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看著紅毛的身體從山頂滾下去,像是塊沒有生命的木頭一樣,和山坡上的碎石塊摩擦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本來滾下去的會是他自己,何強想道,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後怕。現在換成紅毛,隻能怪他多行不義了。


    “死不了的,不用擔心。就是給他個教訓。真要死了,你還要擔因果。” 小馬哥勸慰道。


    “等等,又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為什麽我會擔因果? 不應該是你嗎?” 何強不解的問道。


    “整件事因你而起,當然是你來擔當。” 小馬哥淡淡地說,“因果未必是壞事,懲奸除惡是善因,傷人害人就比較複雜了,所以我也隻是把他推了下去,不致取他性命。”


    “當然修行法術的人是盡可能的遠離因果。” 小馬哥又補充說,“我,原本就不在因果裏。”


    “我把他殺了,你來擔因果;我就是把你殺了,也不會有因果報應到我身上。”


    他想了想又說,“當然我不會那麽做。因果找不到我,業力還是在的。”


    何強一想,“你這說話大喘氣,驚出我一身冷汗!”


    不過何強也知道,沒法和他生氣,小馬哥的層次太高,他可能以為自己還挺幽默的。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何強問道。


    小馬哥說道,“這個還是你看著辦吧,像這些繁瑣的事情,我不是很擅長,你來做比較好,你要是和誰比拚法力,這個我可以出手。”


    “你有你的修行,我有我的修行,雖然我們現在共享你的身體,將來也不可能永遠這樣。”


    “總有一天我會離開,或者你會死去。”


    “為什麽不是我離開,或者你死去?” 何強有點憤憤不平,小馬哥可以如此冷靜地談論別人的生死,不過,誰又不是呢?


    “你離開,這有可能,雖然可能性很小。” 小馬哥也不生氣,“我死去?這不可能。我可以被困住,可以被削弱,可以被放逐,但是我不會死去。生死和時間對我根本就沒有意義。”


    何強隻能無語,他不相信,他不想接受,不過卻完全沒有辦法反駁。他感覺這其實是不同維度,不同層次之間的對話,可能對雙方來說,都沒有意義。因為他們都不想成為對方。


    於是他默默地發動了汽車,向山下開去,他可以清楚地聽見輪胎在碎石路上摩擦發出的聲音。


    他想要先去布魯克林區把客人接上,然後再返迴斯坦頓島,最後再迴到曼哈頓。


    他以為這就算悲催了,為生活所迫,為生計奔波,或是實在是閑得蛋疼才會做這種長距離的行車。


    何強不知道還有多少紐約人經常就是如此日日往返的,開車,地鐵,火車,巴士; 又有多少網約車司機出租車司機更是每天數次往返。


    人在大多數時候做出的判斷,都是基於已知的信息的基礎上做出的;如果人可以了解,有多少未知的信息他根本就無從知道的話,或許就不會倉促地做出任何的判斷。正所謂,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何強就是如此想小馬哥的,故作成熟,故作清高,故作深沉,故作憤世嫉俗,故作不可一世。而實際上,他連一個實體都沒有,脆弱得不堪一擊 。


    當然這些都在何強的潛意識裏,被意識遺忘的角落,被時間封存的地方------他試著隱藏他的想法,不明確地去想到,或許小馬哥就不會知道,也或許隻是不屑於說起。


    下午五六點鍾的紐約,正是全城大遷徙的高峰,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一眼望不到邊,堵起來讓人懷疑人生。有時候你甚至覺得,自己明明已經睡了一覺,醒來後車子竟然還堵在原地。


    而且晚上的車流和早晨的車流明顯不同。早晨的車流激情澎湃,豪情萬丈,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老子要去上班!我馬上要遲到了!都tm的讓開!


    所以早晨的時候,你看到十幾輛屁股挨著頭的車以大大高於限速的速度一字開起來,完全不會感到驚訝。


    晚上不一樣。晚上的司機們經曆了一整天的工作,銳氣全無,戾氣叢生。大有老娘雖然開不動了,但是誰要是擋著我的道,信不信我直接給壓過去?!


    所以晚上的車流,走s線的居多,汽車喇叭聲不絕於耳,車裏車外到處都是豎起的中指。不過有意思的是,沒有人在乎,也沒有人真的憤怒,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精疲力盡,隻想早點迴家。


    不過最受不了的,不管什麽時候,就是前麵的車慢慢悠悠地比限速還慢地開車,一輛車一己之力拉低整個車道的平均速度。


    何強現在就是在這麽一輛車後麵開著。想超超不過,想停停不了,想走走不掉。何強生無可戀地開著車,想著什麽時候能再像昨晚飆車時修煉法力。


    “其實未必是要開快車才能修煉你的法力。” 小馬哥突然說道,“開慢車自有開慢車的好處,鍛煉心性,磨練意誌,也都是不錯的選擇。”


    何強想著,好嘛,這家夥又高中老師上身,要教書育人了。不過再一想,小馬哥說得也的確沒有錯,這成千上萬的車輛中,如果就隻有我做到不慍不怒,當然就是我境界的突破。


    按著曾叔給的地址,何強下了高速,繼續在車流中龜步前行,現在又有了紅綠燈的詛咒,每次在綠燈變紅的時候,你的前麵一輛車總能在最後一秒鍾把你甩開,衝破紅燈的阻礙。


    等到何強開到位於第八大道上的地址時,已經是快八點了。這是一座白色的小樓,三層高,典型的美式殖民地時期房屋風格,窗戶上都已經亮了燈。


    何強下車後直奔大門,按了門鈴。不多時候,門後露出一個腦袋,是個女的,長得很漂亮,跟個洋娃娃似的,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她化著很濃的妝,染成粉紅色的披肩長發,剛好蓋住裸露的雙肩,紅色的小吊帶緊緊地罩住她火辣的身材,一雙大白腿光著,穿著緊身超短褲,小巧的腳上穿的人字拖。


    何強咽了下口水,說道,“您好!即時出租,是您叫的服務嗎?”


    那個女的注意到何強的窘相,眨眨眼睛,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早知道你們司機這麽帥,我早就叫你來服務了!”


    她手裏提著個盒子,隨手帶上門,“快點走吧,已經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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