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站住!”


    謝陳氏終是喊停了謝南書。


    她將翡翠鐲子脫下來,一臉不忿地放進東枝手中。


    東枝將鐲子送至謝南書麵前。


    謝南書看了一眼,吩咐道:“將鐲子好生收藏,這東西要是壞了,咱們可賠不起。”


    東枝低頭應是,捧著鐲子轉身退下去了。


    謝陳氏喝道:“鐲子已給,謝側妃還磨蹭什麽?”


    謝南書看向她,眉眼含笑:“女兒這就準備要告訴母親了,母親急什麽?”


    “哦,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來,“明日我會給我的母親送幾個丫鬟仆役過去伺候,謝夫人您,沒意見吧?”


    這聲母親,喚得是他的生母謝秦氏。


    謝陳氏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沒、有。”


    謝南書終於滿意的點點頭:“那女兒現在就給您指條明路吧。”


    “昨日迴門,王爺與父親密談了許久,如果他們二人相談甚歡,按理說,今日王爺不應該帶走謝玉珠和謝玉言的。”


    “可是,王爺偏偏帶走了不說,那謝玉言最後明明都說出了王爺想聽的答案,可王爺也依然沒有留下她,謝夫人,您動腦想一想,這是為什麽呢?”


    “老爺和王爺他……”謝陳氏不敢置信,“談崩了?”


    “就算沒崩,也一定有些方麵,沒有讓王爺滿意,所以……”


    “不可能!”謝陳氏不信,“你父親昨日送走你們,明明心情很好,這應是說明他與王爺的商談,一切順利。”


    “那有沒有可能,是父親單方麵覺得順利,覺得滿意了呢?”


    “你的意思是,今日王爺帶走玉珠玉言,並不是為了給你出氣?也不是因著皇家顏麵?”


    謝南書笑了:“母親大人,我是什麽情況你不清楚?我這才進府三天,您覺得我有什麽資格和地位,讓堂堂瑾王千歲為我出頭?”


    “若說為了皇家顏麵,那多少也是有點這個原因,”謝南書繼續指路,“但我覺得,王爺這麽做,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讓父親他親自去趟麒麟軍營,順便答應一下昨日王爺提出的一些條件。”


    “您若相信,就速速迴謝府,讓父親趕緊去接人吧。”謝南書終於轉身,邁步出了待客廳,“雖說麒麟軍營也有女兵,但兩位姐姐在那兒待得太久,總歸是對名譽有損的。”


    “即使三姐姐和離過了,但總還是要再嫁的不是?而八姐姐,也待字閨中好幾年了。我這個作妹妹的,也是真替她們兩人著急呀。”


    謝南書越走越遠,細腰婀娜的身影轉過迴廊,揮手間,聲音就遠遠地飄過來:“襲春,送客。”


    謝陳氏看著早已沒了人影的迴廊拐角,雙眼噴火。


    她一甩袖子,帶著嬤嬤,氣唿唿地走了。


    日幕西沉,月掛柳梢。


    謝南書用了晚膳,洗漱完畢,自桌角上一摞高高的賬本中抽出一本,捧著伏案細讀。


    襲春上前將燭火挑得亮了些:“側妃,王爺今夜看樣子是不過來了,不如您早點歇了吧。”


    “是啊,”東枝一邊鋪著床褥,一邊應和著,“側妃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再熬夜看賬本,奴婢怕您的眼睛受不住。”


    謝南書笑了,這兩個丫頭是真的很體貼,自己沒有挑錯人。


    “不妨事的,以前我也經常挑燈夜讀,習慣了。”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們兩個收拾完就下去吧,我這兒不用伺候了,你們兩個也早點去歇著吧。”


    東枝襲春見勸不動主子,也沒有辦法,隻能聽話地退下去了。


    手裏的賬本,謝南書翻看了十幾頁,就已經對賬房先生很是滿意,也對楊管家暗暗讚許起來。


    這賬本不僅分類合理,記錄得條縷清晰,而且出賬入賬全都對得一絲不差,足見楊管家平時就將瑾王府的賬目管理得細致入微,很是上心。


    這樣的話,謝南書接管過來,就不會太費力氣,上手也會容易很多。


    目前整個瑾王府隻有他一個女主人,管理後宅,他完全可以全權作主。


    現在,他隻希望穆雲崢能暫時別娶正妃進門,不然,他想給自己和妹妹安排後路,就會難上許多。


    現在的謝南書,一直都拿不定主意,等找到玉蕘後,是按照父親所說,將玉蕘換迴王府,讓玉蕘困在瑾王府一輩子,還是帶著玉蕘和母親,他們三個人一起遠走高飛。


    說實話,謝南書更傾向於選擇第二條路。


    因為被逼替嫁這一事,就讓謝南書看出來了,謝府、謝長恭,都不是他們娘仨的依靠。


    他們娘仨任何一人,都可以作為棋子,隨時被謝長恭放棄。


    當時選擇投奔謝府,是因為母親的身體如果不請名醫用好藥,就再難以為繼,不然他們娘仨是寧可在外漂泊一輩子,都不會認謝長恭這個丈夫、這個父親的。


    但現在,謝氏一族已打破祖訓,卷入了皇儲之爭,謝府已不再是安穩之地。


    謝南書能想到的最安全的一條路,就是離開京城,遠離皇權爭奪的旋渦。


    現在的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當年那個弱小無力的少年。自己已經有能力有辦法,保護好母親和妹妹,讓一家三口,過上安穩富足的生活。


    “看個賬本都能這麽入迷,真有你的。”


    一道男音驀然在謝南書身後響起,嚇得他一個激靈,“騰”地站起來,轉過身。


    唐七在謝南書剛一反應之時,就後退了好幾步:“幸虧瑾王派了四個暗衛保護你,要不就你這警惕性,死了八百迴,都不會知道兇手是誰。”


    謝南書長出了一口氣,不停地拍著胸口:“你能不能別總嚇我啊?你再這樣來幾次,不用誰來殺我,我早就被你嚇死了。”


    “我都來了半天了,是你一直沒發現,”唐七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看賬本看得入了迷,關我什麽事。”


    “我那是在思考問題!”謝南書沒好氣地倒了杯茶甩給唐七。


    茶杯在空中筆直飛來,唐七伸手穩穩接住,喝了一口:“在想什麽?想得如此全神貫注?”


    “當然是在想我和玉蕘的後路了。”謝南書拿上賬本,也拿起茶杯,“前兩次來,我都沒有來得及和你說,玉蕘失蹤了,我父親派了許多人到處尋找,到目前都沒有消息。”


    “這我知道,如若玉蕘還在,就不用你替嫁了。”


    唐七向後輕輕一倚,靠在了屏風上。


    “我早就開始幫你查找玉蕘的下落了,謝府我也去過多次。從種種線索顯示,玉蕘確是自己離開的謝府,並非是被人擄走。我也順著玉蕘可能走的幾條路追查出很遠,甚至追出了京都,但都沒有發現玉蕘的蹤跡。”


    謝南書一臉不解:“玉蕘一個女兒家,根本不會武功,離開謝府能不被人發現,說明她走時是在夜裏。那出了謝府,一定是有人接應她。不然她孤身一人,在夜間城門封鎖的情況下,根本出不了城。而且接應她的人,一定是個武林高手,才會在沒有驚動守城兵卒的情況下,將玉蕘帶出了城。”


    “還有一種可能,”唐七將茶水飲盡,“玉蕘根本沒有出城。”


    謝南書點頭:“這種可能我也想過,大隱隱於市,帶玉蕘出城,反而不如就藏在這京城的某處來得安全,不易暴露。”


    唐七:“你放心吧,我今晚就開始在京城各處開始查找。玉蕘肯跟那個人走,就說明她信任那個人,那她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希望如此。”謝南書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抬頭真誠地看向唐七,“謝了,兄弟。”


    唐七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鄙視了他一眼:“和我說謝?你肉麻不肉麻?”


    謝南書笑:“可不是嘛,我救了你的命,你也沒向我說謝呢,以後我也不說了。”


    唐七看著他:“這才對。”


    謝南書一挑眉:“你剛才說什麽?穆雲崢派了四個暗衛保護我?”


    唐七點頭:“對,浴房見麵那次,我就發現了。當時為了避開他們四個,我還頗費了些功夫。就今天你在西市遇困,也是這其中一個暗衛,跑去麒麟軍營請來的瑾王。”


    謝南書恍然大悟:“難怪他會帶著麒麟軍前來,你當時也在?”


    唐七點頭:“我去西市,也是幫你去挑選店鋪。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你和你那兩個小丫鬟,還有墜在你身後不遠處的暗衛。”


    “那你這次是怎麽進來的?”


    “用輕功引走他們,又不是什麽難事。他們四個現在應該正在城東四處找我。”


    謝南書垂頭略一思忖:“穆雲崢應該是發現了你的存在,你以後還是不要隨便來瑾王府了。”


    “想來見你,我有的是辦法,你不用擔心。”唐七滿不在乎。


    謝南書搖頭:“你不了解穆雲崢,他自小在宮鬥中長大,疑心極重,咱們還是小心為上,盡量別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唐七點頭:“好吧,那咱們以後先行暗號,再行相見。”


    “對了,”唐七自懷中掏出一本書,扔向謝南書,“這是你要的武功心法。你試著練習,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等我來了給你講解。你可千萬別胡練一通,走火入魔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還真給我默寫下來了,這太好了!”謝南書接過書就翻開來,一臉興奮,“你放心吧,我這麽惜命的人,肯定不會亂來的。再說,之前你也教過我心法入門了,我都聽懂了。”


    唐七看著樂得合不攏嘴的謝南書,眼裏不知不覺地染上了一抹柔情。


    突然,他迴過頭,目光犀利地射向院門方向。


    穆雲崢迴來了。


    唐七轉迴頭,壓低聲音:“南書,你將武功心法收好,我先走了。”


    見他這樣,謝南書立刻就明白過來,一點頭,也壓低了聲音:“你保護好自己,注意安全。”


    接著謝南書就眼前一花,唐七已不見了人影。


    謝南書連忙將武功心法放在桌案上,用那摞疊放得很高的賬本壓在上麵,緊接著一口氣吹滅了案上的蠟燭,隨手抓過一本賬本。


    然後他又飛快跑到圓桌前,把唐七剛才用過的茶杯倒扣進茶盤,自己則脫了罩衣上了床榻,斜靠在床頭讀起了賬本。


    穆雲崢推開房門,繞到屏風後,就看到床幃之中,謝南書倚榻夜讀的一幕。


    謝南書雖說洗漱完畢,但臉上仍舊帶著薄粉淡妝,而且無論氣候多炎熱,他都一身衣服穿得規規矩矩,即使脫了罩衣,裏衣也是帶袖的抹胸長裙。


    就算這樣,他極細的腰、極長的腿,也能自那端莊的服飾中透出一股道不盡的韻味來。


    穆雲崢看過去,就見謝南書眉眼如波,長睫如扇,纖長的手指翻著書頁。


    穆雲崢的視線,不由得也隨著謝南書的手指左右晃了晃。


    他喉結滾動,方才因那四名暗衛中了調虎離山計而起的怒火,現在已被生生咽了下去。


    纖纖擢素手,嫋嫋楚宮腰。


    翠眉月下挑,鬢邊金步搖。


    這樣的謝南書無疑是極美的,美得穆雲崢的心神竟也跟著動蕩了起來。


    穆雲崢掀起衣擺,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謝南書聽到聲音,自賬本中抬起頭來。


    這一抬眸,雙瞳剪水,眸光流轉,看得穆雲崢停了下來。


    “王爺迴來了。”謝南書連忙放下賬本,下榻趿鞋,走上前來替穆雲崢寬衣,“臣妾還以為王爺今晚不來側院歇息了,就遣我那兩個丫鬟去歇了。”


    穆雲崢任由謝南書替自己脫去衣褲靴子,坐到了床榻上。


    “臣妾這就叫丫鬟傳熱水來,伺候王爺洗漱。”謝南書轉身就要往外走。


    穆雲崢連忙叫住了他:“別折騰了,孤也累了,不用她們伺候了。你也上來休息吧。”


    謝南書連忙稱是,提著裙擺坐上了榻:“王爺您累了,臣妾給您鬆鬆筋骨吧。”


    穆雲崢躺到床榻內側:“好啊,沒想到愛妃還會這種手藝。”


    謝南書踢掉鞋子,跪坐到他身旁,慢慢給他揉捏起胳膊:“臣妾的母親身子骨不好,一到雨雪變天,就會渾身疼痛,我和哥哥就會一起給母親按揉,好讓母親好過些。”


    誰知,謝南書說完,穆雲崢卻沉默了下來。


    謝南書不知道自己這話哪裏說錯了,也就不敢再出聲,隻低頭默默按著。


    此時屋內唯一的光源,就是床幔外一座落地燭台上躍動的紅燭。


    床幃內光線略暗,穆雲崢微微向裏側躺著,謝南書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謝南書才又聽到穆雲崢的聲音。


    “你哥哥,他……”穆雲崢頓了頓,“他在府中出不得門,可有心生怨懟?”


    “哥哥確是犯了錯才被罰閉門思過,他絕無半分怨懟之心。”謝南書連忙解釋,“哥哥他每日在府中努力讀書,練字也不曾偷懶,他確是在誠心悔過的,王爺。”


    “嗯,”穆雲崢頓了頓,“那日,其實是個小錯處,是孤在氣頭上,罰他罰得重了些,他心中沒有埋怨孤就好。”


    “王爺放心,臣妾的哥哥對您絕對一片赤誠,無有二心。”謝南書小心翼翼地按揉著,“他讀了許多年的聖賢書,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日後定會更加忠心耿耿地效忠於王爺的。”


    穆雲崢聽了,笑著轉過身來,將謝南書的手拉近唇邊,落下一吻:“愛妃,你說的話,孤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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