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歐差點沒跳起來,他拿著槍指著黃泉,激動的差點兒沒一槍直接愛死她。


    但黃泉依舊冷靜,並且提議星穹列車離開阿斯德納星係。


    由於有符雅的劍印在,丹恆和帕姆完全沒懷疑黃泉,隻是疑惑為什麽要跑路。


    黃泉則開始細細解釋起自己的情報,列車組的現狀、引來波提歐的手段,以及她的目的。


    “隻有這樣,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巡海遊俠。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兌現一個久遠的承諾……將他的遺物物歸原主。”


    這下輪到波提歐懵逼了,他看著黃泉握住刀柄,手一抖,差點一槍打出去。


    “曾有人這麽對我說……每一場雨都是蒼天對世界的憐憫。


    雨露是神的眼淚,因人世的悲傷而淌下。但正因它們還會落下,代表眾神尚未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所以……”


    眾人被直接拉進黃泉的迴憶。見證一個古老的過去。


    …………


    黃泉一手持刀,一手打著紅色的傘,“這場雨,持續多久了?”


    披著蓑衣的老人默默的望著遠處的深海,無數扭曲的存在化作無數猙獰的手,不甘的伸向天空,像是要抓住些什麽。


    老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期待它會在某一天停息,就這麽過去了幾年,幾十年……最後,[希望]比這場雨更早迎來終結。看來你口中的神並不存在。”


    細密的黑雨中,數之不盡的、像是煙霧繚繞般變化朦朧的手的影子倒映在老人的眼眸中,他歎了口氣:“換我為你講個故事吧……


    凡人走在命途上,就像坐著小船渡過水麵,留下一條蜿蜒的行跡,推開無數可能性的漣漪。相較人類轉瞬即逝的一生,這些波浪久久不會停息。


    而其中有些人,他們存在的痕跡過於強烈,以致在這一簇簇浪花裏留下了自己的倒影。”


    黃泉知道老人在說什麽,她看著海上的這些影子,“就像是海麵上的那些影子。”


    “血罪靈……命途行者的執念,它們從9的陰影中誕生,將自己視作事主,不自知地重複著逝者生前的行為。


    它們從虛無中誕生,向著虛無而去,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但就是這麽一群空虛的幻影……卻曾經是我重要的夥伴,一群巡海遊俠。”


    巡海遊俠??觀看迴憶的眾人一時間震驚,如此多的執念……有多少義俠死在這裏?


    “你是在守望他們嗎?”


    “守望?不,我是在超度它們。”


    老人迴憶著古老的過去,“那是一場慘烈的戰爭,一場轟動寰宇的討伐。宇宙見證了絕滅大君誅羅的隕落,但代價……除了親曆者,沒人會記得代價。


    巡獵的死誌直至生命終結也不會平息,所以總得人來引渡這些亡魂,他們生前是英雄,死後不該淪為虛無的傀儡。


    至於我……我同樣在那片戰場上失去了太多,無法再度踏上征程了,反而變成了最適合完成這件事的人。”


    討伐誅羅……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每一位曆史的隕落都足以轟動寰宇,更何況,誅羅的隕落還是因為一群凡人——巡海遊俠。


    迴憶中的黃泉搖搖頭,“但你知道,這些血罪靈……畢竟不是他們。”


    “在你看來,這件事沒有意義嗎?但有些事即便沒有意義,也總是要去做的。”


    黃泉沉默了一下,“我可以幫你。”


    “為了什麽?”


    “虛無的意義……那同樣是我的所求。”


    老人似乎恍然大悟,他點點頭,“也對,常人怎麽可能踏足此地呢?謝謝你,陌生人。祝你能在這趟旅途中找到答案。”


    “我還有一個問題。誠然,血罪靈的行為,乃至它們的一生,在我們的視角下都毫無意義。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正是逝者們期望的結果,我們還應令它做出改變嗎?”


    這個問題和星期日當初的提問對上了,不同的情景,同樣的疑問。


    老人不知道答案,他沒辦法迴答黃泉。但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與世長辭。而在那個時候,他希望會有人在他的墳前,也獻上一束花。


    …………


    老人坐在篝火旁,有些感慨:“真暖和啊。這死海邊平時連個活物都見不著,你倒是幸運,找到了避雨的地方不說,還有新鮮漿果,真不容易。”


    黃泉啃著白桃,“隻是循著生命的氣息來了。在這種地方,這氣息格外分明。隻可惜,嚐起來實在有點淡了。”


    老人沉默了一下,“真的?你可能不知道,這種果實倒也算得上多汁,唯一的問題隻是放在口中咀嚼時……會產生極其辛辣的刺激。”


    看到黃泉沉默,老人有些猶豫,“你……沒有味覺了嗎?”


    黃泉迴憶著過去:“有些味道還是能嚐見的……比如微微的甜。來到這裏前,我的上一站叫俄爾刻龍。那裏也有荒無人煙的山崖,也有火堆照亮的夜晚。天上會下紫紅色的雪,含在嘴裏……有樹莓的味道。


    那味道算不上甜美,卻令人記憶猶新。每當我迴首時,總會發現串聯起來時路的……不是刻骨銘心的起承轉合,而是這麽一個個難忘的瞬間。”


    黃泉看到老人的表情,安慰道:“別在意。逐漸喪失自我的存在,是每個自滅者都要麵對的現實。至少,我還沒有完全失去感官和記憶。”


    老人往火堆裏添了一根柴,“那就祝賀你又為旅途添上了新的注腳吧。話說迴來,你一個人?”


    “不,我在俄爾刻龍還有個同伴。她個頭小小的,是個無名客,想把自己發射到9裏去……她總說自己要走一條比阿基維利更深、更遠的路。”


    老人輕笑了兩聲,問出了他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問題:“個子不大,野心不小……那結果呢?”


    “她……變成了一灘死水。”


    “唉,節哀。”


    “哀傷麽?我不這麽認為。”黃泉搖搖頭,“那女孩兒是笑著離開的,她從未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也一定希望我能笑著和她道別……我的確是這麽做的。”


    這便是人最根本的自由的選擇,代價高昂、極度艱難,但人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這是人存在的根本。也是存在主義的根本。


    “這就是你在為他感到悲傷的證明。”


    黃泉搖搖頭,“或許是害怕呢?”


    “害怕?”老人似乎有些詫異,“我很難從你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你怕什麽?”


    黃泉有些悵然,“我怕會忘記和她一起走過的三十天,就像我生命中的每個三十一天。它們中的大部分已經同雨水一起逝去,消失在看不見的彼岸。


    我怕這些鮮紅的記憶也離開我。我能看到的顏色已經不多了,除了這一點淡淡的、溫暖的紅,我幾乎一無所有。”


    黃泉曾經擁有過許多溫暖。她也和人約定過,要把這些溫暖帶給更多的人,在餘生的每一刻都去追尋對所有人都更好的結局。


    隻要這一抹紅色尚在,她就還有機會履行約定。它可以是燃燒的火,盛開的花,是岩洞中的一層漿果……它就是生命本身,轉瞬即逝、卻足夠奪目。


    最後,它會引領我跨越存在的地平線,在彼岸的盡頭……斬斷虛無。


    而在旅途中,她遇到了符雅,那個小小的姑娘如此奪目,即便是她身上的無也無法沾染到那個姑娘。


    少女笑著,為她鞏固自己的意誌。少女笑著,幫她再度踏上旅程。


    “……最後,我送別了他。”


    她和老人引渡了巡海遊俠的亡魂,讓他們不再淪為虛無的傀儡。


    可是,雨依舊沒有停下。


    因為……還有最後一個人的遺憾沒有平息。


    老人沉默了許久,“原來是這樣啊……我……已經死了啊。”


    生前的他守望逝者,死後化為血罪靈,重複著生前守望逝者的行為。


    黃泉點點頭,“是的。”


    “你是在守望我嗎?”


    黃泉點點頭,“或許吧。這是我的職責……黃泉的守望者。我會扼守通往虛無深淵的道路,引領每一個不願墮入其中的生命……迴到這邊的世界。”


    老人問出了黃泉曾經問的問題,“但如果這正是逝者們期望的結果,你還想令它做出改變嗎?”


    黃泉同樣重複的老人曾經說過的話,“我不知道。但曾經有人對我說,總有一天他會與世長辭,他希望那個時候……會有人在他的墳前,獻上一束花。”


    黃泉伸出手,與老人散發著黑霧的手相握,“我會帶著你的願望走下去,實現它。唯有如此,我才能了卻這死海邊最後一樁遺憾。”


    “我無數次被家族拒之門外。但我知道,我的同伴還在那裏……孤身一人。米哈伊爾……你還在嗎……”


    黃泉牽著鐵爾南的手,走上黃泉的道路。在道路的盡頭始終會有一抹紅色。


    “願死亡結束你漫長的夢……引領你歸還清醒的世界。”


    所謂的意義……即便沒有它,黃泉也走到了今天。


    她開辟的未來可能不屬於自己,但一定會屬於某個人。


    “你的過去,該有多辛苦啊……”


    鐵爾南在路的盡頭,看向黃泉,“既然如此,也讓我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吧……最後,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即便下一刻我的存在就會消失,沒有人會記得這場對話……但我依然相信,你的名字應該被人銘記。而這片宇宙,也會記得它。”


    黃泉沉默了一下,“有些事我已經很難想起,但也有些事……我很難忘記。這就是記憶,它是由過去創造,卻能在遙遠的未來綻放意義的事物。


    我依然記得,那是我旅途的起點,是我生命中紅色的本源,是每一場風雨中最為激烈、熱忱的事物……那就是我的名字。”


    “雷電·忘川守·芽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穹鐵道:符玄的妹妹是劍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陌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陌雅並收藏星穹鐵道:符玄的妹妹是劍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