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石是沈明貴的朋友,他名字裏之所以有一個石字,是他爺爺堅信孫子是怪石轉世。劉夢石呢,天生就迷戀石頭,他知道中國古典四大名著《紅樓夢》中的賈寶玉是玉石轉世,他7歲就開始讀《紅樓夢》的連環畫,還將自己當作賈寶玉。


    劉夢石父親是江城市天主教愛國委員會副秘書長,劉夢石有機會與父親去結識馬神甫。中國的和尚不結婚,可是,馬神甫可以結婚。劉夢石到馬神甫家裏去玩,見到馬神甫漂亮的妻子與美麗的女兒馬玲。馬玲主動地給《紅樓夢》連環畫給馬神甫女兒看,馬神甫女兒說,我早就有這書。


    馬玲與劉夢石他們緊緊地坐在一起,一起來讀《紅樓夢》,馬玲說,你好比是賈寶玉。劉夢石說,你好比是林黛玉。馬神甫聽見了,也沒在意。但是,馬玲的母親說,你們小孩子不要什麽賈寶玉、林黛玉的。


    劉夢石當天晚上做夢,夢見自己就是賈寶玉,他夢見了林黛玉與薛寶釵。劉夢石大概是受了賈寶玉的影響,讀小學五年級時,他喜歡看一個女同學,這女同學叫石小花,她是另一個班上的,每天下課,會在操場上活動,有時候跳繩,有時候踢毽。於是,劉夢石這個時候,他都要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著操場上的石小花,因為,他的眼睛一看到他,便覺得一股熱流湧上了心頭。


    由於心中的偶像已經確定,他對其他女孩子會視而不見。他同坐的是一個女孩,皮膚雖然黑一點,但是,五官卻勻稱。她經常找他說話,他卻裝著沒有聽見一樣,她在他的書上寫字,他卻不讓。多少年後,他才為這件事懊悔。劉夢石有一篇文章,就是描繪了劉夢石當時的這種心態——


    讀小學三年級時,我與林小華是同座。林小華對我約法三章:“劉夢石,桌上這條是三八線,你不準過來。”上課時間久了,我坐的姿勢有點偏,林小華推了我一下:“劉夢石,你過了三八線。”


    不一會,林小華用鉛筆紮了我一下:“劉夢石,你又過了。”我不高興地說:“林小華,你有毛病吧?”林小華說:“我沒有病,你才有病呢。”我說:“林小華,你沒有病,你為什麽老用鉛筆頭紮我?”


    林小華歪著頭,眼睛閃爍著笑意說:“劉夢石,你為什麽老過三八線。”我不吭聲了,眼睛不斷地看林小華那邊,忽然,我小聲叫:“好,你也過了三八線。”便用鉛筆紮了林小華一下,大概紮重了,她頓時叫:“哎喲。老師,劉傻子欺負我。”林小華接著流出眼淚。


    教語文的宋老師正在念課文,聽見了聲音,問:“什麽事?”林小華說:“劉傻子用筆紮我。”我頂了一句:“林小華,你先用筆紮我!”林小華說:“你過了三八線。”我說:“你也過了三八線。”


    宋老師明白了,下令:“你們今天給我留下來抄課文。”同學們都放學迴家了,我倆還在教室裏抄課文,林小華悄悄地說:“喂,你怎麽抄得這樣快,等著我呀。”我不理她,她的課文才抄一半,我的課文已經抄完了,我故意大聲說:“宋老師,我抄完了,可以走了嗎?”然後,我對林小華得意地說:“我先迴去咯。”林小華叫起來:“老師,太晚了,我一個人走路怕。”宋老師說:“劉夢石,你等著,送林小華迴家。”


    我送甘露迴家,因為心裏不情願,於是,我埋著頭走的很快。林小華說:“哎呀,劉夢石,你走慢一點,我跟不上。巷子太黑,我怕。”我說:“林小華,你真沒用。”我隻得等她跟上來,誰知道,她上來牽我的手。我打掉了她手。她說:“人家害怕才牽你的手。”


    不知不覺,我們到了她家門口,林小華說:“我的家到了,你到我家吃飯再迴去。”我說:“我要趕快迴家,我母親等我吃飯呢。”


    這事過了半年,老師讓林小華當上了小組長,她受到了鼓勵,讀書很認真,也遵守紀律了。上六年紀的時候,林小華經常批評我,一會說我不守紀律,一會說我上課不用心聽講喜歡開小差。我想報複她。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來到林小華家門口,她看見了我,高興地說:“劉夢石,進來坐。”我說:“不坐了。老師要我通知你去學校有事。”她問:“什麽事。”我說:“可能是排練文藝節目的事。”林小華相信了我的話,她畢竟是我們班上的文藝骨幹。


    於是,她同我一道往學校去。我們學校就在居仁門,要走過好長的街。路上,我們誰也不說話,隻顧趕路。到了學校門口,我笑起來了,說:“你迴去吧,老師沒找你,我隻想報複你,罰你出來陪我逛街。”


    林小華一下翹起了小嘴:“劉夢石,好哇,你敢騙我,我明天告訴老師說你調戲我,讓老師狠狠批評你。”我一聽,嚇出冷汗,說:“你千萬別告訴老師,現在你想怎樣懲罰我,隻管說吧。”她說:“那你陪我到漢水河邊去看水。”我無話可說,低著頭走在前麵,這個時候,我覺得我成了她的俘虜。


    林小華喜歡到河邊去看風景,幾次對我說:“你陪我到河邊去看水,我可以借一套《紅樓夢》的連環畫給你,你喜歡看《紅樓夢》嗎。”我說:“我愛看《紅樓夢》。”那個時候,林小華在書包裏常裝些好看的故事書。林小華的媽媽是中學語文老師,家裏藏書多。


    我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說:“好,林小華,我陪你去。”於是,林小華將一摞連環畫遞給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地陪她去河邊看水。


    當時,就我與林小華的文章寫得好,宋老師常把我與林小華的作文當做優秀範文讀。林小華對我說:“我們兩個,一個好比是賈寶玉,一個好比是林黛玉,我們要互相幫助,以後一起上中學、讀大學。”


    林小華說著,遞給我一本《安徒生童話》,說:“送給你。”我喜歡地接過來。上課時,我與她坐在一起,不再吵鬧三八線了。放學後,我與林小華常在一起讀小說,一起去河邊玩。有時,我到她家裏去下飛行棋、跳棋,兩人越來越親近。


    林小華在上課時喜歡和我講話,班主任聽見了,直接點我們兩人的名字,我不敢與她講話了。有時她開口見我不理睬她,於是,她用手輕輕揪我。然後,一個勁地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麽。我一看,啊,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我的字——劉夢石、劉傻子。我問林小華:“你這是幹什麽?”林小華一笑:“你不懂,你喜歡文學,語文成績比我好,我佩服你啊。”我說:“你在書上畫滿我的名字,這明明是對我不好。”她生氣了:“你簡直是個蠢豬。”我說:“你是班幹部不準罵人。”她又苦笑:“拿你沒辦法。”


    記得我們拿小學畢業證的那天,從學校迴家,我們走了好長一個巷子,分手時,她望著我,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說:“我們畢業了,能不能交換照片,相互留個紀念。”我心裏想要,又怕別人知道了,笑我兒子伢要姑娘伢的照片,便說:“免了吧,你不要我的照片,我也不要你的照片。”林小華歎了口氣。


    進了中學讀書,我覺得看不見林小華了,心裏有些空虛。中學畢業,我下放到農村,夜深人靜,總想起她。我從農村被招迴武漢,到了談朋友的年齡了,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說:“還沒到時候。”有人逼我:“什麽不到時候,人家都談了。”我還是不願意談,一個勁地說:“我有女朋友。”朋友們問我:“你的女朋友在哪裏?”我說:“就是我的同學。”親友強迫我與幾個女子見麵,我都不滿意,心裏不是嫌人家的眼睛沒林小華的大,就是嫌人家的發辮沒林小華的黑,我發現,我心裏其實有一個人,就是她。


    不知怎麽,我在夢中看到了林小華,還是一對黑油油的發辮,一雙閃亮的大眼睛,黑裏透紅的皮膚,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黑牡丹。夢境中我和她在漢水邊正談得興高采烈,忽然,她一下消失了,我到處找她,喊著她的名字,她沒聽見,她是不是掉到江裏去了,我出了一身冷汗,驚醒了。我妹對我說:“哥哥,你原來在夢裏喊馬玲,現在又在喊林小華,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呀。”我不好意思地說:“別問了。”


    自從夢見了她,當年她的一舉一動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眼簾晃動,有時,心裏是甜的,滋味真好受;有時,心裏是苦惱的,思念的滋味很難受。我曾到處打聽她,可沒她的音訊,以後,我結婚了,還沒忘記她。這次小學同學聚會,我高興極了。沒告訴老婆,免得她多心,不,應該說我自己心裏有鬼。這天,在櫃子裏挑選了一條淺色的褲子,配上我平時喜歡穿的長衫,找到了老同學聚會的地方——王金芝家。同學們38年沒見麵,一見麵,好親熱,我們互相叫著名字,拉著手不放,我一個一個用眼睛去尋找,後來,我終於開口了:“怎麽不見林小華?”許金芝笑著說:“她今天出差沒迴武漢,怎麽想她吧。”同學們也笑著起哄。


    同學黃楚運說:“劉夢石,你肯定和林小華見過麵,還有什麽手續。”我辯白:“不,我一直沒與她見麵。”同學付芳感歎:“38年了,還在想她,夠癡情的呢。”許金芝俏皮地說:“你現在想起人家林小華,當年幹什麽去了。”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那個時候還不懂事,等到戀愛的時候,就遲了。”許金芝笑了:“江石,林小華當年與我下放到一個大隊,她說在漢口六渡橋看見過你,喊你的名字,可你被人流擠走了。”


    我苦澀地笑了:“許金芝,林小華在什麽單位工作?”王金芝說:“林小華在一家電腦公司工作。我單獨給你們安排見麵吧?”我有點不相信地望著她,她悄悄到伏在我的耳邊說:“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不然,我迴自己外婆家鄉的知青點,林小華為什麽也去了。不過,我覺得奇怪,幾十年了,你為什麽一直惦記著她?”


    我想,是有點奇怪,這麽多年了,我為什麽老惦記著她一個人。有人說,八十歲的老人,也許記不得昨天發生的事,但對童年的事記憶猶新。這是因為,對世俗的反感,更珍惜童年的真誠。人到戀愛的年齡,追求女性的時侯,也以小時侯的夥伴為偶像,這是初戀的感覺,這是刻骨銘心的感覺。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我希望與林小華馬上見麵,我們雖然不可能是夫妻了,但永遠是好朋友,有著童年純潔、美麗感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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