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世間何事最為嚇人,韓飛認為莫過於在你睜眼的瞬間,看得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空洞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簡直比撞鬼還要嚇人,特別是對於剛從無痕春夢中蘇醒而來的韓飛來說,險些嚇去了三魂七魄。


    韓飛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剛才被驚嚇之餘,下意識往後躲去,結果自然是給自己的腦袋增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鼓包,這會腦袋嗡嗡作響,而他對麵的那位白衣女子,卻一臉委屈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的蹲在那裏。


    “這位姑娘,在下怎地也算是半個救命恩人吧,不求你報答,總不至於要將我嚇死不是?”


    韓飛坐直了身子,一手捂住腦袋,沒好氣的說道。


    “實在抱歉,我本是想看清恩人容貌,未曾想會嚇到恩人,失禮了。”


    白衣女子輕輕施了個禮,麵帶歉意的輕聲迴道,韓飛看著對方楚楚可人的模樣,便是有再多的怒氣,也都瞬間消融了,趕緊擺了擺手說道:


    “算了,是在下自己無意間驚嚇了自己,倒也怪不得姑娘。”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頓時猶如蓮花綻放,韓飛看在眼中,也是有些心神蕩漾,但表麵卻故作鎮定道:


    “姑娘何時蘇醒的,傷勢可好些了?”


    白衣女子輕聲道:


    “多謝關心,雖然傷勢未愈,但性命無憂,在這還要感謝恩人舍命相救,若非如此,怕是小女子此刻早已魂歸天外了。”


    韓飛聞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昨夜,他可沒打算舍命相救,若不是對方最後蘇醒,甚至已經準備將對方拱手相讓,略有心虛的尷尬道:


    “在下倒也沒做什麽,隻能背著姑娘逃跑,若不是姑娘最後逼停了那女子,還真未必能走得脫,所以莫要叫我恩人了,聽著別扭。”


    白衣女子聞言,隻是掩嘴輕笑一聲,柔聲道:


    “既如此,那我便以公子相稱吧,隻是還不知公子姓名,不知可否告知。”


    韓飛瀟灑一笑道:


    “我叫韓飛,無名小輩而已!”


    “韓飛...”


    白衣女子隻是輕聲念叨了一句,便抱拳輕聲道:


    “我叫洛音,師出天音宗,大恩不言謝,日後定有迴報。”


    洛音說著就欲起身相拜,韓飛趕忙伸手托住洛音的胳膊,隨後看到洛音的臉上飛起兩抹紅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去摸人家姑娘玉臂,實在有些輕薄了,又趕忙收了迴來,這才幹笑道:


    “拜就不必了,我可受不起,昨日也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不必客氣。”


    見到韓飛略顯狼狽的樣子,洛音反倒是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先前得羞澀也褪去了,落落大方的在韓飛身邊坐下,輕聲道:


    “既然韓公子這樣說,洛音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但今日之恩,小女子自當銘記於心,日後若是韓公子有事,可傳信至天音宗尋我,凡力所能及之事,自當傾力相助。”


    韓飛對此倒是不置可否,自己既不踏足江湖,也無意尋麻煩,這次不過是巧合,恐怕日後也很難再遇上什麽需要找她相助的麻煩了,隻是人家一番情真意切,自己倒也不好迴絕,隻能微笑著點頭答應,心中卻略感失望。


    這就算完了?


    按照那說書人所講,接下來不該是小女子感恩戴德,願以身相許的情節嗎,韓飛在這心神蕩漾的等了半天,結果卻沒了下文,隻有一句日後相助,這種對他來說毫無作用的話語,看來這些說書人果然都是騙子,不可信。


    這樣想來,韓飛又覺得自己這筆買賣做虧了,而且是虧得險些連本都不剩了,這如何能讓向來信奉不賺便是虧的韓飛能接受,心中將那說書人更是破口大罵了一番,這才算略顯消氣。


    隨即又想起了昨晚的春光夢境,夢裏那些旖旎場景,讓他實在有些流連忘返,一念到此,心中更是有些欲哭無淚了,發誓以後絕不輕信說書人的話。


    洛音注意到韓飛的臉色有些奇怪,不禁有些擔憂的問道:


    “韓公子,你可是身體哪裏不適?”


    韓飛這才從心神中迴醒過來,尷尬的笑了笑,卻不知該如何迴答是好。


    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剛才正在迴味夢中和她做的那些曖昧事情吧,岔開話題道:


    “無妨,不過是思索一些事情,倒是姑娘你,昨日為何會被那位兇狠女子所追殺?”


    洛音聞言,麵上露出一絲陰霾,同時還有幾分猶豫,韓飛見狀趕忙說道:


    “若有什麽難言之隱,那就不用說了!”


    其實,韓飛本來就不想知道她們之間的事情,剛才不過是順口一說,隻為了岔開話題,緩解尷尬,未曾想那麽多,但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自己本就不想卷入麻煩,若知道的更多,勢必也會有更多的麻煩纏身,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


    而洛音聽到韓飛的話後,卻噗嗤一笑,想到對方不知緣由,便可舍身忘死的救自己性命,頗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君子風采,自己卻還在相互顧忌,猶豫不決,反倒是有些小家子氣了,便溫聲笑道:


    “倒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昨日追殺我的那為女子,名為玉羅刹,乃是西荒羅刹門的聖女,而她之所以追殺我,隻是因為我們搶了他們一樣東西。”


    “羅刹門?一樣東西?”


    韓飛有些驚訝的看著對方,心中也是思緒萬千。


    “對,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洛音平靜的說道,雙手都不由緊握了一下,似乎證明著這東西的重要性,韓飛卻眼神驚疑道:


    “你剛剛說的是西荒羅刹門,就是那個號稱西荒羅刹稱天下,二十年來獨霸西北的江湖頂尖門派。”


    洛音眼神略微複雜,卻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正是它!”


    韓飛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瓜狀,愁眉苦臉道:


    “小姑奶奶,你倒是敢出手啊,這樣威震江湖的巨無霸,也敢打主意。”


    洛音似笑非笑的看了韓飛一眼,輕聲問道:


    “聽到對方說是羅刹門,韓公子可是害怕了,有些後悔救我了。”


    韓飛歎了口氣,下意識撓了撓頭道: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若說後悔,倒也不見得,我很少踏入江湖,卻也聽過那羅刹門的名頭,自然不願招惹,但已經招惹上了,就盡力解決就是,自己做過的事情,小爺我從不後悔。”


    洛音也是微微頷首,輕聲道:


    “韓公子能直言不諱,倒也算坦誠,羅刹門勢力龐大,雖然位於西荒蠻國,卻在大夏九州的江湖上也有一席之地,足可見一斑,而他們的聖主皇甫魁,本是西荒蠻國的皇族,更是名震天下的武傍十人之一,甚至位居武傍第二,武道修為僅次於武極殿的司徒振南前輩,而他本人更是野心勃勃,一直以來都妄圖染指整個江湖,好在有司徒前輩坐鎮中原,倒也讓他不敢輕易來犯。”


    韓飛迴想起了自己前兩天在小鎮上,聽說書人提起過的事情,當下說道:


    “司徒振南,這人我也聽說過,近二十年來,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始終位於榜首之位,曾有無數高手前往挑戰,皆以失敗告終,縱觀整個江湖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隻可惜無緣得見啊。”


    洛音笑道:


    “司徒前輩常年閉關在武極殿,莫說你了,便是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能見到他的,也寥寥無幾,據說他的修為已然超脫世俗了,說是仙人也不為過。”


    韓飛看了一眼洛音,笑問道:


    “聽你的意思,似乎十分崇拜對方啊。”


    洛音瞪了韓飛一眼道:


    “當今天下,我輩修武之人,哪有不崇拜司徒前輩的?”


    韓飛很想說,自己也是修武之人,但卻並不崇拜,甚至對方的名字,都是從說書人那裏聽到的,在那之前,自己壓根都不知道對方是誰,長啥樣子,就算想崇拜也崇拜不起來啊。


    但轉念一想也對,自己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什麽江湖中人,雖然自己也修武,但一不行走江湖,二又無門無派,自身所學都是老頭子和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傳授的,就連對江湖的概念,也大都是從那些說書人的嘴中得知的,自然和他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嫡傳弟子不一樣,他們幾乎都是聽著司徒振南威震江湖的故事長大的,會有崇敬之情,也實屬正常。


    而韓飛此刻不禁又想起了說書人嘴中提到過的那位五十年前也被譽為天下第一人的薛若海來,當時曾有人問過說書人,與司徒振南相比,孰強孰弱的問題,說書人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話,韓飛當時倒也沒在意,此刻卻突然來了興趣,幻想著,這二人如果真的撞上,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場麵呢,一定十分壯觀才是!


    洛音看韓飛出神發呆,有些奇怪,但還是小聲叫醒了對方,轉而問道:


    “先前不曾問起,韓公子接下來打算如何?”


    韓飛想了想,還是說道:


    “實不相瞞,在下本是要到冀州,先前正前往雍州城,但不知姑娘欲往何處?”


    洛音聞言笑道:


    “倒是巧了,小女子本也是打算前往雍州城,而且最終的目的地也是冀州,倒是與公子一致。”


    韓飛笑道:


    “那還真是有緣,這樣看來,我倒是可以有幸與姑娘同行了。”


    洛音先是微微一笑,但卻又有些擔憂道:


    “能與公子同行自是不錯,可實不相瞞,昨夜為求逃脫,我拚盡全力一擊,雖然暫時困住了玉羅刹,可也讓在下內力散盡,短時間內,莫說對付玉羅刹,便是像樣的輕功怕是都施展不出,若是路上再次撞上,隻擔心連累公子。”


    韓飛似是早已想到這一點,看著山洞外已然天色大亮,思索了片刻後輕聲道:


    “既不能相遇,隻能另謀他法,好在這十方大山倒不是什麽荒山野嶺。”


    洛音道:


    “韓公子可是有主意了?”


    韓飛上下打量了洛音幾眼,眼神中透著一種怪異的神色,洛音從未被一個男子這樣看,多少有些羞惱,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不明白對方何意。


    當二人再次出現在樹林中時,竟是全然改頭換麵,韓飛穿了一身粗布坎肩,腰束布帶,左眼上還被罩上了一個眼罩,右手持著一柄九孔環頭大刀,抗在肩上,而洛音也褪去了白衣長裙,換上了一身粗衣麻褲的打扮,一頭烏發也被布帶束在身後,手中同樣多了一柄長刀,卻是女扮男裝,而且臉上莫名的多了一道很長的傷疤,貫穿整張臉,讓其看起來麵容可怖。


    韓飛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笑道:


    “這樣一來,那玉羅刹就算和你麵對麵也絕對認不出你是誰。”


    洛音卻有些別扭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女子愛美乃是天性,何況洛音本身還是美女,韓飛將其裝扮成如此醜陋可怕的模樣,讓其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韓飛似乎看出了洛音的心思,無奈道:


    “我說洛姑娘,你就暫時委屈片刻吧,咱們終歸是保命要緊,而且我為此可不少費工夫。”


    洛音想起先前韓飛所做的事情,也是不由掩嘴一笑,輕聲道:


    “恐怕那兩個山匪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會有一天被人打劫。還是搶了他們的衣物。”


    韓飛咧嘴一笑道:


    “他劫人,人劫他,正應了那句因果循環的話,而且,我本是借,也並非是搶,我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總不能與山匪同流合汙啊。”


    洛音隨聲附和道:


    “是是是,是借非搶,隻是有借無還罷了!”


    韓飛聽出了洛音的調侃之意,但能讓美人心情好轉,自己也就無所謂了,轉而說道:


    “此去雍州城近百裏路程,你有傷在身,無法快速疾行,說不得,我們需要在路上借輛馬車,否則,天黑前,未必能趕到雍州城,荒郊野外,且不說其他危險,遇上玉羅刹的可能性也會更高些。”


    洛音笑道:


    “韓公子不但身手敏捷,還心思縝密,聰慧過人,有公子在,洛音便安心多了。”


    韓飛不再多言,轉身向前走去,同時揮手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快快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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