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一片安靜,所有人望著眼前這一幕,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即便是玉羅刹也未曾想到。


    那柄突如其來的木質小劍,在一劍貫穿了李斯後,便重新懸浮在韓飛的身前,隨著韓飛將氣運散去後,掉落在他的手中。


    李斯即便到死,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韓飛默然散去了劍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緩緩上前,蹲下身子,看著躺倒在地,已然再無生機的李斯,輕聲道:


    “我的劍運的確是假的,但我說要殺你,卻是真的,隻可惜,你隻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韓飛看著他依舊死死睜大的雙眼,淡淡說道:


    “讓你死得瞑目,這一劍,雖然是借助我的劍運而出,但實際上卻是千裏之外的劍仙一劍,莫說是你,就算是不滅境的強者,不不曾防備下,也必死無疑,所以,你死的不冤。”


    說完後,韓飛伸手將他的雙眼閉合,隨後站起身來,轉頭看向了依舊沉浸在震驚之中的三人,緩緩走到了幾人身邊,玉羅刹最先忍不住問道:


    “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不是無法施展真正的劍運嗎?剛才那一劍算什麽?”


    韓飛攤開手,亮出了手中的那柄木質小劍,玉羅刹認出這柄劍是自己師傅給韓飛的,也是當日在西荒韓飛和莫無憂相識的信物。


    韓飛對玉羅刹說道:


    “我的確無法施展劍運,這一點我沒有騙你,至於剛才那一劍,雖然是從我身邊遞出,但真正出劍的人,是莫前輩。”


    斷無雙不由皺眉道:


    “莫無憂不是不在這裏嗎?他此刻少說也在數百裏外,即便是真的劍仙,相隔數百裏遞出一劍,也並不容易吧。”


    韓飛點頭道:


    “尋常來說,自然是不容易,更何況他此刻還要麵對楚狂風,但若是有劍運加持,那就不一樣了。這柄小木劍,名為方寸,是當年莫前輩成就明悟境時,親手雕刻的,從西荒迴來的時候,我將其還給了莫前輩,在我迴到紫薇閣時,找到了莫前輩蹤跡後,曾經和莫前輩有一次書信來往,我將自己得到劍運傳承一事告知了他,他將此劍托人帶了迴來,並告知我,遇到危機關頭,可以施展劍運,此劍感受到劍運後,他哪怕不在身邊,也可以在千裏之外,借助劍運遞出一劍,算是我的護身手段。”


    李卜凡瞪大眼睛說道:


    “那豈不是說,隻要你有此劍在身,就相當於有一位劍仙在旁守護,那還何懼之有。”


    韓飛苦笑道:


    “哪有這樣的好事,千裏之外遞劍,哪怕有劍運加持,也並非是如此容易的事情,即便是莫前輩這樣的人物,也需要通過一些媒介才能做到,那便是他的劍意,此劍之中有他三縷劍意,每次施展,都會消耗一道劍意存留,一旦三道劍意都用盡,那就不可能繼續施展了,也就是說,這一劍,我最多隻能施展三迴。而且,這一劍的施展要求,隻能是對方靠近我三尺之內才行,講究的是出其不意,若是讓他人有了警覺,很難成功。”


    眾人恍然,玉羅刹輕聲道:


    “所以,你剛才故意露出破綻,言語挑釁,都是故意為之,就是要讓李斯放心出手對嗎?”


    韓飛點頭道:


    “李斯為人謹慎,若是不如此,他未必會上鉤。”


    玉羅刹盯著他的眼睛道:


    “你好陰險。”


    韓飛並未反駁這句話,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正義君子,自然也不在乎是什麽陰險小人。


    斷無雙卻說道:


    “劍仙一劍,哪怕是不滅境,若是施展得當,也是可以斬殺,用來殺一個氣海境巔峰,未免太過浪費了。”


    韓飛聳了聳肩道:


    “沒辦法,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李斯可以死,但隻能死在我的手裏,否則,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三人都明白韓飛這句話的意思,李斯是紫薇閣的東閣閣主,哪怕是背叛,如何懲處也隻能由紫薇閣的人來決定,韓飛無疑是這個最好的人選,身為少閣主的他,也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順斬殺對方的人。


    一旦假借別人之手除了他,哪怕是韓飛最為親密的朋友,也必然會牽扯諸多事端,甚至是閣中人心異動,韓飛想要真的掌控紫薇閣,就不得不去計較這些細微末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韓飛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些,才會哪怕舍去一道劍意,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殺手鐧,也要親自動手殺人。


    在場的三人,都是人中龍鳳,其中的利害關係,哪怕韓飛沒有明說,也是立刻明白。


    解釋完所有事情後,韓飛走到了阿笑和獨孤月的身邊,探了探二人的脈搏,確認他們隻是昏迷,雖然有傷在身,卻不致命,總算是稍稍安心。


    又過了片刻的功夫,諸葛無傷和段四海聯袂迴來,三人立刻迎上前去,韓飛眼神微動,趕忙問道:


    “如何?”


    諸葛無傷輕聲道:


    “多寶和我糾纏了一番後,眼見拿不下我,大概是不想和我死戰,中途借機遁去,我沒有去追他,所以就折返迴來,看到了段閣主還在和那位麵具人交手,本想助他一臂之力,不成想那位麵具人一看勢頭不對,也轉身就逃,而此人逃命手段倒是有些厲害,沒能抓住他。”


    段四海也是開口說道:


    “那人的修為不弱,在不滅境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強者,而且他的功法和手段,我在江湖上從未見過,不像是中原江湖任何一家門派的手段,十分詭異,就連那逃脫之術,也同樣少見。一時不查,大意之下,讓他遁走了。”


    韓飛有些失望,那人顯然是一個關鍵人物,若是能夠將其抓住,或許就可以知道那些真正在幕後操縱的那些人身份,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一切,看起來像是李斯一手安排,實際上,他也不過隻是那位幕後黑手的一枚棋子罷了。而在他身後,還有一位看不見的黑影,正在秘密謀劃著這一切。


    隻可惜,讓對方逃走了,也就失去了挖掘更多消息的來源,而能夠在段四海和諸葛無雙兩位高手圍攻下還能遁走,也足以說明了此人不簡單。


    這樣的一位強者,也不過是對方派遣出來在明麵上的一人,那位幕後之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韓飛的心中也更加好奇了。


    韓飛不曾多言,隻是默默點了點頭,隨後對眾人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段四海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地上的李斯,眼神有些複雜,雙手不由緊了緊,韓飛見狀,緩緩說道:


    “人是我殺的。”


    段四海微微一怔,隨即沉重的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


    韓飛沒有多說什麽,段四海卻突然說道:


    “你們先行一步,這裏交給我來處理。”


    韓飛點了點頭,隻是說道:


    “我在城中客棧等你。”


    段四海默然不語,隻是點了點頭,韓飛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而李卜凡和段無雙則分別扛起了獨孤月和阿笑二人,一行人重新向著城中的方向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段四海望著李斯的屍體,沉默良久後,他走上前去,抱起對方的屍身,向著另一處方向走去。


    在相距這片竹林大概三十裏外的一片野山上,兩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壯一瘦,臉上都戴著和先前那鬼麵人極為相似的鬼臉麵具,隻是他們的麵具是呈現火紅色。


    二人迎風而立,站在山巔之上,遙遙望著那片竹林,先前竹林中發生的一切,都被他們默默看在眼中。


    身形矮小之人冷聲道:


    “廢物,計劃了這麽久,還是以失敗告終,還敢跟我們說他算無遺策,讓我們平白無故折損了好些高手。”


    高大之人默然道:


    “那個小子身邊的高手層出不窮,手段也不少,的確是不好對付,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少年郎,就如此難纏,若不是他在西荒修為盡失,成長起來後,不敢想象會是何等場景。”


    矮小男子冷聲道:


    “換了我的脾氣,直接親自出手,就算是那兩個不滅境的高手一起上,也是白搭。”


    高大男子則是沉聲道:


    “不可輕舉妄動,此時還不到我們現身的時候,更何況,若真是我們出手,隻怕會引起更大的風波,從司徒振南坐鎮九州開始,江湖上一直就有明悟境以上的強者,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則不允許輕易對明悟境以下的人出手的潛規則,若是有人違反規矩,便會遭到司徒振南的全力絞殺。


    其目的,便是避免那些仗著宗門有明悟境強者坐鎮的門派,開始對其他江湖門派肆意洗劫,以至於霍亂江湖的事情出現。避免江湖再次陷入三十年前的那場血腥殺戮場麵。我們若是真的親自出手截殺那小子,就算是打破了這項不成文的規矩,若是因此引來了司徒振南的追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矮瘦男子顯然也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他也隻是說說而已,並不打算真的動手,但此刻卻沉聲道:


    “即便不方便親自動手,那也不能看著那小子就這樣安然無恙的離開吧。”


    高大男子冷笑道:


    “當然不能,他既然要前往蒼穹山,那就還有機會,按照約定,我們該出手的已經出手了,既然交易是雙方的,總不能老是讓我們一家出力,也是時候讓那個家夥也出點力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在那裏,到底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猶未可知呢。”


    ......


    當獨孤月和阿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在二人疑惑的神情下,被留在這裏看護二人的李卜凡告知了一切。


    他們這才知道,昨天的那一戰,竟然引出了這麽多的強者對決,也同樣是感慨萬分,獨孤月更是有些羞愧,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護衛,不但沒能護住韓飛,最後甚至還需要對方搭救。


    而另一邊的韓飛,在客棧外,看著一夜未歸的段四海重新出現時,並無任何驚訝,段四海沒有說話,而是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趟。


    韓飛也不疑有他,此刻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他自然可以選擇相信這個從在徽山就一直護著自己的段前輩,所以毫不猶豫的跟對方離開了客棧。


    轉過幾條街道後,二人進入了一間不起眼的小茶館,韓飛從一踏入,就知道這裏乃是紫薇閣的一處暗閣。


    在那位暗閣掌事者的帶領下,二人進入了一處偏僻安靜的小院,這裏位置隱秘,且與世隔絕,也是談事的最好之地。


    段四海來到這裏後,猶豫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反而是韓飛主動問道:


    “李斯的屍體,安葬妥當了嗎?”


    段四海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韓飛並不意外,段四海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雖然和李斯的性格不合,但畢竟相交多年,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會做這一切,也是情理之中。


    而對方將他單獨帶到這個屬於紫薇閣之地,要說的那些事情,韓飛其實心中早已清楚。


    所以,他直接坦然開口道:


    “李斯必須要死,這一點沒得商量,或許你會覺得我太過冷酷無情,但這就是我的決定,若是段閣主和上官閣主,以及王閣主,真的因此而對我有所怨念甚至是記恨,我可以接受,但並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歉意。”


    段四海倒也坦然,歎了口氣後,低沉道:


    “你放心,既然老祖將紫薇閣傳給了你,我們也認可了你的閣主身份,那就不會有人對你的決定有任何質疑,更不會有怨念,更何況,李斯背叛宗門,死不悔改,算得上是死有餘辜,又是被你親手所殺,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不會有人在這件事上有任何異議的。”


    韓飛點了點頭,輕笑道:


    “有前輩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到此結束,至於關於李閣主的身死一事的對外說辭,我認為不管他最後做了什麽,畢竟曾經是東閣閣主,為紫薇閣立下不少功勞,不管是為了紫薇閣的名譽,還是念在他曾經的功勞上,都不要將他背板宗門一事說出去了,對閣內弟子和外界就說他是為了保護我這個閣主,不幸戰死,在紫薇閣的祖師堂中,為其立碑,你看可好?”


    段四海眼神波動,深深的看了韓飛一眼,即便他再怎麽為人憨厚,卻並不是真的蠢笨,立刻知曉了韓飛的心思,不知為何,他越發覺得這個少年深不可測。


    他緩緩低頭抱拳,沉聲道:


    “屬下段四海,謹遵閣主之命,替東閣弟兄們感謝閣主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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