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夏邊陲的黃石小鎮,葉星士坐在那間破落庭院中,同樣正在手談一盤棋局。


    而與韓飛他們不同的是,他的棋盤對麵空無一人,整盤棋,隻是他一個人在下。


    葉星士的棋盤上,黑白交錯,已然下至中盤,黑白子猶如黑白兩條蛟龍,相互傾軋,纏在一處,根本無法分開。


    而這副複雜至極的棋盤,若是換了尋常棋手,哪怕是國手,也未必能夠看破局勢。


    可葉星士卻信手捏來的輕鬆落子,且速度很快,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一般。


    而他落子越來越多。棋盤上的空位也越來越少。眼看著,就快要無子可落。


    卻始終不曾有任何一枚黑白子從棋盤上被拿下。


    終於,葉星士停下手來,看著棋盤上密密麻麻,幾乎無子可落的場景,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他緩緩歎了口氣道:


    “這盤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終究還是需要兌子,否則,打不開局麵,便很難贏。”


    這個時候,清虛從房屋中走了出來,他看著葉星士道:


    “你這盤棋下的如何?那邊,也該到最關鍵的時候了吧。”


    葉星士淡淡說道:


    “的確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候,接下來,雙方都該收官了,局勢來說,依舊是難分高低。”


    清虛看了那錯綜雜亂的棋盤一眼後,還是說道:


    “天時地利皆不在我,難分高低,便是輸。”


    葉星士緩緩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他輕聲自語道:


    “所以,我苦思良久,最後發現,還是需要兌子,方能破局。”


    他抬起頭來,看向清虛道:


    “你在房中,占卜了三天,可有結果?”


    清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猶豫了一下後才說道:


    “西荒匯聚了不少曾經逃離而走的那些南方練氣士。大部分的天機都被遮掩,即便我施展全力,也隻能模糊的算出個大概。”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葉星士挑了挑眉頭道:


    “結果不太好?”


    清虛沒好氣道:


    “應該是很不好!”


    他盯著葉星士道:


    “我得到的卦象是九死一生,且生機淡薄,幾乎無法窺探。”


    葉星士聞言,臉色淡然,倒是沒什麽變化,清虛認真道:


    “你早就推演出來了是嗎?”


    葉星士淡淡說道:


    “世間安有完全法?本就是一場賭局,既然是賭,便沒有必勝的把握。”


    清虛怒聲道:


    “若是如此,你又何必賭這一局,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你卻偏偏要去搭上那幾個人的性命。”


    葉星士依舊語氣平淡道路:


    “這條路不是我讓他們走的,而是他們自己選的,一切都是注定,如今的江湖,該是他們的了。”


    清虛冷哼了一聲,葉星士卻微微笑道:


    “你也不必太過緊張,你自己剛才也說了,這一局是九死一生,畢竟不是十死無生,那一線生機,也是我們一線勝機。”


    清虛擔憂道:


    “但這一線生機太過渺茫,又如何能輕易抓得住。”


    葉星士說道:


    “並非是生機渺茫,而是還沒到顯露的時候,至於這一線生機,要何時變得清楚。就要看他們何時才能看透了。”


    清虛眼神依舊擔憂,但他也知道,此刻已經到了終局,便是他也無力改變什麽。隻能靜觀其變。


    天柱山的六座山峰,第一座側峰山腳下,斷無雙和破軍一前一後進入山脈之中。


    隻是剛一踏入,他便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纏繞他的全身,形成束縛之力,雖不至於無法行動,但卻如牛入泥海,步履維艱。


    斷無雙微微皺眉,感受了一下這種奇怪的束縛之力,發現這種力量與尋常的氣機壓迫,又或者真氣凝結都不相同。


    更像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玄妙之力,暗含天地之道。


    這便是道門的玄妙法陣嗎?


    他的心中不由想到,這次既然有那位西荒道門第一人的枯木道人坐鎮此地,會有這樣的道門法陣,倒也不足為奇。


    隻是不知道,這法陣對於西荒的人和自己,是否有一樣的效果。


    斷無雙略微思緒了一下,便運轉真氣,以劍罡直接強行破開了那種玄妙之力。


    隨後他不再猶豫,而是大踏步向前,直奔山上而去。


    可是他還不曾走多遠,周邊林深樹茂的山腳密林之中,陡然飛出一物,化作一道流光,向他射來。


    斷無雙眼神微動,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一道劍氣已然劃破長空,將那激射而來的東西瞬間四分五裂。


    等到東西散落一地後,方才看清,剛才激射而來的是一根粗壯的巨樹樹幹。


    斷無雙將眼神看向那樹幹飛來的方向,一道人影出現在那裏,赫然正是先一步進入山脈之中的破軍。


    他依舊是手持鐵扇,輕輕擺動,眼中有一絲嘲弄之色,隻是與斷無雙對視一眼,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斷無雙眼神平淡,沒什麽表情,而是踏步而行,直接進入了山脈密林之中。


    既然對方想要跟他在踏上山峰前就較量一下,他又豈能不答應。


    同為六座山峰的第二座山脈,一道刀光劃破空間,瞬間將一片粗壯大樹全部斬斷。


    同時,地麵之上也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徐鸞刀手持長刀,站在那片空地之上,在他對麵,則是剛剛被一刀逼退的貪狼。


    貪狼的眼神,陰晴不定,但看向徐鸞刀的眼中,有一抹殺氣。


    反觀徐鸞刀,帶著一絲狂熱之色,他略顯張狂道:


    “我說,你跑什麽,有本事,就跟我正麵打就是了。”


    貪狼冷哼一聲道:


    “你腦子有毛病吧,這裏有法陣,大打出手,會引起法陣的攻擊,我們是看誰先登上山峰,就算要打,也是在登上山頂之後。不該在這裏。”


    徐鸞刀卻不耐煩道:


    “有法陣又如何,那才更有趣些,反正你我遲早要打,在這裏跟在上麵,又有什麽區別。早打早結束。”


    貪狼不屑道:


    “不過是個沒腦子的蠢貨,我才不會在這裏跟你浪費體力。”


    徐鸞刀卻冷笑一聲道:


    “那可就輪不到你選擇了。”


    ......


    第三座山峰之下,紫天衣和七殺幾乎同時抵達。


    二人都看出了山脈之中不同尋常的法陣,不由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七殺看到紫天衣,便有些不爽的擰了擰眉頭,紫天衣神情清冷,緩緩說道:


    “既到此處,不妨說開,你我是抵達山巔之後再動手,還是想要在法陣中,就分出高下,我都奉陪。”


    七殺不屑道:


    “你能闖過法陣,再說吧!”


    說完後,他根本不去理會紫天衣,便一個閃身,踏入法陣下的山脈中,消失不見了。


    紫天衣看了看他離去的背影,沒什麽表情,也是從容踏入法陣之中,向著山巔而去。


    第四座山峰是孟無常和崇明。


    二人同樣在山脈腳下的法陣中形成對持,孟無常臉色淡然,崇明則是麵帶笑容。


    孟無常淡淡說道:


    “這裏束手束腳,打起來不痛快,不如我們各自破開法陣,到山巔再一決勝負,如何?”


    崇明笑道:


    “在下也正有此意。”


    孟無常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幹脆利索的轉身離去。


    崇明則是看了一眼山巔的方向,輕輕呢喃了一句:


    “孟兄,對不住了,此事關係重大,恕我不能給你想要的公平了。”


    他看著孟無常消失的方向,並未選擇同行,而是又換了一處方向,也消失在了山腳下。


    第五座山峰中,皇甫俊才緩緩步行至此,似乎並不著急。


    而比他更不著急的,則是同樣緩慢前行的封一劍。


    二人似乎不像是來爭奪玉龍石的,更像是尋山望景而來。


    二人並肩而立,站在法陣跟前,皇甫俊才看了一眼法陣,淡淡說道:


    “清風觀的地縛七星陣。枯木觀主倒是廢了不少心思。”


    封一劍不曾出聲,皇甫俊才則是看了他一眼道:


    “此陣以道門玄術布下,即為困陣。也是殺陣。借住大地之力,形成捆縛之力,闖陣者,修為越高,捆縛之力也越大,若是出手動靜越大,則會引出七星殺伐,所以,想要闖過此陣,就需要控製自己的真氣,以真氣斷玄力。”


    封一劍淡淡說道:


    “你不必說給我聽的。”


    皇甫俊才傲然道:


    “我皇甫俊才還不需要靠這樣的陣法來消耗對手的實力,既然要戰,那就堂堂正正,因為,我不會輸。”


    封一劍想了想後說道:


    “我也不會。”


    皇甫俊才看了他一眼,隨後直接等山而去,同時淡淡道:


    “那我們就在山巔上,看看到底誰能贏。”


    封一劍並未跟他一起走,也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同樣是緩步上山,不急不慢。


    最後一座山峰之下,玉羅刹走在前麵,李卜凡跟在後麵,他看著默默前行,卻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玉羅刹,幾次猶豫,想要說些什麽,卻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卜凡的心中有些愁苦,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心神中時,都不曾注意玉羅刹何時停下腳步,等他迴過神來,險些撞在她身上。


    好不容易打了個踉蹌,站住身形,李卜凡有些尷尬的抬頭看去,卻看到玉羅刹隻是輕輕撇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麽。


    李卜凡好奇道:


    “聖女姐姐怎麽停下來了。”


    “到了!”


    玉羅刹的迴答,簡單明了。


    李卜凡越過她的身子,看向前麵,果然已經到了山腳下。


    李卜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聖女姐姐,我們……”


    玉羅刹打斷了他的話道:


    “我們現在是兩個陣營的人。”


    李卜凡張了張嘴,但不知該說些什麽。


    玉羅刹轉過頭來,看著他,略帶認真道:


    “我覺得有必要讓你清楚這一點,雖然我們曾經聯手合作過,但並不代表,會這樣一直下去,就像現在,你是代表大夏的江湖,而我是代表了西荒,我們都有不可退讓的理由。所以…”


    玉羅刹一字一句道:


    “我不會退讓,也不會留情,你也不需要。”


    李卜凡苦笑道:


    “我們本應該是朋友不是嗎?幹嘛要變成這個局麵。”


    玉羅刹冷笑道:


    “幼稚!”


    李卜凡沉默不語,玉羅刹繼續冷聲道:


    “你以為,你的退讓,隻是一個無所謂的事情嗎?你可知道,一但你們輸了,會麵臨什麽?”


    李卜凡皺了皺眉,他雖然不清楚所有事情,但以他的聰明,又豈能猜不到,這裏麵絕對不會隻是一場比較這麽簡單。


    玉羅刹依舊神色認真道:


    “我雖然也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我卻很清楚一點,如果,你們輸了,至少有一個人,一定會死。”


    李卜凡的眼神微動,他有些遲疑道:


    “你說的是韓飛。”


    玉羅刹沒有說話,但是神色卻已然說明了一切,從韓飛入局北海城,到如今的泗水城,她很清楚,已經不是一場對決這麽簡單了。


    別人會如何,她不清楚,但韓飛的局麵,注定是九死一生。這才是她先前會心思雜亂的原因。


    李卜凡沉默良久,有些苦澀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


    玉羅刹冷漠道:


    “我有我的理由。”


    李卜凡看著玉羅刹冷漠的雙眼,說道:


    “即便他會死?”


    玉羅刹堅定的點了點頭,李卜凡沉默了,玉羅刹這才說道:


    “所以,你若是不想讓他死,那就最好拚盡全力,不要想著手下留情。”


    李卜凡歎了口氣,苦澀道:


    “我明白了。”


    玉羅刹見狀,臉色終於緩和了一點,對李卜凡說道:


    “你明白就好,不過,這些事情,都等我們到了山頂再說,至於現在,我們還是可以一起並肩作戰的。”


    李卜凡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玉羅刹則是看向了高不見頂的山脈,悠悠道:


    “至少在破開陣法前,是可以的。”


    李卜凡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堅定的點了點頭。


    玉羅刹不再猶豫,繼續在前開路,而李卜凡跟在她身後,卻默默想起了先前韓飛的密語傳音。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起來。


    那個家夥那麽聰明,聖女姐姐想到的,他應該也想到了吧,既然如此,他還毫不猶豫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自己還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他們兩個人內心深處到底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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