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與吸收了部分記憶與力量,江粼月意識稍微轉醒,她知道湮星一直在身邊陪著她,便開口:“三二七……這名字是這麽來的啊。”


    羽嘉見到她時說的便是“三二七”。


    “截然不同的開始,但都是被相似的方法帶迴了天玄宗呢。”說出這一句話時,江粼月的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她終於知道,無論是她自己、是湮星還是無數個三二七,無論以何種方式,她們命運的絲線都終將和天玄宗交織在一起。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湮星補充:“他隻是想帶我迴去祭劍而已,隻不過被仙人搶了去。”


    她口中的仙人自然是指的江引塵,她受控於墨九卿,手上沾染了太多無辜生命的鮮血,這樣的她是不可能、也不配拜入天玄宗的。


    之所以稱唿江引塵為仙人,除去他本身的氣質和能力,大多數還是因為那時候的湮星非常喜歡江引塵專門用來放置破爛的密室。對於湮星來說,那器具與珠寶交相輝映的密室,就像是一片耀眼的星河,是星星的歸處。


    江粼月迴想著記憶裏的時間線,猜測:“這時候,二師兄應該已經……”


    湮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那時候的他已經在世界的推動下失去了至親,走火入魔。”


    “那你又是怎麽遇見他的呢?”


    “在我準備離開天玄宗迴到魔界時,正巧碰上殺紅了眼迴來的他,若不是當時有仙人在,我早就成了黑龍刺身了吧。”


    ——


    江引塵打開密室,沒有感覺到湮星,也就是三二七的氣息。


    “還是跑掉了啊。”


    原先他感覺到三二七體內有幾股力量衝突,還想著待她恢複好後再細查。


    沒想到在他放置破爛的時候,三二七不知何時醒來跑到一密室的破爛堆裏藏了起來,一藏就是好幾天。想著或許是警惕性太強,他便放任她在這裏邊待著。


    直到現在,三二七又不知以何種方法破開密室外的陣法跑了出去。


    另一邊,三二七跑到宗內一座無人的山峰落腳,舔舐掌心的傷口。


    原來是用龍血破開的陣法。


    舔著舔著,她忽然胸口一痛。


    是墨九卿在通過魔核鎖定她的位置。


    雖說是放養狀態,但離開魔界太長時間,墨九卿便會用這種方式提醒她該迴去泡血河、剝魔龍了。若是不迴,那就得再體驗一次五髒俱裂的痛苦。


    三二七嚐試過幾次,實在怕了,每次提醒她都會立馬迴去,這一次也不例外。


    不過她剛飛到半空,就被一道凜冽劍氣打了迴去,半身嵌進土裏。


    季言禾懸在半空,臉色鐵青,眼神嗜血,額頭與手背上的青筋高高隆起,血液似是馬上就要突破肉體的束縛爆裂噴濺一般。


    就像……他的血親在妖獸的獠牙下化作一朵鮮紅的花綻放在滔天海浪中。


    嗡——嗡————


    圍繞在他周身的數把劍影一齊發出刺耳的威脅聲。


    這聲音讓三二七感到有些頭痛,連胸口的痛意也跟著劍鳴聲的頻率加快了許多。


    季言禾望著從坑裏爬出來的她,臉色又冷了許多。


    半妖?那她的體內也有一部分髒臭的妖獸血脈!


    這麽想著,季言禾一言不發操控著劍影刺向三二七。


    這時,江引塵趕來攔下了劍影的攻擊。


    “季言禾,你……”他看著神誌不清的季言禾,直搖頭。


    “平日裏我最放心的便是你,可沒想到,你竟落得個走火入魔。”


    一縷青色神力自他指尖飄出,纏繞在季言禾身上,壓製了後者的修為與身上的戾氣,將其捆得死死的。


    “咳咳……”江引塵咳嗽幾聲,臉色明顯蒼白許多,捂著左胸口踉蹌地後退半步,“你就好好待在晨禾峰,直至恢複神智。”


    說完,他想看看半妖的狀況,可轉過身一瞧,根本沒有三二七的身影。


    “又跑了啊……咳咳……”


    可惜他現在沒辦法再去找她了。


    舊傷未痊愈又加上一些新傷,三二七一路上暈乎乎的,根本就跑不遠。


    或者該說,這天玄宗實在是太大了,翻過一座山峰還有第二座、第三座……讓她更暈了。


    可墨九卿沒這個耐心等她翻山越嶺,牽動魔核,愣是把她召喚迴了魔界,丟進血河繼續浸泡,提升實力。


    再一次去往天玄宗的契機,是她聞膩了殺戮中的血腥味兒,想起了江引塵身上那好聞的淡淡清香,以及一整間密室亮晶晶的破爛,才去的。


    不過她不知曉路,隻能到處亂跑。


    好巧不巧,又遇上了被渣娘纏上的宣璐。


    “我叫你放手!”宣璐用力甩開李氏的手,後退幾步憤怒地看著後者。


    周圍路人紛紛停下正在進行的事,循聲投來好奇的視線。


    見狀,李氏眼珠子一轉,突生妙計,琢磨著演一出命苦的戲。


    她身子向後倒跌坐在地上,一手拈著手帕掩麵哭泣,“閨女兒啊,你怎麽能因為自己闖出了名堂就嫌棄爹娘窮呢?”


    “為了供你修煉,你爹都辛苦得都病倒了呀!”


    “放你*的狗屁!”宣璐罵道。


    這時,周圍看熱鬧的人對她指點起來。


    “唉,又是一個拋棄爹娘的不孝女啊。”


    “許是她爹娘的把她養這麽大才把家當用光了的吧!”


    “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宣璐怒目瞪著對她指點的人,“再說一句,腦殼給你炸爛!”說完就從儲物戒裏掏出個小型靈力弩,逮著路人一頓亂射。


    “救命啊,打人啦!”


    “快跑快跑!遇到瘋子了!”


    路人為了活命,又紛紛四處逃竄。


    “切,一群沒種的,隻敢嘴上逼逼。”宣璐一邊說話一邊收了靈力弩。


    她頭頂上的陽光忽然被遮蔽,抬頭一看,是個人在她上方!


    不對,是半妖!


    三二七飛在她頭上,閉上眼睛仔細地嗅了嗅。宣璐身上有江引塵的氣息,很淡,但沒有逃過她的鼻子。


    她咧嘴齜牙道:“你身上,有味道。”


    “味道?什麽味道?”宣璐聞了聞自己身上,沒有啊,轉迴頭看著她,“管你多大,再亂說話照樣把你的腦袋也炸爛!”


    宣璐光顧著恐嚇小孩兒,都沒注意到三二七是半妖,還是地上的李氏率先反應過來,驚恐地大喊:“半、半妖?!”


    “啊?幹嘛?”三二七在空中轉身,飛到李氏跟前,皺眉,“你身上沒有星星,懶得殺你,嫌累,快滾。”


    “你……”李氏本還想發脾氣,但看清楚三二七一身半幹的血漬,以及龍爪上掛著的點點肉渣,立馬捂嘴幹嘔,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嘿,”宣璐拍了拍三二七的尾巴,擦掉嘴角的口水,向後者招唿,“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三二七歪頭,“我說我懶得殺她。”


    “不是這句話,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三二七的頭歪斜的度更大了,看起來很是疑惑,“再上一句是什麽?我忘了。”


    宣璐無語地收了搭在尾巴上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原來是個傻子。


    正好,傻子好騙。


    三二七圍著宣璐轉了一圈,有些開心地搓著手,“你身上也有好多亮晶晶的星星,可是我累了,殺不動了。”


    聞言,宣璐趕忙後退幾步,抬手扇掉從三二七身上飄來的濃鬱血腥味。


    這麽重的血腥味,這半妖到底是殺了多少人啊?嘖嘖嘖,看著年紀不大,殺人倒是挺有一套。


    她又瞥了一眼三二七尾巴上漆黑的鱗片,舔舔嘴角。


    看著像是蛟、龍一類的啊……嗯哼,今天我宣璐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孽畜!


    為了能將三二七騙迴去,她取出一枚深海鮫人百年產一顆的明珠,手捏著明珠伸了過去。


    “這個也是亮晶晶的哦~怎麽樣,喜歡嗎?”


    她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三二七的表情。


    如她所料,三二七被明珠迷得挪不開眼,連忙伸手想要扒拉過來。


    “亮晶晶的,想要!”


    龍爪的指甲細長又尖銳,過程中劃到了宣璐的手腕。


    “嘶……”宣璐吃痛,扔了明珠捂住手腕上兩寸長的傷口。


    還真是不好騙啊,幹脆先把她炸暈提迴去吧?


    明珠落到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又在三二七的注視下滾了老遠。


    “啊!亮晶晶跑了!”


    三二七連忙追了上去,伸手將其撿了起來。然後對著天上的太陽舉著明珠,眯著一隻眼看著明珠上散發的光亮,這光亮和那天在血河底見到的星星有五分像。


    “好看!”


    三二七握住明珠,開心地在空中打了兩個滾。


    *的,倒是讓你高興上了。


    一旁的宣璐在心裏罵道。


    但嘴上卻好聲好氣,“我家裏還有很多這樣的亮晶晶哦~”


    “跟我走就能擁有它們哦~”


    三二七聽了,馬上飛到她跟前,期待地看著她,“好,跟你走!”


    宣璐豎起手指搭在唇邊,“要安安靜靜的,不許出聲哦~”


    過了一段時間,宣璐帶著異常乖巧的三二七來到了寶璐峰的煉器室。


    三二七率先飛進去打轉,一直嗅來嗅去。


    “在哪?在哪?”


    宣璐後腳跟上,反手關上了門。


    “不急哦,馬上就能看到它們了。”


    悄悄拿起放在門口的一把用獨角掠天鯨的角煉製成的細長錐子,慢慢接近三二七的尾巴,然後高抬手,用力地紮了下去。


    三二七在這時轉頭,剛看到她的動作,錐子便紮了進去,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保持平衡的尾巴受了傷,三二七跌了下來,掙紮著再次飛行。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地板上,留下許多血痕。


    隨著她的動作,錐子沒入得更深了。


    “好痛……好痛!”


    宣璐拿來一張網將她罩住,並丟了許多大件的法器壓著她。隨後翻出來一把砍刀,一把斧子,慢慢接近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三二七。


    “痛?那就先忍著,等我把你尾巴切下來就不痛了哦~”


    三二七喉中發出警告的“嗚嗚”聲,身體表麵浮現一層鱗片,周邊沉寂許久的魔氣被她召喚來,“嘭”地一聲彈開了壓在她身上的所有東西,除了深深紮進尾巴裏的錐子。


    自身實力較弱的宣璐被突如其來的魔氣彈開,撞到門,跌在地上,吃驚道:“魔氣?”


    “你是魔族?”


    三二七飛撲過來壓在她身上,化成龍爪的手抵在她心口處,但卻遲遲沒有下手。


    宣璐覺得有點好笑,眼神中充滿挑釁,“怎麽?都已經殺了那麽多人,現在忘記怎麽殺了?”


    “不是這樣的……”三二七聲音與手一起顫抖,“不是這樣的!”


    腦海中又充滿了一聲聲教唆她的聲音。


    [她屋子裏寶貝不少,殺了她那些都是你的哦~]


    [她都騙了你,你還不下手?]


    “可是……”


    三二七想起死在自己手裏的人,那一聲聲絕望的求饒聲。


    “求求你,放過我們!”


    “求求你,我還有家人,他們還在等著我迴家!”


    “我好不容易才修煉到這個境界,我不想死在這裏!”


    [真是可笑,你現在倒是蘇醒了一部分人性?]


    [已經晚了哦,你手上沾染了太多生命的血,]


    [你已經無法迴頭了。]


    “為什麽會這樣……”三二七眼角湧出溫熱的淚水,“我隻是想要抓住星星,我隻是想……”


    想要有什麽能一直陪著我而已。


    就像結伴嬉戲打鬧的妖獸,並肩同行的人族,這些都是魔界裏看不到的景象,令她向往。


    再不濟,能有一抹光亮在渾濁的血河中一直陪著自己,她也能滿足。


    可是所有人,都在阻止她擁抱“星星”。


    “切,”宣璐成功取出一件法器,“你不動手,那可就輪到我了!”


    她將法器捏爆,爆炸的靈力波動成功將兩人分開。


    三二七在濃煙中從被炸出的缺口逃了出去。


    “咳咳……”


    宣璐出了煉器室,猛咳幾聲,撣掉身上的灰。望著三二七逃跑的方向,帶著遺憾生氣道:“嘖,威力還是小了,沒能把你當場炸死。”


    “不過這方向……貌似是大師兄的千敘峰?”


    “哼哼……要藏好哦,等下我就來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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