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戎自黑暗處走了出來。


    玄庭瞧見他的第一眼,眼底閃過些許慌亂:“師父,我...我...並非有意隱瞞。你別生氣...”


    黎戎走到近前,卻隻是半歎息的道:“你以為你瞞的住嗎?他們來尋你的時候,動作挺大的,這個家裏,應該知道的也不隻我一個...”


    “師父...”玄庭緊緊抿著唇:“那你...可有生我的氣?”


    黎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覺得,殿下或許也到了該迴去的時候。”


    玄庭麵色更白了幾分:“師父,可是我...你給我的課業我還沒看完,我還...而且,除了暖姨,沒人能能救安德海,我不能走。”


    “殿下聰慧,課業帶迴去,一樣會做的很好的。”黎戎蹲下來:“若當真想要去請你暖姨幫忙,應該也不會耽擱太久,這個時間,還是有的。”


    玄庭:“可是...可是...”


    黎戎眉頭微微擰巴起來:“玄庭,你是不是有所畏懼。”


    玄庭麵色更白了幾分,眼眶泛紅:“師父,我...我隻是不知該去哪。”


    他拳頭緊緊的捏著,好一會兒才道:“此番,我方知曉,便是父皇如今也護不住我。老祖宗,似乎也沒有那般在意我。沒了我,她還可以有別的玄孫。”


    “暖姨上兩日問我,想在自己的房間裏頭放什麽東西,我其實就在想,一輩子待在這裏也挺好的。”他將下唇咬的沒了血色,忽而抬頭看向黎戎:“師父,世間之大,可除了這裏,似乎沒有旁的地方歡迎我。”


    “如今我即便迴去又能如何?攝政王...他太強大了。強大到父皇也不敢與他對峙。您知道嗎?我隻要瞧見他,就從心底裏頭感到恐懼...”


    “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的臉。我迴去,又能做什麽?真的可以打敗他嗎?”


    黎戎看著身形略有幾分消瘦的玄庭,這些時日,他麵上的嬰兒肥褪去了幾分。似乎更單薄了。


    “若是真的害怕,你可以留下。”


    玄庭聽了話,頓時一愣。


    黎戎銳利的眸子緊緊的盯著他,擲地有聲的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留下,徹底忘記你曾經尊貴的日子,做一個普通人。但也要做好一輩子都在逃亡的準備,畢竟你可以忘記,總會有人記得。我們不會時時刻刻保護在你身邊。”


    “第二,迴去,拿迴本就該屬於你的東西,去肅正亂臣賊子。未來,可能再不會有如此悠閑的日子。或許日日刀口舔血,或許九死一生,但是隻要贏了,未來如何,皆由你自己來定。”


    玄庭聽著這番話,拳頭捏的緊,抿著唇良久沒說話。


    “玄庭,不用急著給我答案,我會出一趟門,我希望這段時間,你能好好的想清楚。開弓沒有迴頭箭。”


    “師父...你是要去邊境嗎?”玄庭死死的盯著黎戎,眼眶又紅了幾分:“能不能不去?”


    “不能。”黎戎隻定定的道:“殿下的心不定,若我邊境歸來,便會是殿下的底氣。到那時,才是殿下正式選擇的時候。”


    玄庭聲音裏頭已經帶了哭腔:“師父,可是你的傷還沒完全康複...我擔心你出事...”


    黎戎起了身來:“放心,我不會有事,也不會讓自己有事。”


    瞧了一眼身後的家,黎戎眸色間湧動著幾分看不懂的情緒:“況且,我沒得選。”


    其實,不管是黎戎,還是他玄庭都沒得選。


    ...


    薑暖之一夜好眠,次日一早,晨起出門的時候,卻是見到了一個穿戴整齊的黎戎,被嚇了一大跳。


    上下打量了一下黎戎,卻見他今日一身黑色衣裳,正是和薑暖之一樣的那件,還是平兒縫的,素日裏頭舍不得穿,今日這麽穿上身來了。長發也高高束起,頗有了幾分少年氣。此時正襟危坐的在自己門口的長凳上坐著,顯然已經等了許久了。


    “你這是...要出門?”


    黎戎瞧薑暖之,便是點頭道:“嗯,阿暖,你坐下,我有要事和你說。”


    這般說著,將一個包裹直接塞進了薑暖之的懷裏。


    薑暖之先是將門給關上,孩子們還在睡著,而後才坐在了黎戎的身側,壓低聲音道:“到底什麽事兒啊?”


    “我要出一趟遠門,今日就走。還不知何時迴來,你...萬事保重。”


    薑暖之聽了話,便忍不住皺眉:“出門?你要去...我的天,黎戎,你是去搶了銀行了啊!”


    她一邊兒說話,一邊兒去將黎戎給包裹打開,頓時被金燦燦的一堆首飾閃瞎了眼睛。


    “什麽是銀行?”黎戎皺眉問。


    薑暖之眼睛直冒光:“......別管什麽銀行了,你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早些年的東西,都不是當下的樣式,你別嫌棄。且先收著,日後我給你換好的。”


    “不嫌棄,不嫌棄,我開心的很!”薑暖之愛不釋手的撿了一個做工精巧的耳墜細細的一邊兒看一邊兒道:“昨兒個才說謝我,今日就拿來了謝禮,這麽貴重,我怎麽好意思呢...”


    這耳墜做的這般精巧,上頭嵌的紅珠,薑暖之還從未見過...


    “阿暖!”


    黎戎眉頭緊緊的擰著:“這不是謝禮,是我給你挑的!”


    薑暖之盯著簪子細細的瞧:“不都一樣麽。”


    黎戎抿著唇,忽然起身,直接就往外頭走。


    “哎?怎麽走了?”薑暖之撓撓腦袋,不知他這怎麽忽然就氣兒不順了,頓時追出去:“你去哪兒啊?要去多久?東西可帶齊了?”


    黎戎聽了這話,麵色才緩和了些,站定後,甕聲甕氣的和她道:“我去蒼林幾日。而後,我想要出大荒一趟,將一些東西拿迴來。阿暖,此番出門,不知多久。少則兩月便歸,多則...我也說不上。若我...”


    說到後麵,他抿了抿唇:“若我迴不來...你拿了之前給你的玉佩去這個地方,尋一個叫老吳的鐵匠。我留了東西在那裏,足夠你和孩子們安度餘生。”


    說著,他又將一塊牛皮紙塞進她手裏,猶豫了下,隻將懷裏那隻發簪戴在薑暖之的頭上。


    “家裏,便是辛苦你了。”


    薑暖之摸了摸頭頂,後知後覺的皺眉:“你這次出門,很危險嗎?”


    黎戎對上她帶了幾分擔憂的眸子,忽而扯起嘴角來:“不會,你莫要擔心,我就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或許很快就迴來了。”


    “那應該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吧?你且等等。”


    薑暖之說話間,即刻轉身進門,三下五除二的裝了兩個巨大包裹給他。


    “不是去蒼林嗎?正好幫我給好友帶些東西。”


    黎戎:“...什麽?”


    黎戎覺得自己幻聽了,自己要出門,她就惦記她的好友而已嗎?


    當下難以置信的瞪著眼睛看著薑暖之。


    薑暖之瞧著黎戎,忽然一拍大腿:“對了,還有藥方。我這就去寫來。”


    說罷,她匆匆迴去,不多時又迴了來:“我剛剛將信件還有他的地址寫在裏頭了,等到了你再打開也來得及。這裏有些貴重的東西,別離身啊。”


    黎戎:“......這就完了?然後呢?”


    “什麽然後?”


    黎戎抿唇,神色逐漸幽怨了起來。


    薑暖之難得瞧他如此,不覺笑起來:“當然有你的。這個最大的包裹,不就是你的。我跟你說啊,這裏頭放了好幾瓶金瘡藥膏,還有藥粉。還有我日常配的藥。我寫了單子和用法,一並給你放裏頭了。你路上再細細看。希望你用不上吧。


    還有,我給你裝了些方便麵,肉幹,還有兩包果醬。還好上幾日孩子想吃方便麵,做了之後還剩了些,要不然,這會兒還真來不及做了。你帶著路上吃。”


    黎戎接過包裹,去瞧清點東西的薑暖之,忍不住嘴角勾起來:“阿暖...謝謝你。”


    “別說這些了,我帶著孩子在家等你迴來。”薑暖之笑著道:“說不定你迴來的時候,我們的新房子都已經建好了。”


    黎戎點頭:“嗯。”


    “你等等,我叫孩子們一起送你。”


    “阿暖。”黎戎扯住她的手:“別叫他們了,讓孩子們睡吧。晨起時候我已經和平兒說了。迴頭你和兩個小的隻說我去打獵了就好。”


    薑暖之皺眉:“黎戎,不管如何,我們隻想要你平安迴來,沒有什麽比命重要的。”


    “嗯,會的。”


    黎戎翻身上馬,忍不住迴頭看送出來的薑暖之。


    “阿暖,你要是實在等不到我,謝良辰,或許也是一個依靠。”


    薑暖之聽了話,頓時叉腰呸了好幾口:“呸,呸呸呸!”


    “老娘我就非得靠個男人啊?我自己不比男人可靠!你要會說話就說,不會就抓緊走。”


    黎戎被罵了這麽一句,嘴角卻是更加難壓了:“是我的不是,阿暖別送了,我會盡快迴來的。”


    薑暖之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


    “喂,你抓緊畫啊,你不是見過人嗎?”


    馳蘅急的抓耳撓腮,桌子上頭的茶水都見了底了,他氣的將魯仲手裏頭的點心給搶了下來:“你到底會不會畫啊你!”


    “不會。”魯仲實誠的迴:“早就說了不會的麽,非是讓人畫。”


    馳蘅:“你!”


    “不會你不會現學嗎?”


    魯仲當下也撂挑子,頓時也不幹了,直接將筆一丟:“我說國公爺,您要是想要瞧嫂子生的什麽模樣,你自己去偷摸瞧一眼不就是了?何苦在這兒為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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