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讀皇旨的是朝廷詔書官,證明這道皇旨是穆雲崢頒發,通過內閣大臣商議後,下達到謝府。


    換了男裝,洗去鉛華,謝南書帶領謝秦氏及蕪園一眾仆從跪地接旨。


    “瑾王千歲詔曰:聞天命所歸,必先有德以配之。孤王伴讀謝南書,自禁足以來,克己奉公,勤勉不懈,其行如鬆,其誌如石,克己守誠,聞達信斂,孤王甚嘉之。


    今孤王將親率王師,征討不臣之邦,以定乾坤。謝南書德行昭著,才幹超群,自即日起,解除其禁足,隨王駕出征,助孤王於戰事,共扶社稷,同衛江山。


    望謝南書勿負孤王之所望,以身作則,以德服人,以智輔政,以勇克敵。待班師迴朝,論功行賞。


    欽此。”


    皇旨宣讀已畢,可謝南書卻跪伏於地,久久沒有動彈。


    解除禁足來得太突然,這意料之外的喜悅,砸得謝南書一時失了神。


    以伴讀身份隨瑾王出征,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以後就是謝南書了?


    詔書官見謝南書一直不動,於是上前兩步,彎腰輕聲喚道:“謝公子,接旨吧。”


    謝南書這才迴魂,大聲道:“恭謝瑾王千歲。”


    蕪園一眾人等,也隨著齊聲謝恩。


    謝南書直起身子,雙手舉過頭頂,接過詔書。


    詔書官彎腰扶起謝南書,笑著說道:“恭喜謝公子,謝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謝南書笑著衝詔書官拱手行禮:“借大人吉言。”


    他轉身看向東枝,東枝立刻送上來一小袋銀子。


    謝南書將銀袋塞入詔書官手中,笑著讓東枝將人送走了。


    襲春連忙上前來攙扶住謝南書,將他慢慢扶迴到屋裏去。


    方才謝南書換男裝時,就已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了東枝和襲春二人。


    她們兩個畢竟是自己人,不可能長期瞞下去的。


    謝南書覺得,借此機會讓東枝和襲春知道實情是最好的。


    方才在屋內,東枝和襲春眼睜睜地看著一位貌美嬌柔的千金小姐進入屏風後,不多時,就走出來了一位衣袂飄飄風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二人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聽了謝南書的解釋後,二人便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她們心疼謝南書堂堂一介公子,卻在瑾王麵前委屈求全了這麽許久。


    她們的公子,這麽長時間扮演著玉蕘小姐,該是多麽的煎熬,該是怎樣的擔驚受怕。


    而成為了瑾王的人,她們公子的內心又該是多麽的難堪與掙紮。


    她們的公子,太不容易了……


    謝南書坐在桌旁,重新打開詔書細看。


    那上麵的每一個字看進眼裏,都讓他的眼睛越來越酸。


    終於不用再扮演玉蕘,終於可以用真麵目示人,謝南書心情激動得無以複加,拿著詔書的一雙手都微微發起抖來。


    謝秦氏看著兒子的樣子,用手帕捂著雙唇無聲地落淚。


    她的兒啊,命太苦了!


    自小就跟著自己天南海北地討生活,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生病了連大夫都請不起。


    就這樣,小小的謝南書還經常從自己嘴裏省下口糧給玉蕘吃。


    自小的經曆,讓謝南書早慧,而過早得聰慧,更是讓他將人間疾苦體會得比旁人更加深刻。


    隻不過,謝南書從不訴苦。


    但不訴苦,並不代表他不苦。


    相反,作為謝南書的母親,謝秦氏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到謝南書的苦。


    就像現在,兒子坐在那兒安靜地看著詔書,但他的內心其實早已經波濤起伏,可他卻是一個字也未曾說出口。


    但謝秦氏能感受得到,此時此刻,她的兒子是頂頂喜悅著的。


    謝南書終於不再看詔書了。


    他將詔書慢慢卷起來,仔細裝進錦盒中,遞給東枝:“好生收起來吧。”


    東枝連忙接過:“公子,您隨王爺出征,那奴婢能跟您一起去嗎?這行軍打仗,刀劍無眼的,奴婢實在是放心不下您。”


    襲春也連忙跟著道:“奴婢也要跟著公子。公子您這離開王府,一路上肯定多有不便,奴婢和東枝姐姐一起伺候您,咱們三個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謝南書無奈地搖頭:“軍隊都是男子,是不可能帶著女子的。更何況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享福,哪裏還能帶著你們伺候我?你們二人就安心地在蕪園待著吧。”


    東枝和襲春雙雙噘起了嘴。


    東枝眨巴著眼睛:“公子,東枝可以女扮男裝跟著您。”


    襲春一聽,也連忙道:“我也可以女扮男裝,公子,我也要跟著您。”


    謝南書被她們兩個逗笑了:“別胡鬧,你們兩個乖乖留下,替我多陪伴娘親,替我多盡盡孝,這就夠了。”


    謝秦氏歎了口氣,眼裏已經蓄起了淚水:“兒啊,戰場上兇險萬分,你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娘還等著抱孫子呢,你可一定要全須全尾地迴來……”


    謝南書連忙起身,忍著腿傷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謝秦氏身邊,彎腰緊緊抱住她:“娘親放心,兒子一定安全地迴來。您在謝府要照顧好自己,等兒子迴來,就想辦法接您離開這裏。”


    謝秦氏重重地點頭,淚水打濕了謝南書的前襟。


    謝南書伸手撫著母親的頭發:“娘親,您一定要保重身體,聽大夫的話,按時吃藥,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謝秦氏抱緊兒子,哭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兒地點頭。


    謝南書連忙寬慰母親,費了好半天才讓母親破涕為笑,散去了心頭鬱結。


    傍晚時分,一名女暗衛現身蕪園,跪拜謝南書。


    “紫煙參見謝公子,紫煙是瑾王殿下派來,假扮您留在蕪園養胎的。”


    “起來吧。”謝南書衝紫煙擺擺手,讓她站起來,“我不在蕪園的日子,娘親還得拜托你多多照顧。”


    紫煙恭敬地垂首侍立:“謝公子請放心,屬下定會盡全力保護您母親的安全。”


    謝南書正向紫煙細細說著謝秦氏的身體狀況,以及平時服藥的注意事項,謝府的管家就來到了蕪園。


    “公子,府門外有位自稱唐七的公子要見您,他說他是您的朋友。”


    一聽唐七來了,謝南書趕忙讓管家將人請進來。


    不多時,候在客廳的謝南書,就通過打開的窗戶,看到唐七帶著手下拐過長廊,向客廳走來。


    唐七今日著裝十分正式,一身白色勁裝,銀色護腕銀色靴子,金絲勾邊的腰帶上鑲嵌著兩圈拇指大小的彩色寶石,腰帶上掛著的翡翠玉佩,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身後的兩名手下,每人托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雕花楠木盒子。


    唐七跨進客廳門檻,謝南書立刻起身相迎。


    “你背上的傷好了麽?”謝南書望著唐七,眼裏帶著笑意,“你不在家裏好好養傷,跑我這兒來做什麽?”


    唐七看到謝南書恢複男裝,愣了一下,不答反問:“你今日怎麽如此裝扮?是玉蕘迴來了麽?”


    聽到妹妹的名字,謝南書的眸色暗了暗:“玉蕘沒有迴來。”


    他伸手示意唐七入座:“方才我接到了瑾王下達的詔書,解除我於謝府的禁足,命我隨麒麟軍出征。”


    唐七了然:“難怪我方才去瑾王府,你並不在,原來穆雲崢是想帶著你一起走。”


    方才他是先去的瑾王府,門房告知謝側妃迴娘家了,他這才又來的謝府。


    “他可授予你官職了?”唐七問道。


    謝南書搖頭:“未曾,詔書中提到我時,仍稱我為瑾王伴讀,想必我是以幕僚的身份隨軍。”


    唐七想了想:“他不會是就想把你綁在身邊,才下的這個詔書吧?”


    謝南書一愣。


    唐七皺了皺眉頭,看著謝南書:“如果不給你實權,那你連個軍師都算不上,那他穆雲崢帶著你上戰場幹什麽?”


    謝南書垂眸:“無論他怎麽想的,詔書已下,我都得隨他離開。”


    唐七眉頭皺得更深:“我隨你一起。”


    謝南書抬眼看向唐七,心裏一暖:“唐七,你這麽說我很高興,可是你現在已經 是唐門少主,你不迴唐門,卻隨我參軍打仗,這……”


    唐七打斷他:“這唐門少主,非我所願,我不想迴那個唐門。我陪你一起去,咱們二人也好有個照應,我也能指導你練武,助你早日突破武學困境,你那日出手的武功招式完全不成章法,我想教你一套武功,配合著那本心法,讓你在武學上更進一層。”


    教自己武功,這個誘惑可太大了,謝南書再想拒絕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了。


    “那你不迴唐門能行嗎?”謝南書還是在為唐七考慮,他怕給唐七帶來麻煩。


    唐七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有何不可?我沒認祖歸宗之前,唐門也生存得好好的,宗門也沒覆滅了。”


    唐七這話,明顯對唐門怨氣頗深,謝南書不敢接話。


    “對了,你是怎麽成為唐門少主的?”謝南書想起來之前那個暗衛說的話,“當時你昏迷不醒,禦醫院的大夫全都束手無策,鄭院判也隻能每天用藥吊著你的氣血,但沒辦法讓你醒來。後來你就不見了,暗衛說,你是被一個人帶走了,但暗衛的輕功不如那人,沒追上。”


    謝南書看著唐七:“把你帶走那人是唐門的人嗎?他是直接把你帶迴了唐門,然後唐門救了你嗎?”


    唐七低頭端起茶杯喝茶,可他放下茶杯後,再抬頭,對上的就是謝南書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的麵孔。


    唐七心裏不受控地一陣悸動,心跳都亂了幾分。


    謝南書頂著這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己,唐七就算再不想迴答這些問題,也隻能開口。


    唐七垂下眼瞼,遮起自己的目光:“把我帶走那人,自稱是我師父,他將我帶迴了唐門,說我是唐門遺失多年的嫡長子。”


    “然後呢?”謝南書一臉好奇。


    唐七除了情緒波動極大時,麵部表情才會顯露出與平時的不同。


    而其餘時間,他都是一臉平靜,麵上毫無波瀾,這也導致謝南書根本沒有發現唐七並不想多說關於唐門的事。


    唐七目光依舊落在地麵上:“我之前失憶,應該是遭到宿敵的報複,導致有一些往事我能迴憶起來,但大部分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所以,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師父,並不敢十分相信。”


    他就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語氣平靜:“但他說我身中奇毒,普通藥石根本無效,隻有迴了唐門才能活命,他還說了許多隻有我自己才知道事情,所以我便跟他迴了唐門。”


    謝南書點頭:“那你身上的毒,已經被唐門解開了嗎?”


    唐七搖頭:“沒有,唐門裏的大夫,也隻能幫我壓製住毒性,根本解不開我身上的毒。”


    聽到毒沒解開,謝南書很是為唐七扼腕,可他又怕說多,徒增唐七煩惱,於是連忙岔開這個話題。


    “那你是怎麽成為唐門少主的?”謝南書又提起茶壺,給唐七續了杯茶水,“你身上是有什麽唐門信物嗎?”


    唐七看向謝南書。


    謝南書是聰慧的,這還真被他一語說中了。


    謝南書見唐七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幾分讚賞,還帶著幾分他看不分明的熱切之情,一時有些不解。


    但唐七立刻就接著說話了,謝南書的注意力就被唐七的聲音給轉移走了。


    “唐門的子女,出生之時就會在後腰處烙上唐門獨有的印記,他們就是通過我後腰上的印記確認我身份的,而且我的長相,確實與唐門門主有七八分相似。”


    謝南書拍了拍唐七的手背,衝他笑著:“恭喜你,你終於有家人了,也有靠山了。”


    謝南書拍了兩下,就將手拿開了,他沒有注意到,唐七悄悄將那隻手放到了桌下,用另一隻手的掌心,輕輕覆上了被他拍過的手背。


    “嗯,我的靠山自然也是你的靠山。”


    唐七望進謝南書的眼內,很是嚴肅認真地說道:“以後,我也會成為你的靠山。”


    謝南書的一顆心,瞬間被唐七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他伸手輕輕捶了唐七肩膀一拳頭:“有你這個好兄弟,我謝南書這輩子都值了。”


    唐七抬手捂著被錘的地方,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謝南書,並沒有接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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