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人街,就好像人一生中難以磨滅的汙點,如牛皮癬一樣垢在王國最不起眼的角落,怎麽擦也擦不掉。


    甚平剛毅倔強,金黃色的風暴鬃眉張揚,自幼在魚人街長大,見過鬥毆,見過流血,見過人們為了爭奪一頓飽飯互相殘殺。


    從小就經曆黑暗的他很清楚,要想生活下來,能夠相信的唯有一雙拳頭。


    泰格神情恍忽,彷若迴到十數年前,那個為了食物果斷朝爭搶者們揮拳的自己。


    頭破血流,倚靠在犄角旮旯裏舔舐傷口……孤僻、冷漠自私,憤世嫉俗。


    但他變了,自從他遇見乙姬,黑暗的人生就迎來了曙光。


    乙姬明明身材瘦小,卻絲毫不畏懼自己這個魚人街出生的惡棍,甚至在他受傷了,那個女人還不辭辛勞為他療傷敷藥。


    冰山遇暖陽。


    泰格不再陰鬱冷漠,而是學會了關心理解,明白了生命的來之不易。


    往事戛然而止,泰格深深的看了甚平一眼,嘴角微挑,“叫甚平是吧?眼神不錯!繼續保持這份幹勁,我等著你隨時來挑戰!”


    “另外忠告你一句,近期暫時別去海之森。”


    望著泰格離開的背影,甚平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破敗的居所,剛進門,就聽見隔壁傳來開門聲。


    開門的是頭章魚外貌的魚人,背著個青色包袱。


    “勞頓,你這是?”甚平皺眉。


    勞頓看見是甚平,心裏鬆了口氣,但依舊緊緊攥住手裏的包袱,疑神疑鬼瞧了瞧周遭黢黑陰森的巷道,這才說道,“甚平,我打算去加入王宮軍。”


    “王宮軍?”


    甚平一掀眉毛,在他的印象裏,王宮軍自命清高,和他們這些泥腿子,混混根本不是一路子。


    勞頓一看甚平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疑惑,勞頓笑著解釋道,“我有小道消息,最近王國開始擴增兵力,對國內所有魚人進行征兵,似乎和海軍近年的政策變化有關。”


    海軍進行世界征兵,給深海的魚人們帶來了壓力,海洋上的人類歧視異族,很多魚人族因為憧憬大地,跑到海洋上去,結果就被人販子抓住,當成奴隸販賣。


    魚人沒有人權。


    這是世界的共識,尤其是人魚(美人魚)在大地上“奴隸拍賣”一欄中價值數千萬甚至數億貝利。


    海軍滿世界征兵擴充實力,本就水深火熱的魚人王宮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於是針對此做出了應對方案。


    “勞頓,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甚平歎了口氣,人類歧視魚人,而魚人之中也有歧視階層,和那些生活在富足正常的家庭相比,魚人街出生的他們不過是無賴混混,是罪惡的代名詞。


    勞頓卻搖搖頭,“你可能不知道,王子尼普頓大騎士長行事公正,威望很高,對待魚人一視同仁,不會因為我們出生魚人街而歧視我們,甚平,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投奔王宮吧,至少不用再為一日三餐發愁,以你的實力肯定能受到重用,甚至還有機會學習魚人空手道。”


    魚人空手道,除了幾個獨立的魚人強者外,這種戰技隻掌握在魚人王宮手裏。


    甚平有些意動,但不是為了飽腹,而是為了魚人空手道,擊敗費舍爾·泰格。


    沉眉思索了一瞬,甚平搖搖頭,真誠微笑道,“謝謝你願意邀請我,勞頓,不過這裏還需要我,我就不去了,祝你成功加入王宮。”


    勞頓愣了一瞬,見甚平走進破敗的門扉輕輕合上才反應過來,苦笑一聲,背著包袱離開了魚人街。


    整體呈現青黑的魚人街,光線愈加陰森深沉,蕭索破敗,苔蘚橫生。


    甚平簡單包紮了下傷口,幽深的眼眸靜靜的盯著滿是汙垢的桌子,忽然想起泰格臨走前的話。


    “海之森?那裏到底有著什麽……泰格那家夥藏著什麽秘密?”


    海之森。


    和陰暗深幽晦的魚人街不同,海之森陽光普照,森林繁茂,包圍海之森的碩大泡沫彷若防護罩,牢牢罩住海之森。


    偶爾有幾隻體型比海之森還要龐大的海王類飄過,但馬上就被海之森深處的恐怖的氣息嚇得落荒而逃。


    泰格穿過泡沫來到海之森港口,徒步走向海之森,目光凝重的望著前方的背影。


    龍徹身穿紅楓服,腳下踩著一對黑履鞋,矗立在白色曆史文本前,藤蔓交錯,碑刻印痕古樸,滄桑之氣撲麵而來。


    泰格走近,目光在複雜怪誕的文本停頓數息,這才開口說道,“你能看懂這些文字?”


    龍徹瞥了泰格一眼,微笑道,“看不懂,事實上,這個文本的拓本我有一份,不過泰格,我聽說這裏曾有兩塊文本?”


    泰格不假思索,“是的,兩年前,羅傑曾造訪此地,似乎在文本有什麽發現,事後得到國王的批準,帶走了紅色的曆史文本。”


    龍徹眼底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神情,泰格繼續問道,“緋紅武士,你們這些大海賊都在搜集曆史文本,難道你們在裏麵發現了什麽秘密?”


    龍徹糾正道,“大海賊?別搞錯了,泰格,我不是海賊。”


    泰格點頭,“你說的對。”


    “考慮得怎麽樣?”龍徹突然說道,“我聽說了,現在魚人王國正在進行征兵,接下來是有什麽大動作吧?你難道不想改變現在的局麵嗎?魚人的局勢可是很不妙啊?”


    泰格麵色複雜,“你為什麽要幫我們?緋紅武士,你可是人類啊?”


    龍徹微微一笑,“這個世界本就是各個種族組成的世界,族群爭端帶來的危害持續了上千年,整個世界海域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九……主宰著海洋世界卻是自以為是的世界政府,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事實上,龍徹曾猜測過,魚人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土著,一群“外來造訪者”入侵了這個世界,借由惡魔果實的力量將魚人們趕入深海。


    也正因此,惡魔果實會受到大海的詛咒,惡魔果實能力者在海洋中會變得無力,能力大幅削減……


    當然,這隻是龍徹的猜測,若是其猜測成立,那喬尹波尹的立場就很微妙了。


    奴隸的曙光,世界政府的反叛者……


    泰格低頭沉思,“這不是你幫我們的真正理由吧?”


    “你說的不錯,”龍徹坦然微笑,“世界政府想抹除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隻要能給世界政府找不自在,我都很樂意去做。”


    泰格搖頭,“我不能讓我的同胞冒險,有個人曾告訴過我,生命不是用來糟蹋的,每一個生命都應該被珍視。”


    “你說的那個人是乙姬吧?”


    龍徹轉過身來,看著滿臉震驚的泰格,“不用驚訝,什麽事都無法瞞過我的眼睛,乙姬的話是對的,但是啊,泰格,生命被珍視的前提就是雙方都得處在平等條件上,隻有將他們拉上談判桌,人們才會願意傾聽你們的想法,一味以疲軟的態度尋求平等,隻會帶來更加慘痛的教訓。”


    泰格無言以對,他很想反駁,但發現他的所見所聞真如龍徹所說的一樣,魚人……真的沒有出頭之日嗎?


    泰格自我懷疑的離開了海之森。


    龍徹看著聳立的曆史文本,突然開口說道,“他走了,出來吧。”


    甚平尷尬的從海之森一棵大樹下走了出來,他之前聽泰格說讓他近期別靠近海之森,心裏好奇下就來到這裏,沒想到發現泰格和龍徹在此談話。


    甚平看著眼前俊俏得過分的人類,他偶爾到過海麵,見過不少人類,但沒有一個長得像龍徹這般俊逸。


    他板著臉,“緋紅武士,你來魚人島到底有什麽目的?”


    龍徹微微一笑,眼眸血光流動,“我正是為了你而來,甚平。”


    “你知道我的名字?”甚平滿臉意外。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學習魚人空手道?”


    龍徹拋出橄欖枝,笑吟吟的看著甚平,在他迴朔能力發動下,他看見了甚平和泰格之間的戰鬥。


    現在的甚平不是泰格的對手,但其潛力遠在泰格之上。


    “你會魚人空手道?”甚平瞪大眼睛,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冷笑道,“別開玩笑了,魚人空手道是魚人秘技,你身為人類,怎麽可能會魚人的招式?”


    龍徹用食指輕輕敲了敲太陽穴,“別用你狹隘的眼睛束縛了自己,在我看來,魚人空手道也沒什麽不好用的。”


    話音落下,龍徹隨意一拳擊打空氣,空氣突兀凝滯,散布在空氣中水分立刻被其攪動開來,宛如洪水湍流,穿石過穴。


    甚平隻覺渾身難受,體內血液和水分竟然躁動起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讓他舌尖一熱,身體不受控製被轟飛出去,噗通一聲砸進旁邊的河水之中。


    甚平從河水中冒出頭來,滿臉驚駭。


    “怎麽會……你怎麽會魚人空手道?!”


    甚平感覺世界觀顛覆了,他竟然看見了一個人類竟然會使用魚人空手道!


    因為我有掛……龍徹神秘一笑,“怎麽樣,我可以教你魚人空手道。”


    甚平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眼神犀利,“你還是說說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吧?”


    龍徹走近河岸,蹲下身來看著甚平,眼睛亮起詭異的紅光,“代價嗎……就當我是一時興起吧,世界在變化,哪怕是狹小的魚人王宮也不得不適應時代洪流,甚平啊,你以後就憑著自己的意誌行事,誰都無法束縛你,哪怕是魚人王宮也不行。”


    …………


    夜色微寒,星辰隱沒在天空。


    多佛朗明哥沒有前往魚人島,而是先來魚人島上的拍賣會場,找到了幕後老板,說明來意。


    “什麽?!你們瘋了,竟然打算販賣人類?”一間掛滿各種彩燈的屋舍傳出一聲厲嚎。


    昏黃的燈光下,堂吉訶德家族和另一股實力麵對著站在兩位頭目的身後。


    多佛朗明哥坐在圓木高腳凳上,雙手交疊支著下巴,笑吟吟的看著表情扭曲的拍賣會場老板,富蘭克林。


    他滿臉的自信和傲慢,“準確的說,不局限於人類,而是販賣所有種族。”


    富蘭克林臉色鐵青,“這裏可是紅土大陸腳下,島上駐紮得有海軍支部基地,說是全世界最為繁華的幾座島嶼也不為過!多佛朗明哥,你現在竟然在跟我說要販賣人口,你這是在砸我的招牌!


    ”


    “咈咈咈咈!”多佛朗明哥笑了起來,雙肩抽動,“富蘭克林,據我所知,紅土大陸上的世界貴族們可是大老遠前往塔托邦購買奴隸,泡沫群島近水樓台,你竟然不打算營業人口販賣,你真能眼睜睜看著大筆鈔票落入他人的口袋嗎?”


    “近年來因為海賊的原因,生意不景氣吧?別忘了,你手底下可還有大批員工嗷嗷待哺……”


    富蘭克林拳頭緊攥,憤恨的瞪著多佛朗明哥,“別小看我手底下的員工,多佛朗明哥,如你想要販賣人口就另請高明吧,恕不奉陪!”


    多佛朗明哥臉上笑容消失,淙的一聲站了起來,因為他突然站起,高腳凳啪的一聲栽倒,富蘭克林的手下立馬緊張的下意識拔出武器。


    多佛朗明哥的身高幾乎碰到照光燈,陰影投射下來,屋舍內瞬間變得暗澹無光。


    富蘭克林眼皮一顫,急聲警告道,“多佛朗明哥,這裏不是北海,我這裏不吃你那套!”


    多佛朗明哥突然發笑,笑聲陰森恐怖,照在暗紅色西裝外的羽織衣跟隨雙肩抽動起來,宛若跳躍的火焰。


    富蘭克林小屋內噤若寒蟬,隻能聽見多佛朗明哥的笑聲。


    “真是愚蠢啊,富蘭克林,我原以為你會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也和那些卑劣的螻蟻一樣迂腐不堪,弱肉強食,是世界的生存法則,像你這種家夥竟然能經營拍賣會場到現在,真是奇跡。”


    富蘭克林不傻,聽得出多佛朗明哥話裏的冷嘲熱諷,壓著火氣,“你什麽意思?”


    多佛朗明哥嘴角微挑,太陽鏡反射猩紅的冷芒,“意思是,你被淘汰了。”


    多佛朗明哥手指律動,富蘭克林童孔一縮,三道血線出現在富蘭克林的腦袋上,一個腦袋裂成了數瓣。


    血花在小屋中舞蹈,血腥味充斥小屋每一個角落,當富蘭克林的眾小弟們緩過神來,撕心裂肺的喊著“富蘭克林大哥”的話抽出武器就衝向多佛朗明哥。


    “混蛋啊,竟然殺了富蘭克林大哥!”


    “砍了北海來的這些垃圾!為富蘭克林大哥報仇!”


    “殺啊!


    !”


    “多佛。”琵卡等人走上前,滿臉躍躍欲試。


    多佛朗明哥滿臉詭笑,雙手張開,“全殺了,一個不留。”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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