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飛的突然出手,就連他身側的幾人都未曾想到,直到韓飛一掌之下,將葛洪和那位百香閣的閣主盡數重創之後,才迴過神來。


    司徒雲雀先是愣了一瞬,隨即跳起腳來,開心道:


    “幹得漂亮,不愧是我的師弟,沒給師門丟臉。”


    其餘幾人也都是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暗自鬆了口氣,但韓飛卻並未迴應司徒雲雀的話,隻是默默看著那倒地不起的二人,確認他們已經沒有危險後,猛地嗆出一口血來。


    隨即他挺拔而立的身子搖搖欲墜,一身氣機也是盡數散去,麵露苦澀,直接向前栽倒,好在玉羅刹就站在他身旁,始終小心注意的她,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韓飛身前,以背部撐住軟到的韓飛,輕聲道:


    “撐住。”


    突如其來的一幕,再一次讓眾人傻了眼,韓飛眼前已經是恍恍惚惚,軟到在玉羅刹那透著幽香的後背上,撐著最後一口氣道:


    “諸位,那家夥其實沒說錯,我此刻的確無法繼續出手了,我小看了西荒的氣運之力,強行吸取了太多,以至於我的體內氣運已然不受控製,而且連番大戰,我已然力竭,剛才那一擊,是我最後的一絲幫助了。”


    封一劍沉聲道:


    “可還能撐住。”


    韓飛苦笑道:


    “短時間應該還行,但估摸著也撐不了太久,一旦氣運之力失控,我也就離死不遠了。”


    玉羅刹撐住韓飛,聽聞他的話,皺眉道:


    “你可有辦法。”


    韓飛費力的抬起一隻手,指向了西荒的東邊,聲音越來越弱道:


    “那裏,我先前吞噬氣運,借助天地之力,感知到葉星士就在那邊,為今之計,隻能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裏,去和他匯合,他肯定有辦法解決的。”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韓飛的聲音幾乎弱不可聞,而後他要搖搖晃晃的手臂徹底耷拉下來,落在玉羅刹的身前。


    玉羅刹並未理會韓飛那手不知有意無意落在的尷尬位置,隻是輕輕晃了晃他,卻不見動靜,微微皺眉,仔細感應了一下,才算微微放心,對其餘還有些緊張的眾人道:


    “無礙,隻是力竭昏迷了。”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紫天衣輕聲道:


    “按照他所說的,隻有找到葉前輩才能救他,我們該走了。”


    其餘幾人都是微微點頭,唯獨先前不曾參與的阿笑,突然語氣沉重道:


    “隻怕,沒有那麽簡單。”


    所有人向他看去,卻看到他正在遙遙望著山下,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眼神都微微一縮。


    天柱山下,一杆杆大旗樹立,密密麻麻的數千西荒精兵,將整個天柱山團團圍住,甚至其中一部分精銳士卒,已經開始緩緩登山而來。


    而在更遠處的方向,塵煙滾滾,由遠及近,則有更加數之不清的兵馬從四麵八方趕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眾人的心中,都是微微一沉。


    此刻他們身處西荒腹地,四周皆為對方兵馬圍困,人數不詳,即便都在全盛時期,也未必敢言就能真的衝出軍陣,逃離此地,更何況,如今的他們大部分都是殘兵敗將,強弩之末,被如此多的人馬圍困,幾乎陷入了絕境之中。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唯獨封一劍,陡然上前一步,緩緩說道:


    “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殺出去就是了。我來開道,你們緊隨我後。”


    封一劍的平靜和自信,再度給了眾人一絲微弱的信心來,紫天衣也同樣緊了緊自己手中的清水長劍,一咬牙,便是將周身氣機再度攀至巔峰,即便因此造成的更大隱患傷勢,也全然不顧。


    她同樣是幽幽說道:


    “我與你一起開道,若是此次能夠帶他闖出這裏,先前對他的所有算計,就算兩清了。”


    阿笑歎了口氣道:


    “我是殺手,又不是衝鋒陷陣的將軍,衝陣這樣的事情,可不是我的擅長。”


    玉羅刹默默將韓飛背起,用自己的紅菱將其與自己牢牢綁在一起,隨後探手一撈,將不遠處的那柄古劍紅燭隨手拿來。


    這是她從離開羅刹聖宗後,第一次提劍,一身氣機蕩漾,眼眸中透著一絲寒意和堅定。


    她隻是默默上前兩步,對身旁的阿笑淡淡道:


    “若是想走,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沒人會怪你的。”


    阿笑翻了個白眼,無奈道:


    “你當我不想走啊。”


    他有些愁苦的看了看她背後的韓飛,眼中神色複雜,幽幽道:


    “若是換了任何一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唯獨他不行,若是這會走了,那我堅持到現在的意義也就沒了。”


    玉羅刹聞言,隻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不合時宜,她真的很想知道,對方和韓飛到底有什麽牽連。


    但此刻顯然不是閑聊的好時候,故而玉羅刹也隻是看了一眼後,便轉迴頭去,她感受著韓飛在她背上沉重的唿吸聲,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心安。


    哪怕今日闖不出去,和他就這樣死在一起,似乎...也不算太差。


    司徒雲雀歎了口氣,卻也沒有離去的打算,隻是默默想道。


    師父啊師父,你說跟著他才會有想要的機緣,才會更加安全。


    現在倒好,機緣沒看到也就罷了,這安全...我怎麽感覺,又被你這個不靠譜的師傅給坑了呢,我要是死在這裏,您老人家會不會傷心?


    至少,不會在想著給我找什麽人家嫁了的事吧。


    山巔之上的一眾年輕人,各懷心思,他們都很清楚,即將麵對的將是何等兇險的局麵,沒有人敢說自己有信心,能夠闖過軍陣而出,即便是封一劍也一樣沒有。


    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退縮之意,少年當有少年豪氣,向死而生,又豈是隻有老一輩江湖人才有的?


    沒有什麽廢話,以封一劍開路,眾人開始順著山路,向下奔行而去,在半山腰處,遇到了被三千兵馬逼上山來的徐鸞刀等人,以及幫助他們擋住那數百名江湖豪俠的紫薇閣弟子。


    此刻,紫薇閣的弟子隻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幾乎人人帶傷,頗顯狼狽,但在他們腳下卻是屍橫遍野,所有意圖闖山的西荒江湖高手,全部死絕。


    其中大部分都是死在紫薇閣的弟子聯手之下,最後的一部分,卻是被下方衝山而上的軍陣士卒給亂箭射殺的。


    紫薇閣的數人也都死在這場漫天落下的箭雨中。


    如果不是徐鸞刀等人趕到及時,替他們擋住了其餘箭矢,隻怕此刻剩下的人,會更少一些。


    而前一刻,天柱山下,崇明和李卜凡互換一刀一劍後,各自失去了繼續打下去的能力,而看到泗水城的三千騎軍趕至,崇明便知道後麵已經不需要他們參與了,故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與之一同離去的還有皇甫俊才,這位鍾情與玉羅刹的少年郎,站在原地掙紮了良久之後,還是決定離開這裏,畢竟他是皇甫一族。


    身後牽連重大,無法事事都隨本心,即便有心想要幫玉羅刹離去,卻也知道對方不會願意跟他走,能夠做到兩不相幫,已然是他的極限了。


    而另一方的七殺和徐鸞刀以及斷無雙,孟無常三人大戰良久之後,也是傷勢嚴重,雖然對方也不好過,但他卻從對方三人的眼中,看到了視死如歸的架勢。


    這讓他終究還是猶豫了。


    慕容澤已經死了,他的兩位師兄師弟,貪狼和破軍也都死了,如果他也死在這裏,那師門複辟的希望,也就徹底斷絕了。


    七殺不願死,更不願和幾個必死之人去換命。


    所以在最後關頭,他還是選擇了遁走,而這也讓徐鸞刀幾人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而來的那三千兵馬,卻又將幾人一直逼迫退至了半山腰處,與紫薇閣弟子匯合後,又碰上了正在下山而來的封一劍幾人。


    看到玉羅刹背上的韓飛,徐鸞刀眼神詢問了一下,迴答他的是紫天衣,隻是輕描淡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眾人緩緩點頭,但又有些心神沉重,對方不講道理,直接動用了兵馬,他們連番交手,早已經是精疲力盡,即便都是入境的武道高手,也實力大打折扣,想要衝破這三千兵馬都不容易,更別說還在源源不斷趕來的各路人馬了。


    “奶奶的,小爺今天看樣子,非要交代在這裏才行了。”


    徐鸞刀沒好氣的吐出一口血水,齜牙咧嘴的說道,斷無雙沒有說話,李卜凡臉色蒼白,那一刀斬出後,他一時半刻,幾乎沒什麽戰鬥力,自然也是無言以對。


    孟無常反倒是異常平靜,隻是扛起長刀,沉聲道:


    “說那麽多廢話有什麽用,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無非是拚死一戰罷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封一劍看著從山下以軍陣,緩緩前行的滿山兵卒,再次來到了最前麵,淡淡道:


    “我開路,殺下去。”


    眾人齊齊點頭,臉色凝重,已然做好了拚殺的準備。


    封一劍不再猶豫,飛身一掠而下,眾人緊隨其後,其中玉羅刹的身側分別是徐鸞刀和李卜凡,身後則是孟無常,無形中將其護在中間。


    他們很清楚,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已經昏迷的韓飛,不管他未來會如何,當下凝聚了一身氣運的他,才是這場廝殺的關鍵所在,若是舍了他,先前付出的一切,全都付之東流。


    看到封一劍等人不退反進,向著山下衝殺而來,坐鎮山下的那名武將,臉色漠然,隻是抬了抬手,身後數百弓箭手,立刻彎弓如滿月,對準封一劍等人前行的方向,一波箭雨便是落了下來。


    衝在最前麵的封一劍,眼神一寒,身形一掠而起,人在空中,手中的承影帶著一縷寒光,凝結成冰霜,橫掃而出,劍氣衝雲霄,所有箭矢不曾墜落在眾人身前,便被他一劍全部粉碎,化作一地的冰碴。


    而對方的軍陣顯然經常圍殺江湖高手,對於封一劍能夠撥開箭雨,似乎早有準備,弓弩手並未一次全部射出,而是射了一半,又留了一般,留下的那一半,看準時機,就在封一劍的劍氣蕩出,人剛落地的時候,又是一輪箭雨當頭落下。


    這一手不可謂不陰險,卻又精準至極,正好是在對方一氣剛落,一氣未起的關鍵時刻,即便強如封一劍,也很難在同時,遞出兩劍。


    但如今衝陣之人,卻並非隻有他一人,當封一劍落下去的那一刻,在他身後的紫天衣,便接替了他的位置,再度掠起,也是出了一劍,將剩餘的那波箭矢破去。


    二人從未配合,卻在此刻有著無形的默契,這便是紫天衣的本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始終會保持最為清晰的頭腦。


    就這樣,對方的弓弩手雖然輪番交錯攢射,但封一劍和紫天衣,再加上阿笑和徐鸞刀幾人,輪番出手抵擋,所有的箭矢,並未能夠阻攔他們分毫,片刻不到的功夫,他們已然靠近了擺出軍陣,嚴陣以待的下方士卒。


    封一劍一馬當先,劍意瞬間攀升,一劍遞出,方圓十丈之內,地麵層層凝霜,劍氣如長河,一劍便是將軍陣撕裂開來。


    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連連,而封一劍本人,則是狼入羊群,一路前衝,所有擋路之人,均被他的劍氣斬殺。


    在他身後的眾人都是緊緊相隨,寸步不離,跟著他一路向下殺去。


    雙方短兵交接,封一劍畢竟是氣海境的強者,即便這些人馬也算悍勇,不畏生死,卻也難以抵擋。


    隻是一個照麵,封一劍便帶領眾人殺入敵軍三十餘丈的深處,但人力終有盡時,封一劍本就連番交手,即便氣機再怎麽強盛,也到了盡頭,在短暫的神勇無敵後,終於開始有些力所不逮,而被他一時打的有些錯亂的軍陣,也發現了這一變化,經過短暫的混亂後,在那些校尉和都尉的指揮下,開始漸漸穩定下來。


    瞬間形成了軍陣圍殺之勢,開始向著眾人殺去。


    始終位於封一劍身後的紫天衣也看出了對方的氣力不足,當機立斷道:


    “你先換氣,接下來換我衝陣。”


    她瞬間躍過封一劍,手持清水長劍,以氣血之力,強行催動真氣,一道道如流水的劍氣,瞬間蕩漾開來。


    紫天衣眼中滿是殺機,身為女子,卻不輸任何衝鋒陷陣的男人,輕嗔一聲道:


    “殺!”


    刹那間,漫天劍氣,隨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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