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口諭,請謝側妃跪抄經書,以示誠心。”翠巧說完,就低頭不語。


    看著書案前放置的軟墊,謝南書心裏苦笑。


    還好,至少還有個墊子,總比直接跪在冰涼堅硬的地麵上要好些。


    不再看翠巧一眼,謝南書徑直走到書案前,端正跪好,拿起銀勺往硯台裏倒了兩小勺清水,拿起墨條磨起墨來。


    翠巧見狀也不再多說,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


    墨磨好了,謝南書拿起筆舔滿墨汁,沒有去翻經書,而是徑自默寫起了經文。


    書案上的經書,有一大半兒他都能倒背如流。


    在謝府這幾年,他沒少被罰抄經書,也沒少像現在這樣跪著抄寫。


    這德妃娘娘還是給他留了情麵的,至少今天這個下馬威並沒有直接上大招。


    謝南書也沒有問這經書要抄多少算完成,因為他知道,抄多少都得看德妃的心情。


    他邊抄邊反思今天從見到胡平總管後,到開始抄寫經書,這期間自己一係列的言行舉止。


    確認並沒有出現任何疏漏後,他的心情變得分外平靜。


    這德妃無非是想要敲打他,讓他不要借由聖旨賜婚這一殊榮,在瑾王府作威作福。


    德妃是想讓他明白,這瑾王府,她德妃還是能伸得上手,能管得著的。


    而且德妃今天這樣做,也同樣是在敲打謝府。


    她想讓謝南書向謝長恭傳遞一個信息。


    謝府如果敢站隊太子,那她德妃就絕不會心慈手軟。


    由此看來,雖然太子之位已經落到皇後娘娘的次子手中,可這位德妃娘娘,顯然並沒有放棄的打算。


    也是,這德妃能在後宮之中攪弄風雲,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這太子之位,她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德妃當年首胎小產,導致再不能生育,她一直將瑾王視若己出,也一直在為瑾王謀劃鋪路。


    作為瑾王的姨母,德妃盡心盡責,於這前朝後宮,護了瑾王多年。


    自從生母過世,瑾王於這皇宮之中,本已成棄子之勢,若沒有德妃愛重,瑾王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權勢和地位。


    日頭漸漸西沉,偏殿中的光線暗了下來,可是卻並沒有下人來掌燈。


    謝南書起身,將窗戶開得再大一些,好讓室內再多漏進些夕陽的光線。


    他不敢耽擱,馬上又跪迴去,執筆默寫,手邊寫滿經文的紙張已經摞起老高。


    日頭終於完全沒入了地平線。


    夜晚降臨。


    好在今夜晴朗,明月高懸。


    借著月光,謝南書仍舊在奮筆疾書,一刻也不敢停歇。


    手腕已經開始發酸,小臂也有了脹木的感覺。


    可與膝蓋上的感覺相比,這些不舒服根本不算什麽。


    他努力將注意力灌注到默寫上來,好借此忽視掉膝蓋上的疼痛與不適。


    三更已過,謝南書腹中空空,早已饑餓難耐。


    不僅餓,他還渴。


    從踏入正陽宮到現在,他連一口水都沒有喝上。


    但這些他都能忍,因為在謝府,這些都是他時不時要經曆的“修行”,可他現在有個更致命的問題。


    他想小解。


    這股尿意,從值更小太監打過二更三刻的梆點時,就有了。


    他已足足忍了半個時辰還多。


    可他不敢起來,更不敢離開這個偏殿。


    宮中規矩甚多,他怕一個不注意,就招來橫禍。


    更何況,這位德妃娘娘應是巴不得他犯錯,好有借口重罰他。


    他不能主動將錯處遞進德妃手中。


    宮牆外,更鼓聲又起,三更二刻了。


    謝南書已經滿頭滿身的汗。


    這盛夏時節,本就悶熱,謝南書又是盛裝前來覲見,即便是夏季禮服精簡許多,也仍是兩層,而這偏殿又僅開了麵前這一扇窗戶。


    盛夏的夜晚,雖沒了白天烈日的照射,可卻並沒有涼爽多少,反而異常悶熱。


    謝南書的頭暈之感,漸漸有些加重。


    他閉眼緩了緩,自袖中掏出絲帕擦了擦汗,又執起筆,堅持寫了起來。


    他麵前這張紙,已是最後一張,寫完了,他就打算去向德妃交差。


    誰知他剛寫完,剛放下筆,翠巧就敲了敲門,進來行禮。


    她手裏的托盤上,又是厚厚的一摞宣紙,竟是抄完的那疊宣紙的四倍之多。


    “給謝側妃請安。”翠巧行了禮,“德妃娘娘乏了,現已歇下,讓您抄完這些,就可迴府,不用去跪安了。”


    翠巧說完,行了禮就要退下。


    “翠巧姑姑,”謝南書喚住了她,“請問……”


    謝南書是想問淨房在哪裏,他可以不吃不喝,可他不能不小解。


    誰知還沒等他問出口,翠巧就打斷了他:“謝側妃,德妃娘娘說,您沒有抄完經書,是不能離開這偏殿的。”


    此時殿中已經徹底暗下來,謝南書看不清翠巧的表情,但他身處在案前,因為有月光籠罩,這翠巧應是能看得清謝南書的。


    此時的謝南書,渾身衣服早已濕透,臉頰被熱得紅彤彤的,額頭的汗水已經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那好,”謝南書轉了話頭,“我不出偏殿,你派人送官房進來吧。”


    翠巧好似一愣,可能她沒想到謝南書會提這個要求。


    見她不動,謝南書又開口,語氣仍舊溫婉:“如若德妃娘娘有令,不許玉蕘使用官房的話,那能不能辛苦翠巧姑姑給我送條褲裙來。”


    他頓了頓,低下頭,麵色故做尷尬:“可能一會兒,我需要換條褲裙……”


    言外之意,他快要尿褲子了。


    “這……奴婢這就去傳內侍送官房進來。”翠巧急忙行禮退下。


    謝南書看了看關上的房門,又把視線落向眼前這高高的一摞上好宣紙上。


    他嘴角扯出嘲諷的一笑。


    就這些宣紙的數量,自己就算今夜不眠不休,也根本抄不完。


    但抄不完也得抄。


    這是德妃對他的小懲大戒,也是開局就對他的宣戰。


    而他現在麵對德妃,力量就如同小小的螞蟻,德妃隻需要一根指頭,就能將他摁死。


    一無能力,二無靠山,權勢地位更是皆無的他,除了隱忍,除了韜光養晦,再無其他路可走。


    他再次執筆,開始寫起來。


    又過了好一陣子,才來了兩個小太監,將官房抬進了偏殿,安置在屏風後麵。


    謝南書將人打發走,撐著書案起身,試了兩次才成功站起來。


    他用力揉著雙膝,可他此時手腕也在酸疼,揉起來的力氣其實並不大。


    好半天,他才終於能邁開腿,繞去屏風後麵解決了生理問題。


    他這才感覺身子好受了些。


    不給吃喝,不給點蠟,逼著徹夜抄書,不知這位德妃娘娘折磨人的手段還有什麽。


    謝南書又跪迴書案前,一邊寫經,一邊在心裏冷笑。


    這幸虧是他頂替了妹妹玉蕘,如果今日換成玉蕘,那小丫頭恐怕早就被折磨哭了。


    哭?


    謝南書腦中靈光一現。


    這翠巧又送宣紙來,會不會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被折磨哭,德妃娘娘沒有成就感?


    自己不哭,讓她覺得下手還是太輕了些,所以才會又增加了四倍多的宣紙?


    本來德妃就不待見自己,現在又看到自己抗挫能力如此之強,這恐怕讓這位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沒有享受到折磨人的成就感,心裏更加不爽了吧。


    要不……


    自己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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