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戎鼻端是清爽的味道,周身溫暖舒適,身上的傷口奇癢無比。


    視線轉移,落在了不遠處的小女孩兒身上。


    那是...他的女兒。


    夢裏無數次夢見女兒。


    夢見她被人賣掉,蹲在黑漆漆的角落裏哭著喊爹爹。


    夢見她沒有吃的,與狗兒搶食。


    夢見她被人抽打,打的奄奄一息,她還跪在那裏,苦求別人放過她。讓她去找家人。


    夢境是那麽那麽的真實,真實到黎戎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可是...


    如今瞧見的女兒,懷裏正抱著一雙新鞋,睡得正香甜。


    她頭發柔順的披在身上,幹幹淨淨的,還穿著軟軟的寢衣,小臉上全是滿足的笑意。


    似乎還在夢裏嘴裏喊著娘親...


    嘴角似有口水流下來,黎戎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嘴角。


    是自己糊塗了,她哪裏有娘親呢?隻有自己這麽個不稱職的爹爹,將他們丟給了一個惡毒的女人,自己則是消失不見,也不知孩子們是否會怨自己...


    恍恍惚惚間,似乎瞧見了他,另外兩個兒子也躺在身邊不遠處,睡得香甜。


    這個家還是他的那個家。隻是已經和記憶中不大一樣了。


    比從前幹淨多了。木板上還擺著筆墨。


    一排的藥材擺的整整齊齊,淡淡的散發的藥香,溫馨舒適。


    黎戎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果然在夢境裏,沒有醒過來呢。


    意識漸漸又模糊了起來,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薑暖之第二日晨起時,天剛蒙蒙亮。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身體是屬於古人的緣故,她好似都沒有睡懶覺了。要知道從前不工作的時候,她可以一覺睡到下午。


    許是肌肉有些拉傷,昨兒個晚間又忘記做拉伸了,起來的時候渾身肌肉都酸疼酸疼的,動一下都忍不住齜牙咧嘴。


    硬著頭皮活動了一下,起身來。


    三個孩子都在睡著,薑暖之詫異地看了一眼黎鈞平。


    這孩子難得睡得這麽晚,這是穿來這麽幾日,第一次晨起時見到他。


    往日自己隻要醒了,他都已經出門了。要麽是挑水去了,要麽是燒起了火炕。


    此時的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小眉頭死死的擰著,拳頭也在緊緊握著。


    想起他昨日有傷,薑暖之伸手一探,頓時皺起眉頭來。


    怪不得他今日沒醒,原是高熱了。


    摸了脈搏,薑暖之心裏有數,便是起身在呂老送來的那一堆藥裏挑揀了一些清熱消腫的藥來。準備等一會兒煎。


    又去看了看小二,這孩子上兩日體溫偏高,今日倒是好些了。腿上的傷口也在逐漸的恢複。


    小寶珠的身體反而是幾個孩子裏麵最好的,沒什麽問題,可見平日裏哥哥們將她照顧的很不錯。


    最後幫著躺在這兒一動不動的黎戎把了脈,薑暖之忍不住驚異地看了他一眼,模樣還是昨天的模樣,隻是這脈象怎麽一夜之間好了好多似的?


    又拿了一包他的藥,心裏琢磨著家裏頭就一個藥罐子,還是有些不夠用,迴頭該再買一個。


    她一邊打哈欠,一邊推開了門。迎麵就撞上了一張大臉,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一拳頭砰的一下揮了上去。


    麵前的男人頓時蹲在地上痛苦哀嚎!


    “啊!高人!有你這樣打招唿的嗎?”


    “呂少爺?”


    薑暖之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你趴我家門口幹什麽?”


    “我從窗子看你們一直睡著,隻能蹲在門口等了!”呂少爺一臉的委屈:“你怎麽起的這麽晚呢?”


    薑暖之忍不住磨牙:“你確定這樣爬別人窗戶好嗎?”


    呂少爺:“啊?你那窗戶不是特意給我們留的嗎?”


    薑暖之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自己破了半扇的窗戶,一時之間竟有些許的無力。


    這個窗子今天要是不修上,她要是不姓薑!


    “喂,你這麽早來我家做什麽?”薑暖之沒好氣兒的問。


    這下輪到呂少爺翻白眼了,他向身後努了努嘴:“喏,我爹昨天半夜就來了,他都緊張半宿了。”


    薑暖之這才向著呂少爺身後看過去。


    隻見自家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呂老爺正遠遠的等著那頭。瞧見自己,立即小跑了過來。


    薑暖之隔著這麽老遠,都看見他那明晃晃的黑眼圈了。


    “呂老,您...”


    “薑醫師,現在可否為令郎君施針啊?我已經準備萬全了。”


    拿出自己的筆和空白卷冊:“薑醫師不介意我記錄一下吧?”


    “自然。”薑暖之麵色古怪的瞧了他一眼:“隻是呂老,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呀?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挺累的,等會兒我施針的時候叫你就是了。”


    “不,我昨日休息的極好,狀態極佳!”呂老說著,搓了搓自己的手:“現在能否開始了?”


    薑暖之看他這模樣,隻得點頭:“我將孩子的藥煎了,再打兩套拳就來。”


    “煎藥何須薑醫師動手?呂識株,抓緊過來給薑醫師煎藥。”呂老一腳踢在兒子屁股上。又道:“薑醫師放心,我家這小子自小煎藥便煎的好,交給他您放心就是。”


    薑暖之和呂少爺對視了一眼,終究薑暖之還是將這藥給了他。


    然後自個兒去到門外來打拳。


    呂老在旁邊瞧著,急的直轉圈。


    但是到底沒打擾,甚至還拿筆記了下來。


    任由她將兩套拳打完。這才上前問:“薑醫師,這是有什麽用意嗎?”


    薑暖之不好意思的笑笑:“昨日活動太多了,不伸展開,我手腳沒力氣。”


    呂老認真的點頭:“甚有道理。”


    二人說話間,卻見隔壁牛大叔家一群人在等驢車。


    大夥兒這會兒正好奇的扒著牆頭往她家這邊瞧呢。著實是沒見過這般氣派的馬車。而且這馬車來了幾次了,心中都在猜測薑胖丫也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能結交這樣的人。


    人群中,薑暖之看見了謝良辰和阿福,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受了傷,這倆人不在家裏呆著,也不知坐驢車出去幹什麽。


    對麵兩個人自然也看見了薑暖之,阿福氣的直磨牙:“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讓縣城裏的馬車天天往她跟前跑!”


    說話間,迴頭看見他家少爺麵色沉沉的樣子,阿福縮著脖子勸解道:“少爺,您放心,鎮上肯定能治好您的手。她薑胖丫保不齊就是個忽悠人的,我們去縣裏尋最好的大夫。還不信拿不起筆來。您莫要憂心。”


    謝良辰抿了抿唇,馬上便要月試了,先生本就顧及他的身份不願意收他,他更不允許自己如今不得拿筆。暗自磨牙,薑胖丫若當真是坑他,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薑暖之自然不知道他們主仆在想什麽,她而今正在準備施針。將剛剛用烈酒泡了的針取出來,又放在蠟燭上炙烤了一遍。


    方才敞開了黎戎的衣裳,拿著幹淨的帕子沾了烈酒,給他身上清理了一番,方才沉聲道:“呂老,我要開始了。”


    而後,一把針被她抓在手中,右手一揮,便是帶著三針,眨眼間就沒入了黎戎身體上的大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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