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裏。


    黃天爵與魏老夫子同時臉色一沉。


    身為夫子,他們都能明白周天星辰島對於人間意味著什麽,那是對人間之外那些對人間不懷好意的仙神最好的威懾,那是人間安寧的保證。


    那是最普通的百姓也能月入三貫的保證,沒有這些另說月入三貫,隻怕又要重新迴到當年隨時會死於淫祀人祭的時期。


    魏老夫子目光如炬,看著門外那個叫囂的人,一眼就把對方給認出來,南橋鎮最好吃懶做的混混,他冷冷道:“果然又是這個家夥。”


    “讀書他偷懶,做工他耍滑,做買賣他坑人,活到三十有八,一事無成,沒有任何一家姑娘願意嫁給他,看著鎮子上其他人都富裕起來就開始眼紅。”


    黃天爵對門外那人也很是了解,比魏老夫子還要了解,他輕蔑地看著那個侃侃而談,說西方美好,說西方才是極樂的尖臉漢子,淡淡道:


    “魏夫子不用動怒,這些人早晚會付出代價的。”


    黃天爵抬起頭,看向南橋鎮外。


    與此同時,在整個極西之地,三百多個村鎮,鄉邑中,皆有那麽一批人在叫囂著西方美好,鼓吹佛門才是清淨地,煽動周圍的一起去西方。


    大部分人根本不把這些家夥當一迴事,但凡認真讀書,知道人間曆史,知道西方當年做過什麽的人,都不會信這些鬼話。


    但總有相信的人。


    或是好吃懶做,或是偷奸耍滑,或是有其他目的。


    這些人在人間過得不如意,卻從來不承認是他們自己有問題,認定隻要他們過得不好,那就一定是人間不好。


    這些人指著朝歌上空緩緩而過的星辰島信誓旦旦地道:“看吧,朝歌有錢弄這些華而不實,窮兵黷武的東西,也不肯改善一下我們的生活。”


    “朝歌根本不在乎我們,什麽人人平等?我呸!朝歌人怎麽不和我們平等一下?他們怎麽不把他們在朝歌的華麗府邸平等給我們,然後他們自己來這邊境。”


    “大家不要再被朝歌騙了,隻有西方才是極樂淨地,隻有佛門清淨地,才是真正的淨土啊。”


    這些人在西方講經人暗中的支持下,聲量越來越大,在極西之地形成了一股風潮,很快就聚集起了不少的跟隨者。


    “趁著人間搞國慶,就是我們前往西方極樂的最好時機,隻要我們偽裝成商隊,通過天地橋關隘就行。”


    ……


    是夜。


    天地橋關隘。


    總兵餘化一身血煞之氣如同沸騰一般,他冷冰冰看著關隘之中,正在過關的那些人。


    “一萬三千八百人,說是商隊?一個個貨物沒有幾件,背的全是私家家當,他們販什麽?人口嗎?真當老子是傻子?”


    餘化手中化血神刀捏得嘎吱作響,恨不得一刀把下麵那些人全都砍了。


    在他身邊,站著一對相貌完全一樣的雙生兄弟。


    這兄弟中其中一人,淡淡一笑道:“叔父何用置氣?這些不堅定的人離開人間是好事。我人間也不需要這些家夥。”


    另一個人也點點頭,道:“大兄說的是,叔父不用為這些人置氣。陛下早就說過了,人間任來去,但隻要離開過一次,那就不可能再準迴來了。”


    這對兄弟,正是餘化的結拜大哥,汜水關總兵韓榮的兒子韓升,韓變。


    他們如今也是朝歌衛中的一員,領了內閣令,與黃天爵等其他朝歌衛以各種隱藏的身份來到極西之地公幹。


    他們的任務就是盯著這些心有叛心的人,但不是阻止這些人離開人間,而是防備這些人害人。


    比如脅迫他人離開,以及諸如燒殺劫掠等事。


    其餘的一切都不用管。


    餘化也是早就收到內閣令,自然不會真的出手把那些偽裝成商隊,打算離開人間的叛徒都砍了,他沉聲道:“這幾日,這樣的商隊,已經第五批了。”


    “其中不止有極西之地的人,還有些其他地方的人,陛下說得對,不管是哪裏,總會有人心不足,貪欲無藝,卻又毫無能力的者。”


    “西方佛法對於這些人有著極大的吸引力,我甚至聽聞在汜水關也已經出現了宣揚佛經的人。”


    韓升點點頭,道:“確實出現了,可惜當天就被打死了。他用詭辯之法想要與大儒辯經,但被大儒辯得啞口無言。”


    “然後就喊著‘急,典,孝,麻,樂’這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打算對大儒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連陛下定下的九年教化也沒完成,連大儒有怎樣的實力也不知道。”


    “然後就給當街打死了,我當時也在,嘖嘖,那家夥死了之後,幾個明顯是同夥的家夥就跑了,然後被城衛抓起來,丟去勞作了。”


    韓變一攤手,戲謔一笑,道:“多半就是那種九漏魚,蠢出一種新的高度了。”


    “但話又說迴來,九漏魚這種說法最近被水族的道友們抗議,畢竟水族的所有魚族的道友,可都是狂熱的讀書人。”


    “據說內閣要下批文,以後不準用九漏魚這種說法了。”


    餘化:???


    他覺得他長年守在天地橋關,已經有點跟不上國內的變化了。


    但他隨即又釋然的笑了起來。


    他身為大商總兵,鎮守邊關,不就是為了讓國內,讓人間可以這樣肆意地變化嗎?


    ……


    與此同時。


    金鼇島。


    已經很多年沒有迴來過趙公明迴到島上,來到了多寶道人閉關的洞府前。


    “大師兄,貧道為你送來一場機緣。”


    洞府中。


    多寶道人睜開雙眼,笑道:“貧道料到今日會有一場機緣,卻不想是師弟送來。”


    話音落下之際,洞府大門打開。


    趙公明信步而入,隻見大師兄多寶道人周身上清仙氣蒸騰,無量道韻流轉,顯然已經到了悟道最關鍵的時候。


    他也不廢話,將手中一物交到多寶道人手中,道:“此物乃陛下讓貧道親自帶給大師兄。”


    他頓了一下後,又道:“另外,貧道前來時,師尊傳口諭於吾,言大師兄隻管做,其他不用管。”


    多寶道人驚訝地看著手中之物。


    竟然是一本被封印了因果的經書。


    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他的大道機緣會牽涉莫大的因果,這份因果之強,甚至需要在開始之前被封印。


    再想到師尊讓趙師弟帶來的那句話,多寶道人一時間竟然猶豫起來。


    冥冥之中一個預感告訴他,他一旦接受這場機緣,那麽一切都將不同,甚至連他的身份都會變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多寶道人才從思索之中驚醒過來,他抬起頭,發現趙公明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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