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舉人天資卓絕,十分聰慧,若不然也不能在二十歲之齡迎娶李丹師,考取舉人功名,坐上江麓書院監院之位。


    他站在九耀伏魔劍陣中,雖然肉身一直在揮劍,可腦海中也沒有停止思考。


    為什麽剛才撤退的過程中,有的弟子落在後麵沒事,而雨師姐、樓師兄之流卻直接被妖力侵蝕。


    為什麽剛才在劍陣中,為什麽木林森主動揮劍受傷,妖仙沒有順著本能乘勝追擊,而是好似隨意的震碎了幾名劍成山弟子。


    厲淵眼中閃過精芒,他好像已經看出了真相。


    妖仙妖仙,縱然已經成為上三品的仙神,可出身做不了假,其自然會對含有妖族血脈的獸人留情。


    而像是純血人族,或許在妖仙那個時代人妖不兩立,現在妖仙雖然混混沌沌,可有機會出手扼殺人族,本能也會驅使著他動手。


    雖然現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和陳叔為什麽沒有受到妖仙的攻勢。


    可厲淵看了看周圍,上千的弟子一起組成劍陣,他和陳叔混跡其中,沒有被率先照顧到,也就不足為奇了。


    至於妖仙的身份……


    厲淵眼皮輕抬,眼神鋒銳。


    他已經勘破了真相!


    “在江都城的時候,鎮北將軍的次子劉慎言來找我麻煩,赫然使用過一招與‘三頭六臂’極為相似的神通。


    其傳聞是上古六品文修的最強手段,是張宇大儒留下的傳承。


    而劉慎言使用那秘法的時候,背後長出的觸手,赫然就和眼前的妖仙有九成相似!”


    那麽真相就顯而易見了……


    厲淵嘴角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俊臉滿是自信從容,現在,真相已經擺在了眼前。


    厲淵的動作,引來身側陳叔的關注。


    “少爺,你這是?”


    “陳叔,我已經知道眼前的妖仙是什麽身份了!”


    “他被封印在短劍裏,又特意被留在神火中,一看就是生活在上古的邪惡妖仙,而他現在展現出來的恐怖觸手,以及這烏黑的光芒……


    真相隻有一個!


    他就是上古時候縱橫天地的絕代大儒張……”


    “我嘞個豆,怎麽是師傅!”厲淵的話尚未落下,陳叔清海劍上幽藍色的光芒大放,一道蒼老的聲音帶著驚歎響起在兩人耳畔。


    秦海現在人是蒙的,他剛剛還在訓斥三隻劍靈,告訴他們在自己身體裏麵不要亂竄,再一抬頭就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不過因為睡得太久了,他有些後知後覺,直到看見黑色光柱中探出猙獰的觸手,他這才確認眼前妖仙的身份。


    夭壽啊,一覺睡醒,看見徒子徒孫在組陣,用師傅傳下的劍陣打師傅,


    這真的是哄堂大孝了!


    “誰,師傅?!”陳叔心神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少爺,沒想到少爺竟然有推測失誤的時候。


    “誰,你師父?!”厲淵也是心神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秦海,我推測半天好不容易得出答案,既然你認識,幹什麽不早說。


    合著就在這看他頭腦風暴呢。


    秦海幽藍光芒收斂,他振振有詞,理直氣壯道:“幹什麽,誰知道師傅也會下梁不正上梁歪,和我一樣化身仙劍啊。”


    厲淵有些來不及疑惑上古諺語是不是和現在不大一樣,直接出聲道:


    “既然眼前是二代祖師,那什麽還對後輩子弟下殺手?”


    這可不是宗門祖師所為啊。


    “咦,你們沒有發現嗎?


    剛才師傅順著本能殺得那幾個都不是好人啊!”秦海目光古怪,他覺得厲淵分明長得一副很聰明的模樣,怎麽會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


    “不是好人?”厲淵皺眉,實在沒想到秦海是怎麽看出來的。


    “是啊,後輩弟子不知道,在我那一代同門師兄弟們就分成兩種人,一種一心大道、不近女色,另一種則是享受人生,行紅塵劍道。


    而一心大道的師兄弟沒有血脈留下,享受人生的師兄弟又怎麽會錯過貓耳師妹、兔耳世界、貓尾巴師弟、狼耳朵師兄呢?”


    聞言,厲淵和陳叔恍然大悟。


    “合著全劍成山上下,就沒有一個人啊!”


    “嗯,”秦海見兩人想通關竅,老懷欣慰地點點頭,而後聲音又有些沉悶:


    “話說迴來,這麽多白蓮妖人混跡進劍成山,小染竟然沒有一點察覺嗎?”


    如果是如此的話,那這代掌教就太讓人失望了。


    陳叔撇了撇嘴,他覺得化成神金的三代不靠譜祖師似乎沒有資格說這話。


    “不可能,前輩您都看出來的事,斐染真人未必看不出來。”厲淵搖搖頭,他聽說這位斐染真人有東海擒龍的經曆,在三品仙神中也屬於強者,他放任這些白蓮妖人進入劍成山,未必沒有更深一層次的用意。


    秦海沒有說話。


    “那我們現在?”陳叔不知道現在應該幹嘛,他和少爺兩個外人還要不要參與祖師和後輩弟子互毆。


    “還請前輩幫忙,讓我們救下不是白蓮妖人的弟子,順帶借二代祖師的手,除去吳輕顏。”


    “如何救?”


    厲淵沒有說話,而是凝聚作為羅候位的威力,凝聚出一道血海劍法斬向觸手。


    嘭——


    伴隨一陣炸裂聲,一道道劍氣四溢在空中,無生落入下方弟子身上。


    “怎麽感覺這次羅候位的劍氣,魔氣分外濃鬱?”有弟子沾染上劍氣,隻感覺體內血氣都沾染上了森羅的魔意,不過索性不影響實力發揮,也就沒說什麽。


    隻是看著俊美無韜的厲舉人,眼神難免有幾分古怪。


    現在外界的舉人,魔性都這麽深重的嗎?


    難怪真人規定不到下三品不獲得特許,不準出山遊曆呢。


    被魔教評為天生聖子的血淵教主衝著陳叔不著痕跡地點點頭,陳叔見那劍氣險之又險避開輕顏郡主,頓時明白了少爺的用意。


    厲淵的劍氣,經過劍果的滋潤,已經徹底能把人變成妖魔的形狀。


    “原來如此。”陳叔恍然,在危難時刻少爺尚且控製劍氣努力不誤傷輕顏郡主,那麽輕顏郡主死在妖仙手下,那位瑄王縱然要大發雷霆,也不能衝著他們來吧。


    畢竟少爺盡心保護郡主的動作,在場上千號人都能看見。


    吳輕顏顯然也發現了厲淵的細心,她混跡在劍陣中,扭頭衝著厲淵展露一個笑顏。


    果然之前的示好都是有效的。


    這樣下去,隻要李鎬玉一死,厲淵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眼下妖仙出現在劍塚,卻是讓他逃過一劫。


    “少爺,她還得謝咱呢。”陳叔有些莞爾,他手上清海劍劍光保漲,遮住他的表情。


    陳叔也在全力出手,連餘波都竭力控製在遠離吳輕顏的位置。


    “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也不知道二代祖師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


    雖說現在二代祖師順本能出手,消滅的全都是白蓮妖人,但若是白蓮妖人全死了,祖師還沒有清醒,到時候別真有弟子誤傷了。


    “咦,我沒有和你們說吧,眼前的是師傅的惡念,既然是惡念如何能清醒?”


    “哈?!”陳叔大驚失色,他看著眼前高聳入雲、氣勢如淵似獄的妖仙,他們凝結千人之力尚且抵不過二代祖師的本能——陳叔自然不敢癡心妄想眼前是仙神完全體,他認為眼前的是殘魂,是丐版仙神。


    萬萬沒想到眼前的是妖仙殘魂的惡念,屬於是丐中丐。


    “那惡念該如何清醒?”


    “這點不用擔心,”秦海侃侃而談,他不愧是劍成山第三代掌教……的主人,不經意間就透露出一個罕為人知的隱秘:


    “我劍成山通天武道傳承名為‘至聖至神歸元劍經’,需要陰陽合練,方能突破至聖至神的上三品境界。


    我派傳承在通天武道中也算得上晦澀,可一旦修成,便相當於有了兩條命,隻要不是兩者一起隕落,便一直有再生的機會。


    師傅當年一心向善,為了凝聚惡念不惜外出遊曆,宣傳自己的肉身是無上寶藥,不需要多烹飪,隻要簡單的烤製,再撒上普通的秘藥,就是絕世仙珍——又能增加修為又是絕世美味。


    後來師傅化名張宇外出遊曆,先是自導自演了幾次,後麵果不其然引來一次次追殺。


    一次次斷爪的經曆,讓其凝成了惡念!”


    “所以說,果然張宇大儒就是二代祖師在外行走的身份……


    傳聞張宇大儒備受強者覬覦,估計每次被抓去都會被剮下八肢,這斷手之痛,也難怪二代祖師能凝成惡念。


    這惡念,就是對人類的痛恨吧!”厲淵恍然大悟,隻感覺之前的一切都串了起來。


    他感歎二代祖師真是一代狠人,為了凝聚惡念,竟然能想出如此喪心病狂的方法。


    以無盡的斷手凝聚對人類的痛恨,這般魔性,縱然放在玉芽魔教,都能稱得上第四了!


    僅此於血海魔頭為修煉魔功,用蓋世毒藥‘化元靈液’化去江都城滿城的嬰兒。


    “咦,誰說師傅的惡念是對人族的痛恨了?”秦海有些不解,他劍身幽藍色光芒閃爍,代表了他的迷茫。


    “師傅的分明是餓念啊!


    他無比痛恨,為什麽別人可以吃他的觸手吃的那麽香,而他卻遲遲過不去心裏那一關。


    最後師傅以外出遊曆三十年的無匹餓念凝成惡身,其強大程度甚至一度超越善念。”


    厲淵瞳孔一震再震,他終於知道劍成山上下的風氣為什麽如此古怪了。


    合著是一脈相承啊!


    陳叔也是驚為天人,


    “果然能傳承上萬年的宗門,就沒一個是沒活的。”


    秦海聽見兩個後輩的正常誇讚,劍身一紅:


    “多謝誇讚。”


    還是厲淵先反應過來:


    “那按照前輩您所說,二代祖師修成了至聖至神歸元劍經,惡念已經現身,善念還需多久呢?”


    “應該快了。”


    聽見秦海語氣有些飄忽不定,陳叔皺眉:


    “前輩為什麽不敢肯定,您也是三代祖師,不是最應該清楚通天武道的效果嗎?”


    沒想到陳叔此話一出,清海劍劍光瞬間黯淡。


    他語氣幽怨:


    “我還真不知道……”


    厲淵和陳叔齊齊一愣。


    秦海貴為劍成山三代祖師,竟然不知曉通天武道的傳承,難不成劍成山這樣的頂級道統,掌教之位更迭也存在黑幕。


    一想到妖仙是秦海前輩的師傅,兩人都覺得很有可能。


    看見兩人微妙的表情,秦海瞬間知道兩人想岔了,他語氣惱怒:“胡思亂想什麽呢,我修行過至聖至神歸元劍經的,隻是小一和小二修成了,我沒有而已……”


    兩人恍然大悟,難怪秦海是劍成山第三代掌教


    的主人了。


    三人交談看似過去很久,可實際上不過過去幾個唿吸的時間。


    就在厲淵刻意控製下,所有秦海指明沒有白蓮教氣機的弟子,全都染上了魔氣。


    剩下還是純血人族的,赫然隻有一人。


    吳輕顏險之又險祭出一道劍符,勉強擋下陳叔和厲淵死命削弱後的觸手,臉色蒼白。


    她現在已經顧不上示好厲淵了,其飛快掏出壓箱底的秘寶,要是再不搏命的話,指不定她真要死在這裏了!


    吳輕顏俏臉蒼白,看著厲淵強撐著一口氣,不斷擋在自己的身前,眼中出現三分真誠的感動。


    她如此算計厲淵,沒想到事到臨頭,在妖仙的威脅下,隻有厲淵願意不顧眾弟子消耗大量血氣的怨言,站在自己的身前。


    她不明白妖仙這是抽了什麽瘋,為什麽非殺自己不可。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用秘藥喚醒他的事情敗露了……


    想到秘典中上三品仙神不可思議的偉力,吳輕顏心裏已經有幾分確認了。


    眼看又是一道觸手朝著自己襲來,遠看吳輕顏,那一席迎風作響的黃衫如塵埃般站在聲勢滔天的觸手之下,渾身環繞幾分易碎的淒婉。


    “輕顏郡主!”厲淵大喝一聲,一道劍光衝天而起,如螳臂當車一般攔在吳輕顏身前。


    轟——


    觸手與劍光接觸,厲淵整個人倒飛而迴,口中不受控製吐出一道獻血。


    “陳叔救郡主!”


    陳叔毫不遲疑,也拔劍而起,而後以更快的速度倒飛而迴,撞在樹木上,一連折斷好幾根粗壯的樹木,生死不知。


    “厲淵!”吳輕顏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她素手伸進衣襟,取出一件件氣息衝天的秘寶。


    她臉上蒼白如霜雪,銀牙緊咬,漂亮的眸中滿是堅毅:


    “我不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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