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書的心頓時揪成了一團。


    他已經反應過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了。


    那雙眼睛,和自己的簡直一模一樣……


    可謝南書根本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尋找的妹妹,有一天竟然會對自己以劍相指!


    他不敢相信,陪在自己身邊二十載的妹妹,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玉蕘,是你嗎?”


    “玉蕘,你怎麽了?”謝南書忍不住上前一步,“玉蕘,到底是不是你?”


    他特別想衝上去,想扯下那人的麵巾,想確認一下,麵前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妹妹。


    可無論他怎麽質問,那人都不迴答,隻是用著那一雙清冷的眼,直直注視著他。


    難道,妹妹失蹤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忘記了自己?


    就像唐七一樣,她也失憶了?


    謝南書想到這,心裏更加難受,他又上前一步:“玉蕘,我是哥哥呀,你不認識我了嗎?”


    聽到“哥哥”二字,那人眼神變了變。


    但也隻是變了變,轉瞬就恢複了正常。


    謝南書想再次上前的時候,那把劍卻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間。


    劍尖冰涼,卻涼不過此時謝南書的心。


    謝南書眼圈已然漫上了紅色。


    身後,打鬥之聲,已經從船艙下,上升到了甲板上。


    唐七衝了上來。


    那四名黑衣人已被唐七打倒了兩個,但沒倒下的那兩人,依舊緊追不放。


    唐七不得不在甲板上,在貨物間,縱橫跳挪,盡全力抵擋住那兩人的進攻與追捕。


    握劍的黑衣人,目光向唐七移了移。


    謝南書順著那道目光迴頭,就看到唐七已經滿身是血,頭發都散了開來,明顯已是強弩之末。


    謝南書不忍再看,心裏是前所未有的疼痛難當。


    他轉迴頭,一抬手握住了劍身,鋒利的劍刃瞬間就割破了他的掌心。


    鮮血順著劍鋒蜿蜒而下,滴落在甲板上。


    麵前的黑衣人似是要開口說話,謝南書看到那人臉上的蒙麵巾動了動。


    但最終,那蒙麵巾也僅僅是動了動。


    麵前的人,終是沒發一言。


    取而代之的,是他向後一用力,抽走了劍。


    謝南書掌心兩道深深的傷口,劇烈地疼痛起來,鮮血直流。


    唐七和那兩人周旋,邊打邊向謝南書這邊靠近。


    體內餘毒被麵具人所下的迷藥激發了出來,唐七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太久。


    此時不走,一旦自己毒發,他和謝南書就一個都逃不掉了。


    唐七把心一橫,打鬥的間隙,雙指運氣,點在了自己幾處大穴上。


    他的內力,瞬間就澎湃起來,借此時機,他奮力直擊,打得那兩個負傷的黑衣人,連連後退。


    持劍的黑衣人一看戰勢不妙,提劍就衝唐七而去。


    唐七變成一對三,但仍舊沒落下風。


    但他自己心裏清楚,絕不能再拖下去。


    他必須趁著自己體力尚在,帶謝南書離開。


    幾個實招,又連幾個虛招,唐七看準時機,一個閃身脫離了戰圈,衝到謝南書麵前,拉著謝南書,毫不猶豫地跳下了船頭。


    貨船不小,兩人自高處墜落,瞬間就被河水吞沒。


    三個黑衣人趴在船頭,俯視著河麵,竟然沒有一人跳下去抓人。


    穆雲崢站在高大的麒麟戰船上,目光落在黑色的河麵上,腦海中思緒翻湧。


    微風吹過,帶動他的發絲飄搖。


    出神了一會兒,他才出聲下令:“再提高航速,盡快迴城。”


    鄧威退下去傳令。


    穆雲崢又向遠處眺望,這才發現那艘方家的商船竟停在原地,在他視線範圍內,裹足不前。


    他一伸手,蔣青就立刻自後腰處摘下單筒千裏鏡,遞進他掌中。


    執起千裏鏡,穆雲崢向那方家商船望去。


    方家商船在鏡中放大,他看到三個人通體黑衣,黑巾蒙麵,正趴在船欄俯身望著水裏。


    似乎是什麽掉進水裏了。


    穆雲崢略略皺眉。


    就算貨品是皇家禦用,船上鏢師作這種打扮的也少之又少。


    穆雲崢又壓低鏡頭,向河麵看去。


    河麵一片平靜,隻有微風拂過時,泛起些微波瀾。


    若是平時,穆雲崢也許會偶有閑心,出手相助一下。


    畢竟是皇商,他府上就有好多綢緞衣物出自這方家。


    但現在,他的時間緊迫,讓他分心來管閑事,根本不可能。


    這多看了兩眼,已經是他瑾王千歲大發善心了。


    方才因那三名黑衣人泛起的一絲絲好奇心,被穆雲崢直接抹平了。


    謝南書掉入水中後,在水底撲騰了幾下,想起來懷中還有小貓。


    他連忙伸手入懷,卻發現,小黑貓已然不見了。


    估計是因為落水,黑貓掙紮間滑出去了。


    水裏本就幽暗,再加上是夜裏,小貓那麽小一隻,沒有照明,謝南書根本看不見它在哪裏。


    但貓類天生會遊泳,謝南書倒不擔心那小黑貓被淹到。


    唐七拽著謝南書的手,帶著他努力向更深處潛去。


    他是打算遊出這艘貨船的範圍,再帶著謝南書浮出水麵透氣。


    怕憋壞謝南書,唐七遊得極快。


    謝南書也會遊泳,他配合著唐七,兩人極力向前衝著。


    但他們快,魚網罩下來的速度更快。


    像天羅地網般,罩得唐七和謝南書措手不及。


    水裏本就行動不便,而那魚網越掙紮纏繞包裹得就越緊。


    此時他們二人都已經繞到了商船的另一側,已經準備向更遠處遊走了,可沒想到,還是沒能逃脫掉。


    魚網收線,二人像兩隻大魚,被提離水麵,自商船背麵,拖上了甲板。


    被重重摔在甲板上的那一刻,唐七點穴蓄起的內力,隨之被摔得七零八落。


    腹內舊毒湧動,以火山噴發之勢發作起來。


    唐七立刻佝僂成團,全身之力都用來抵抗毒發的痛苦,他再沒了力氣帶謝南書離開。


    謝南書發現唐七不對勁,雙眼瞬間睜得極大。


    唐七牙關緊咬,渾身顫抖,喉嚨間都是壓抑的悶哼聲。


    謝南書將唐七抱進懷裏,發現唐七體溫高的燙人。


    水手沒有解開魚網,而是直接拖著他們二人進了船艙內的牢房,將他們兩人直接扔進了牢門裏,上了鎖就要離開。


    “哎!你別走!”謝南書叫住他,“我朋友病了,得看大夫,你們船上肯定有大夫,你去找那個戴麵具的,讓他派大夫過來,快點兒!”


    那水手看了謝南書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謝南書用力去掙魚網,卻根本掙不開。


    他隻能就著被困的姿勢,費力地抬起手去撫摸唐七的腦袋。


    “唐七,你怎麽了?你能不能開口說話,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唐七根本沒法迴應他,他已經渾身疼痛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此時的他,麵色蒼白,一點血色沒有。


    謝南書托著他濡濕的腦袋,讓他的頭頂在自己肩頭。


    謝南書感覺得到,唐七整個身體都在戰栗。


    可他現在卻無能為力,幫不上唐七一點忙。


    之前唐七負傷,再到痊愈,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而京城那些有名的大夫,也都沒有診斷出過唐七有這種病況。


    謝南書急得不行,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無力感。


    他到底該怎麽辦啊?


    謝南書急得要瘋了。


    穆雲崢在千裏鏡中,看到那三個黑衣人轉身去了船體的另一側,好像掉到河裏的東西被打撈上來了。


    見到這一幕,他就不想再繼續看了。


    可他本打算收起千裏鏡的手,竟然一頓。


    千裏鏡的可視範圍內,在右邊角落,一隻小動物浮出了水麵。


    那個位置正好被商船前桅杆上的航行燈照射到。


    穆雲崢仔細望去,分辨出那隻小動物,是隻小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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