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力量自江粼月手心湧出,注入到魔核中。魔核內部的微弱光點被激活,爆發出強烈的紅光籠罩整片空間。


    江粼月順勢閉上眼,意識跟隨魔核散發出的魔氣波動飄遠,直到屬於湮星的記憶輕柔地將她的意識包裹,這才停了下來。


    ——


    位於一切故事開端的魔窟中,群魔所向的詭異祭壇上方飄蕩著一團雄厚的魔氣。


    在群魔的注視下,魔氣消散,一道穿著破爛、一身青紫傷痕的九、十歲孩童身形的半妖跌到祭壇上。


    負責此次魔祭的年邁祭司激動地杵著法杖上前,微佝僂著身子,用法杖的末端觸碰著地上的半妖,將後者翻了個麵。


    站在他後邊的魔族按捺不住性子,紛紛伸長了脖子打量魔祭的成果,問:“成了嗎?”


    祭司用法杖撥開了半妖黏作一團的黑發,露出一對剛冒尖的灰色龍角。一縷魔氣從前者的手心竄到法杖的末端,又迅速附在半妖的身體表麵。


    魔氣變幻成一根根異常堅韌的針,齊齊刺入半妖的身體。


    “啊——!”半妖痛得慘叫一聲,下意識蜷縮著身體在冰冷腥臭的祭壇上掙紮來迴翻滾。


    她的意識剛進入這具身體,或者換句話來說,她剛剛才誕生。目前未能適應這具身體,意識還處於一片混沌之中,隻能在下意識在黑暗中蜷縮身體。


    見她是活的,魔窟中頓時爆發出一片歡唿聲。


    “成了!成了!”


    “第三百二十七具軀體終於成了!”


    “還不趕快趁她活著帶迴去向小統領大人邀功!”


    噔——!


    祭司握著法杖重擊地麵,嵌入法杖的猩紅色寶石凝出幾股血手,血手將虛脫無力有些奄奄一息的半妖裹住,一齊迴到了寶石中。


    “走,迴魔界。”


    語畢,祭司與群魔化作無數黑色光團飛離了魔窟。


    他們走後約兩個時辰,兩名身高不一,卻身著同樣的青色服飾的人族修士禦劍飛行來到魔窟外。


    為首的短發修士抱著暗紅色佩劍,踮腳朝著魔窟裏邊張望。


    “裏邊什麽都沒有啊?”


    “師尊果然又是在打發我們!”


    後邊的冷峻修士抬眸,放出神識一探,“有魔氣殘留,兩個時辰前。”


    不過,與他們無關。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禦劍離去。


    感受到動靜,短發修士趕忙禦劍追了上去。


    “二師兄,等等我啊!”


    ——


    群魔邀功心切,很快就迴到了魔界燼澤穀墨九卿的大殿中。


    這會兒,墨九卿剛處理了一群魔祭失敗的魔族,冰冷的石板上還殘留著些微濃黑的血液。


    群魔下跪,為首的祭司開口:“小統領大人,魔祭,成了!”


    “哦?”墨九卿原本如寒霜的神情轉瞬一變,身子微微向前傾,饒有興趣地看著祭司:“那祂在哪兒?”


    祭司站起身,法杖重重敲擊地麵,紅色寶石將半死不活的半妖吐在地上。


    半妖在地上滾了一圈,原本就虛弱,現在生命力流逝得更快了。


    “不錯。”墨九卿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扶手。


    聽他這麽說,祭司後邊下跪的幾十魔族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從墨九卿嘴裏聽到好的方麵的評價。


    還沒等他們遐想獎勵,墨九卿忽然抬起方才一直隱在長袍中的左手。


    袖袍下滑,露出粘在手上的魔族血液。


    “那就賞你們成為祂的第一份養料好了。”


    說完,幾道紫色魔氣從他身後竄出,如鋒利的砍刀一般,橫向將所有魔族削成了兩節。


    一陣沉悶的擲地聲後,墨九卿再一抬手,魔族的身體爆裂,餘下一顆顆形狀不規則的魔核,在他指尖的引導下,魔核一一嵌入了半死不活的半妖身體內。


    接觸到血肉的魔核釋放出內部的全部魔氣,很快,半妖身體表麵被厚厚的魔氣包裹。


    體內流淌的還沒覺醒的介麟血脈與魔氣進行了短暫的爭鬥,灼得她生疼。


    可她太弱小,隻需墨九卿稍加幹涉,介麟血脈便敗下陣來,老老實實地縮在身體最深處。


    魔氣,成為了贏家。


    半妖的龍角與龍尾迅速變黑,成為一條不折不扣的黑龍。


    墨九卿叫來一名守在外邊的部下,“把她扔到血河裏泡上個幾天幾夜。”


    “遵命。”


    那名部下立即拖著半妖的尾巴離開了大殿。


    “嗯?”墨九卿望著他的側臉,有些疑惑。


    這個守門的魔族有些麵生啊……


    過會兒,他又自個兒想通了。


    他這燼澤穀每天都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個部下,興許是剛接替上來吧。


    離開大殿後,那名魔族部下——壓低修為並偽裝了外貌的林奕加快了速度,確定脫離了墨九卿神識能感應到的範圍。他來到一處不會被人在意的角落,釋放出遠高於刻意顯露出的實力的神魂力量,探查手裏提著的半妖。


    “沒有任何任何介麟血脈的氣息……”


    這怕不是那些個魔族抓了個假的來糊弄墨九卿?


    赤紅的雙眸閃過一絲失望,隨後又浮現些微慶幸。


    失望是因為這一次又沒能找到他們的神明;慶幸的是,他們的神明這一次也沒有落到墨九卿的手中。


    如此想來,林奕便安心地提著半妖去往了墨九卿口中的血河。


    那是一片位於燼澤穀穀底最深處,由萬千生命的血肉相融形成的河流。犯了錯或是沒有價值的魔族,以及獵來的人族與妖獸,大多都投入了這條河中。


    無數怨念與惡靈匯聚在了血河上空,隻是稍微接近,靈魂都會有被它們汙染的風險,就算是本性兇煞嗜血的魔族都沒法長時間呆在這裏。


    不過,有一種血脈能夠抵擋血河的精神侵染——玄冥龜。


    為此,墨九卿特地去山海界玄冥龜的老巢偷了一顆尚未孵化的蛋,再用這顆蛋與某具魔祭失敗的人族軀體以及魔核融合,誕生出了整個魔界唯一能守候血河的魔族。


    從外形上來看,他有著人族男子的麵容,佝僂的軀體上長滿了蘊含魔氣的膿瘡,後背頂著一張巨大的深綠色龜殼,龜殼正上麵有三個血紅的印記。


    一四九,那是這副身體還是人族時被魔族命名的編號,也是他成為魔族後的名字,與他的外形一樣,不倫不類。


    不過很快他就要見到另一個和他一樣不倫不類的小家夥。


    “喂,一四九。”林奕站在離血河五百米開外的地方喊叫道。


    他可不想體驗精神被侵染的惡心感。


    一四九緩慢轉過頭,盯著他手裏的半妖。


    “讓我算算,這是第三才二十七具魔祭軀體了吧?”


    由於一直處於被倒提的姿勢,半妖大腦充血,兩頰紅腫得像是隨時要爆炸一般。


    “活的?”一四九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這麽荒誕的儀式居然能成功。”


    林奕沒有搭理他的自說自話,趕忙把半妖扔了過去後,便離開了。


    一四九習慣性伸手接住,另一隻手在空中一點,黏稠的血河表麵凝出一滴血,飛到他的指尖。


    他看向半妖,思考,“可在哪兒呢?”


    最後,目光落到黑色的龍尾上。


    “就刻在這兒吧,明顯。”


    說完,指尖對準龍尾鱗片較多的一側,隨意又輕快地劃動幾下,便用血在黑色龍鱗上刻下了三個字:三二七。


    和他一樣,這個數字是軀體的編號,也是半妖今後的名字。


    一四九反複看了好幾眼剛刻下的血紅的編號,滿意地點點頭。


    這次刻得也比上一次要好上許多呢。


    一切完畢後,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把三二七扔進了血河中。


    守血河、刻編號、扔軀體,這些事情他已經堅持,不對,被迫堅持了數百年,原本還帶著丁點妖獸血性的心早已變得麻木。


    不過這一次,他望著緩慢沉入河中的三二七,心中湧現一絲不同往日的情緒。


    是對與自己同等遭遇的生命的憐憫吧。


    但也僅僅隻是一瞬。


    “不管你體內流淌的是何種尊貴與神聖的血脈,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一樣軀殼與靈魂都被牢牢禁錮在了魔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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