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星撫摸著天命巨龍上的最後一處窟窿,赤瞳裏的笑意化為憤怒,最後又緩慢地變為淡淡的憂傷。


    其實……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不公。


    你我本是一體,你能感受我的情緒,我亦知你心。


    不論是你,還是我,又或者是她們。


    我們想要從來不是獲得無上的神力,成為萬眾敬仰的神明。


    我們一直追求的,不過是與身邊之人安穩地度過餘生。


    但是,我們的未來容不下這樣的溫馨。


    為了將其實現,我們隻能將所有希望壓在你身上,逼迫你做這些你並不想要去做的事,將你推向荊棘叢,逼迫你快速成長。


    逼迫你,成為神。


    湮星低下頭,深唿吸一口氣,看著曾經布滿鮮血與罪孽,卻在此時細微顫抖的雙手。


    對於你來說,這樣的我們又和介麟有什麽區別呢?


    但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不得不這麽做。


    湮星垂著眼,身子漂浮到倒掛的鏡麵,緩慢沒入其中,最後又提醒啟蜥一句:“我想你現在應該清楚,什麽該和她說,什麽不該說。”


    啟蜥點頭,[我知道。]


    隨後問:[那以後,你們呢?]


    [你們會去往哪裏?]


    “你不配知曉。”


    說完這句話,湮星便沒入鏡麵。


    啟蜥望著平靜遼闊的識海,心底泛起一陣惆悵與酸澀。


    到底是我不配知道,還是……


    你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最後的結果呢?


    這時,江粼月身體吸收了太多天雷,甚至有部分溢到了識海,竄到它腳下,電得它腳底發麻。


    它抬手使勁揉搓著臉,以調整好情緒。


    [沒事的祖宗。]


    [有我們在,我們會陪著您到達理想之境。]


    [現在,輪到我們竭盡全力助您擺脫險境。]


    它變迴啟示之書,出去前,不忘叫上成功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縮在角落的影蛛。


    [死蜘蛛,跟上!]


    為了不被湮星捏死,影蛛還是低聲應下,變迴穢影之鏡,跟著一起出了識海。


    兩道光芒,一金一暗,繞著包裹江粼月的天雷球體極速飛旋。


    見狀,溯蝶將小小傀扔到一邊,也變迴溯洄之珠,飛了過去。


    白色光芒的加入,讓它們散發的血脈力量濃了許多。


    但還不夠。


    嗡——


    小傀左胸處泛起耀眼的紅芒,瞬間籠罩了它們。


    那是祈願之心的力量。


    四件骸骨造物一同釋放血脈力量。


    天雷的擊打讓江粼月身體的表麵產生更多裂痕,它們便用血脈力量將其修複。


    如此反複。


    它們要一直堅持到江粼月醒來。


    就算力量被掏空,也要咬牙堅持。


    天雷與血脈力量產生強烈的力量波動,以它們為中心,向四周震蕩開。


    一瞬間便清掃了大片的魔族。


    這裏的魔族稍微聰明些,還知道打不過就跑。


    這股力量波動持續震蕩,不止魔族,人族與妖獸,皆多少被波及到。


    妖獸被掃到身體時,不管在做什麽,以及是什麽修為,都會原地發愣幾瞬。


    像是魂魄被打離身體,花了點時間鑽迴去。


    它們望著波動的源頭,心中一陣顫栗。


    “這是什麽力量?”


    “難道這裏真的有螣蛇?”


    隻有蛇類以及生長著鱗片的妖獸才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麽螣蛇。


    那是比螣蛇還要神聖千百倍,讓他們壓製不住心底的臣服欲的存在。


    不知道飛到何處的林奕,這會兒也清楚地感受到血脈的震蕩。


    兩股力量交加,他體內的血脈完全沸騰,仿佛著火了一般,隻覺渾身滾燙。


    但他卻露出了十分欣喜的表情。


    “小粼月大人,屬下這就來!”


    “呸——!”


    阿藍從一塊浮石上的草叢堆裏鑽出來,吐出嘴裏的泥土。


    “整這麽大場麵?看來還活得好好地。”


    她使勁抖擻身子,抖落羽毛上的厚重灰塵。


    “這雷跟**瘋狗似的,一直劈。”


    “不過我好像……”


    她感受著沸騰的血脈。


    “血脈終於要晉升了?”


    ——


    嗡——嗡——


    蒼闕劍無端發出兩聲劍鳴,像是在迴應什麽。


    顧念希釋放靈力壓製它的異常。


    還沒來得及疑惑,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血脈氣息從遠處飄蕩而來。


    “是小師妹!”


    宣璐把聯盟駐紮地的長老下發的繩索係在她與顧念希的身上,對著後者重重點頭。


    “係得夠緊了,這樣我們就不會走散了。”


    “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小師妹!”


    ——


    某處布滿漆黑魔族的巨大浮石之下,一座形似巨獸肋骨的山峰聳立雲霧間。


    一個人身蛇尾的魔族盤在尖端。


    他額頭正中央有一根細長的角,背後一對巨大的灰黑翅膀。


    下邊的蛇身緩慢蠕動,正在努力褪下又一層皮。


    墨呈胥撐開猩紅的眸子,吐露蛇信子,嗅探到一股香甜又強大的血脈力量。


    “不知道把你吞噬後,能讓我漲多少實力呢?”


    他已經在這裏吸收了好些天的天雷,褪下一張又一張的蛇皮,讓他的修為來到了元嬰初期。


    “九弟果然沒騙我。”


    “迴到這裏竟能讓我收獲這麽多。”


    “等蛻完這層皮我便去尋那幼龍,將她吞噬,成為我體內的力量。”


    ——


    江粼月的發尾忽然燃起白色龍焰,龍焰順著發絲一直燒往上燒。所過之處,黑發皆蛻變為白色。


    燒到了發根,龍焰依舊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蔓延至她的全身,又攀附到天雷上。


    龍焰燒得天雷劈啪響。


    似是覺得不得勁,它又攀上正在閃爍的天雷。


    順著爬上去,一直燒到源頭,想要觸碰那破碎的穹頂。


    天雷被它的行為挑釁,一怒之下又召來許多天雷,化作雷蛇直衝江粼月。


    千鈞一發之際,江粼月猛地睜開眼。


    三小隻也用盡了力量,鑽入她的識海。


    它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接下來就放心交給它們的主人吧。


    江粼月一雙金眸比天雷的閃光還要明亮。


    似是在說明,沒有誰能熄滅她的心火,將她擊垮。


    介麟都做不到的事,你這隻會晃人眼睛的電火花,更不可能做到!


    她毫不猶豫地化出真形,前爪撈起為了保護她而被劈得失去意識、渾身焦黑的小傀。


    隨後對著襲來的天雷大張龍嘴。


    滋滋——


    周遭溢散的雷光向她匯聚而來,皆被她吞下肚。


    熊熊龍焰與爆裂的雷光在她的鱗片上躍動。


    龍焰,是她永不熄滅的心火,代表著一顆永不迷失的純真心靈。


    雷光,是她逆天而行、逆境重生,敢於對抗神明的鬥誌。


    轟——!


    天雷爆閃,轟鳴震耳。


    江粼月毫不畏懼,目光堅定,硬扛下天雷的一次又一次的擊打。


    每一次擊打,都是對她身體的錘煉。


    她的血液都會沸騰幾分,鬥誌便會愈加高漲。


    任何無法將她擊垮的力量,都將成為她成長路上的養料。


    前生十八年的苦難壓垮了薑樂,但沒能壓垮江粼月。


    今後的苦難,依舊無法壓倒江粼月半分。


    一盞茶的時間後,天雷似是劈累了,攻勢弱了幾分。


    見它已沒了錘煉身體的作用,江粼月猛地一吸,將其完全吞於肚中,吸收餘下的力量。


    “嗝~”


    她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騰出一隻前爪撓撓肚子。


    酥酥麻麻的。


    隨後又舔舔嘴。


    “還想要。”


    這種對於修煉有益的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


    她抬頭,略微貪婪地望著那泛紅的裂口。


    果然,又有幾束天雷冒頭。


    它們剛劈下來一小節,在看到江粼月嘴沿殘留的“同胞”後,立刻刹住車,折迴裂口之外的世界。


    它們隻是打個工,不想丟了命,告辭!


    “?”


    江粼月不解。


    不同的天雷性格還不一樣?


    她慢慢飛向裂口,想要看一看界果外的世界。


    看一看真正的世界。


    但由於沒有天雷來迴流竄,裂口很快便愈合,雲層迅速湧上來,將這一處的天穹遮蓋。


    江粼月隻好罷休,抓著小傀尋找一個落腳點,決定先喚醒小傀,再去接著找天雷。


    “真是遺憾呢,介麟。”


    “這一次你也沒能殺死我。”


    “你的每一次失敗,都將成為覆滅你的繩索。”


    “等著吧,”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嚐嚐,被在自己手中誕生的生靈殺死的滋味。”


    飛了有一段距離,江粼月看上一塊兒外觀稍微順眼些的浮石,隻不過這塊浮石已經被別人先一步占領。


    密密麻麻的魔族湧出來,將原本青綠的浮石遮蓋成黑色礁塊。


    看清來者是一條溢出雄厚力量的白龍,他們先是震驚與懷疑。


    “龍?”


    許是江粼月的鱗片散發著輝光,在雲霧繚繞的浮雲山,顯得有些不真實。


    要不是她周身還在持續不斷地散發著吸收而來的力量,魔族們都要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們從江粼月的真形形體以及頭頂那對依舊稚嫩的龍角,斷定後者還是一條幼龍。


    他們迅速湧上來,把江粼月圍在中間,釋放魔氣,狩獵幼龍。


    中間他們未說一句話,卻又行動得如此快速、默契。


    想來是墨呈胥平日裏將他們訓得好。


    倘若遇上其他目標,這幾十個魔族的攻擊倒是能奏效。


    可惜啊,他們遇上的是剛錘煉後的江粼月。


    江粼月鱗片上還有些許殘餘的天雷在閃爍。


    她微微向後弓著身子,蓄力。


    魔族們也在不斷地縮小狩獵包圍圈。


    前者心底絲毫不慌張,未曾懼怕,甚至正愁身上溢出的力量沒地兒用,這不,正好拿這些魔族練練手。


    後者也是在心底竊笑,這天地間許久未曾見到的真龍,竟然他們碰上了一隻。雖年幼,血脈倒是不低,抓去給六皇子大人晉升血脈。


    劈啪——


    氣勢兇猛的雷光團從江粼月周身爆射而出,又像蛛絲一樣分成許多股,蔓延開,範圍甚廣。


    每一股上麵都附著有龍焰。


    當它們穿過魔氣時,魔氣皆被龍焰燒掉了大片。


    “這龍的火焰竟能燒掉魔氣?!”


    這下魔族慌了。


    魔氣被克製,他們可沒了別的攻擊手段。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散開,就被突進的雷光擊中。


    瞬間,十多個魔族的身體連同魔核都炸成了粉末。


    其餘尚未被波及到的魔族瞬間汗毛倒立。


    這就是龍的力量嗎?


    僅僅隻是一條幼龍,眨眼一瞬便能讓他們灰飛煙滅。


    也難怪,世間生靈都垂涎龍的血脈與血肉。


    不過,他們要是再不逃,別說拿下幼龍。


    僅僅隻是活著,都做不到了。


    很快,他們又四散逃開,隻要有一人迴去將幼龍的消息稟報給大人,他們這一行便是成功的。


    隻是……他們怎麽飛了半天還在原地踏步?


    甚至還有些力量被抽空的虛弱感。


    抱著這樣的疑惑,他們低頭查看自身狀況。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他們體內的魔氣正不受控製地外泄,朝著同一方向匯聚而去,任憑他們怎麽努力都無法阻止。


    而魔氣匯聚的方向,正是江粼月。


    試完雷,她又開始檢驗這些天背著阿藍學習魔氣的成果。


    看著魔氣從魔族體內鑽出,湧向自身,她唿出一口氣灼熱的氣息,低聲喃喃:“嗯……還行。”


    看起來似乎還不太滿意。


    “還是得拉著林奕給我惡補。”


    隨後,她放出一團龍焰,將牽引來的魔氣通通燒淨。


    雖然還想接著檢驗下去,但這浮雲山修士眾多,萬一被某個突然從雲霧中鑽出來的修士瞧見她使用魔氣,那可就難辦了。


    魔氣被掏空,魔族成了無力反抗的空殼。


    江粼月隨便釋放龍焰將他們燒得幹幹淨淨。


    隨後才變迴人形,輪到浮石上。


    一邊釋放靈力蘊養小傀,一邊掏出影音石聯絡大家。


    “小師妹?你在哪兒?”


    “你待在原地別動,我們這就來找你。”


    他們言語中皆是對她的擔憂。


    除了莫少煊。


    “小師妹救我!”


    “我好像越跑越遠了!”


    幾人:“……”


    “小師妹別理他,我們來繼續方才的話題。”


    “我已經沒事啦。”江粼月語氣輕快。


    幾人皆是眯著眼睛,仔細看著畫麵中她的模樣。


    臉上的裂痕已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紅潤氣色。


    幾人鬆了口氣。


    “我有話要說,關於天雷。”江粼月繼續道。


    “師兄師姐們,撤下所有防禦,盡情讓雷劈吧。”


    幾人:“?”


    “小師妹這是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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