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景七年,也是個年關,我卻也因一場盛仗,滿門獲罪,淪為階下囚。


    囚車亦穿過盛京大街小巷。


    從前迎我敬我的百姓,丟來的東西變成了爛菜葉,臭雞蛋,還有濃痰泔水...


    那時,我望著滿身汙穢,恨意盈盈。想我黎戎從出生起,從不曾被人如此對待過,隻有我辱旁人的,不曾有旁人辱我。決心殺迴去。


    可接下來這五年裏,我周身所有的人都一個一個離開,因我獲罪。


    便是馳蘅,也因被我連坐,被罰去邊疆為祖守靈。


    時至如今,迴想這一生,我甚至不知自己為何活著。


    我數次想過,若我最初就死掉了,是不是他們不會因為受牽累?


    一如常山,沒了我這個念想,許是他不會叛出營地,他仍是將領,仍在保家國,立功業...”


    薑暖之揉了揉發酸的眸子,不知如何安撫他,隻是歎氣,環住他緊實的腰,安撫似的自上而下順著。


    黎戎緊繃著的身子略微頹喪,俯身抵在她的額頭上。


    薑暖之恍惚之間隻覺頭皮一涼,順著他後背的時候猛的一頓。


    阿戎他……哭了?


    嘴唇輕起了好幾次,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她大抵能做的就隻有陪伴了吧。


    這一日,黎戎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講起阿旺。原是他從前的貼身護衛,說他即便是後來做了將軍了,也改不了見血就吐的毛病,劍穗裏頭藏著的都是止吐的梅子。


    還說起他父親當年如何嚴苛,他阿姐又是如何翹舌化解。


    又說起他幼年的兩個至交好友。


    講到後頭,兩人便是坐在常山碑前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酒來。


    最後,兩大壇子酒,喝得丁點兒不剩。


    薑暖之臉色紅撲撲的靠在黎戎肩頭,恍惚聽他講起趣事兒來,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原來,常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我從未聽過你說這些。他那樣的漢子,竟然還能穿女裝去引誘敵軍?”薑暖之不由得輕笑出聲來。


    黎戎恍惚拿了酒壇子,跟墓碑碰撞了一下,嘴角掛起了苦澀的笑:“他從前容貌最好。還有那個大胡子,以前甚至還懷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裝。大胡子從前愛看畫本子,畫本子裏頭常有女扮男裝的女將軍入營,他著了魔似的,偷偷地去偷看常山洗澡。被揍了好幾次,心裏念想斷了,還惆悵了數日,最後倒是被常山收了...”


    話盡於此,空氣中氣氛恍惚輕鬆了些,黎戎扯了扯嘴角,久久出神。


    微風劃過黎戎鬢角的長發,他浸潤的眸子落在墓碑上,終究將酒壇子跟那碑磕了一下:“喝一個。”


    隨即,灑在地上。


    薑暖之拍了拍泛紅的臉,緊緊擰巴著秀氣的眉頭:“等等,你那會兒說,你們三個去偷酒。”


    她掰著手指頭數:“你一個,馳蘅一個,還有一個看門的人,是誰呀?”


    黎戎漆黑的眸子閃了閃,隨即起身:“太冷了,阿暖,迴頭我在和你說,我們先迴去好不好?”


    薑暖之眨眼已經變得緩慢,打個一個隔來看著黎戎:“還沒聽夠呢,你先說是誰啊?”


    黎戎將人整個環住:“你喝多了,該迴了。”


    “哦,好。”薑暖之清澈的眸子眨巴了兩下,迴過頭來一本正經拜了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走了啊。”


    薑暖之說著迴頭,腳步有些不穩,踉蹌了一下。


    黎戎念了一句非禮勿視,將他整個人攬入懷中。最後看了墓碑一眼,帶著薑暖之往迴走。


    薑暖之一邊兒打酒膈,還一邊兒告別呢:“常山,以後我再來看你啊。下次給你帶些衣服,還有些話本子來,免得你們覺得無聊。”


    “好,你先站穩。”黎戎想給她穿好衣裳,隻這般著實不好操作。


    薑暖之愈發卻是覺得有些燥熱,腳步輕輕軟軟的,沒了力氣,整個人軟趴趴的纏住了黎戎。


    手整個環住那精瘦的腰來,下意識的摩挲,嘴裏嘟嘟囔囔的道:“阿戎,我從前覺得我很辛苦,甚至一度發誓不給人瞧病,但是和你一比,忽然覺得我從前那些事兒,根本不算什麽...”


    “嗯...”黎戎被她摸得悶哼了一聲,即刻握住那作怪的小手,喉結滾了三滾,方才道:“阿暖...從前的什麽事?”


    薑暖之被潛質的甚是不舒服,擰巴著眉頭道:“為什麽不給摸啊?好舒服呀。”


    說著,掙脫開來,手靈活的又順著衣領探進去,無意識的在腹部摩挲。


    “阿暖。”


    黎戎再次將她手指抓住,察覺她整個人癱軟來,又抓緊把人抱懷裏,鉗製住她的腰身。


    “哈哈...癢癢...”


    薑暖之縮了縮脖子,手被黎戎捏住,甚是不舒服,一邊兒笑一邊兒抗議。


    黎戎低頭看去,她正不滿的撅著嘴仰頭看自己,銀白色的月光落在她臉上,像是鍍了一層熒光,他覺得整個人都散著熒光。


    碎雪隨著北風飛舞,纏繞鬢發間,明明滅滅似星光。


    一股子熱浪湧上心頭,黎戎心髒狂跳。鬼使神差地貼上了那般嘟著的唇。


    恍惚間,察覺濕濡在唇間輕點,他腦子裏頭的理智似轟的一下炸開,粗糲的大手猛地將人後腦扣住,似要將人吞之入腹一般。


    手臂似銅皮鐵骨一般,越勒越近,越纏繞越重。似要將人揉到骨子裏頭...


    等他迴神,卻察覺她的拳頭在自己胸前猛地推拒,黎戎略一怔楞,頓時鬆開扣住她頭的手。


    卻見懷中的人粉嘟嘟的唇微微張開,大口大口的唿吸著,眼神中滿是迷茫。


    黎戎喉結滾了又滾,唇齒間香甜的氣息擾的他思緒紛雜。麵前的人兒,眸子霧蒙蒙的,像小鹿一般整個茫然無措地盯著他,似不明所以般,還伸出了潤紅的唇,舔了舔唇上:“酒的味道...還有鬆香...嗯,好奇怪呀,有點熱,阿戎,我有點熱...”


    薑暖之說著,便是開始扯衣裳。


    黎戎一口氣深深吸入肺腑裏,壓下腹腔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火。下一秒,脫下大氅,一把將那罪魁禍首給蒙了個嚴嚴實實。隨後裹緊了,念了一句:“阿暖,得罪了。”


    而後,將人一把扛起來,飛身往家裏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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