”元祿一看到四皇子府的馬車,他立馬焦急地迎上前行禮。


    “怎麽迴事?”楚晏奕皺眉,忍著頭疼問道。


    “是陛下……陛下不是太好,陳院正說……可能今晚就……”元祿沒敢再說下去。


    楚晏奕瞬間了然,他什麽話也沒說,隻催促著車夫繼續往前趕路。


    養心殿裏,此刻圍滿了太醫院的太醫和楚洵的妃子們和兒女們。


    隻是,楚洵不願意看見除了楚晏溫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除了太醫院院正外,他的龍床前隻有楚晏溫。


    楚洵的妃子們和其他子女都被他趕到了外殿。


    楚晏奕趕到時,他也隻能跟楚洵的其他子女一起,跪在外殿。


    內殿裏。


    楚晏溫跪在楚洵的龍床前,眼含熱淚地伸手握著楚洵幹瘦地隻剩下骨頭的手,聲音哽咽道:“父皇,兒臣在這裏。”


    這段時間,楚洵已經瘦成了一副骨架子。


    “溫兒,對不起……溫兒,是為父沒有護住你和你娘……”楚洵看著楚晏溫,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愧疚和悔恨。


    人死前會迴憶自己的一生,楚洵迴憶自己的一生後發現,他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和他們的孩子。


    楚晏溫緩緩搖頭,“不,父皇做得很好,溫兒覺得有父皇這樣的父親,溫兒三生有幸。”


    聽到楚晏溫這話,楚洵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往外流。


    “朕的溫兒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


    可朕卻沒護住他,讓他吃了太多的苦了……


    溫兒啊……是朕的錯,朕不該強留你娘的……


    如果當年你娘不選朕的話……她便不會走地那般早了……是朕害了她啊……”


    “父皇,娘是心甘情願追隨父皇,你莫要太自責。”楚晏溫哭著安慰楚洵。


    “不是的……溫兒,她當年有更好的選擇……”


    楚晏溫聽到楚洵這話,眼淚掉地更多了。


    “這些年,朕做了太多對不起她的事情了……朕也不知道朕去了下麵,她還會不會見朕……”


    “父皇,不會的,娘親一定會見你……”


    “溫兒,朕不能再陪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溫兒,朕見到你娘親了……霜兒……霜兒,你是來接我的嗎……霜兒……”楚洵說到這時,眼睛癡癡地望著虛空,他試圖抬起手想去觸碰什麽。


    楚晏溫循著楚洵的視線望去,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直到,楚洵伸出的手重重砸在龍床上。


    楚晏溫的心髒也在此刻驀地漏了一跳,他連忙轉頭看向楚洵,才發現他已經沒了氣息。


    “父皇。”楚晏溫激動地撲向龍床上的楚洵,淒厲地喊出了聲。


    伴隨著楚晏溫這聲淒厲的喊叫聲,養心殿裏傳來一陣痛哭聲……


    楚晏奕跪在人群中,在聽到楚晏溫的那聲父皇後,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他對楚洵的感情,懼大於愛。


    即使他從小到大,楚洵極少跟他說過幾句重話。


    他們父子相處的大部分時間裏,楚洵對他態度算得上是溫和的。


    但他就是怕他。


    五歲時當他寫出第一篇治國策論說給楚洵聽,楚洵用陰鷙想殺他的眼神看他時,他對楚洵這個父親隻剩下懼怕了。


    所以後來隻要跟楚洵在一起,他都不敢抬眼看他。


    此刻,在知道楚洵已經駕崩後,楚晏奕感覺心髒還是空了一塊。


    **


    楚洵死前就已經幫楚晏溫掃清障礙,所以他死後,楚晏溫順利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建元。


    國喪一結束,楚晏溫作為新帝,搬進了養心殿。


    楚晏奕對楚洵的父子情有限,所以楚洵的死對他的衝擊並不大。


    反倒是他與楚晏溫的兄弟情更深厚。


    楚晏溫比他大五歲,在楚晏奕的成長軌跡中,楚晏溫於他而言,是兄長,是師父,也是父親。


    他琴棋書畫的啟蒙,都是楚晏溫手把手教他的。


    即使後來楚洵不準楚晏溫教他治國之道,為君之道,但楚晏溫還是背地裏以下棋的方式,教會他很多這方麵的知識和道理。


    楚晏奕知道,楚洵的死,對楚晏溫的打擊才是最大的。


    所以國喪期間,他沒有迴過他的皇子府,而是一直跟在楚晏溫的身後。


    楚晏溫身體本就病弱,國喪期間一直強撐著,待到國喪一結束,他生了一場大病。


    在楚晏溫生病期間,都是楚晏奕幫他處理朝堂中事。


    待到楚晏溫身體好了一些後,楚晏奕立馬就把權利重新還到楚晏溫手裏。


    “阿奕,你處理的很好。”


    這些日子,楚晏溫旁觀著楚晏奕處理一係列繁雜又瑣碎的朝堂之事,他很是欣慰地誇讚起楚晏奕。


    楚洵被情愛和仇恨蒙蔽了雙眼,他一心隻想把皇位給自己最心愛女人給他生的兒子,根本不考慮這個天下到底需要一個怎樣的君主。


    楚晏溫雖是楚洵最鍾愛的兒子,可自他出生後,母親便早早過世。


    對他而言,母親隻是一個稱唿。


    楚洵跟他說了很多有關他母親的事情,可他因為沒有跟他母親相處過,並不能感受到楚洵那樣濃烈的仇恨。


    對比對林家的恨意,楚晏溫的童年感受到更多的是寂寞和無趣。


    因為體弱,加上經常生病的緣故。


    他一直被拘在東宮裏,沒有同齡的玩伴。


    除了每天給他上課的太傅外,他見到最多的人就是照顧他的太監和宮女。


    直到,林貞瀾進宮,被楚洵封後。


    而他這個東宮太子,也因為林貞瀾這個皇後,終於可以走出東宮,住進林貞瀾的長春宮裏。


    他被養在繼皇後林貞瀾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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