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袁將軍很快發現,說江蓁蓁是個惡人,不算是十分客觀。


    她確實很壞。


    為了自己能活下去,她似乎什麽都能放棄,什麽氣節啊,什麽名聲啊,什麽夫君啊,她都能說背叛就背叛。


    但,她卻又沒那麽壞。


    如果不是她,太後早就死了。


    可以說太後那個小老太太,能活到現在,全靠著江蓁蓁這個精神支柱。


    或許連太後本人都沒發現,她有多依賴江蓁蓁。


    隻能說,江蓁蓁是個很特別的人。


    既陰又陽,叫人捉摸不透。


    換做尋常時候,遇到這樣有意思的人,袁將軍必定要多了解一番。


    可現在他沒那個時間。


    燕軍節節敗退,他自己都險些死在戰場上,哪裏還有心思去關心江蓁蓁?


    江蓁蓁住的地方,一直在轉移。


    準確來說,是燕軍一直在後退。


    “毒婦,你說我們還能活著迴齊國嗎?”小老太太最近越來越喜歡傷懷了,“哀家一直吃齋念佛,誠心祈福,為什麽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江蓁蓁啃著小雞腿,斜了她一眼:“我說,這些表麵功夫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說?以前你殺了多少人,自己心裏沒點數?”


    “你應該說,自己為什麽會到現在才遭報應。”


    小老太太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


    她覺得江蓁蓁什麽都好,就是多長了一張嘴!


    小老太太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皇上現在怎麽樣了……”


    “應該還不錯。”江蓁蓁咽下嘴裏的肉,“燕軍節節敗退,可見齊軍氣勢正盛。”


    “你怎麽知道?”


    江蓁蓁斜了小老太太一眼:“你沒發現我們一直在換地方嗎?你感覺不到燕軍在逃命嗎?”


    小老太太思考了一下:“這……哀家倒真沒感覺到。”


    江蓁蓁:“……”


    那您老的觀察力,有夠好的。


    “這便好。”小老太太笑了,“等到仗打贏了,咱們就能迴去了。”


    “你想太多了。”江蓁蓁吃完雞腿,擦了擦手上的油漬,“等皇上打贏仗的那一天,就是咱們祭天的時候。”


    而且這日子,應該不會太遠了。


    小老太太驚慌失措:“這怎麽會呢?”


    因為江蓁蓁的話,之後幾天,小老太太飯都不怎麽能吃得下了。


    可很快,江蓁蓁的話就成真了。


    等退守到立關時,燕軍將江蓁蓁和太後綁到城牆上,綁得高高的,叫誰都能瞧得見。


    江蓁蓁年紀輕輕的,被綁著倒也還受得住。


    可憐的是小老太太,本來身子骨就不行,一直病痛纏身,瘦得跟皮包骨頭一樣了,現下又被綁得這樣高,就像是一張綁在高處的皮,看上去十分滲人。


    “毒婦,哀家是不是活不成了?”小老太太此刻倒是很鎮定。


    江蓁蓁被風沙吹得有幾分恍惚:“好像是。”


    小老太太苦澀一笑:“哀家怎麽都沒有想到,最後會死在這裏。”


    她覺得很悲哀。


    江蓁蓁則覺得她沒必要如此悲哀:“好歹你也這樣大年紀了,死了也不虧,你瞧瞧我,風華正茂的,現在死了,才是很不值當。”


    按照這小老太太的性子,聽到這話應該會稍微舒坦一點,但沒有。


    她隻是含淚看著江蓁蓁,悲戚不已。


    “你是在為我感到難過嗎?”江蓁蓁頗有幾分意外。


    小老太太吸了吸鼻子:“哦,那倒不是,哀家覺得,毒婦就應該死得早。”


    江蓁蓁:“……”


    想弄死這小老太太!


    很快,兵臨城下。


    江蓁蓁被綁得高,視野可以說是相當開闊。


    隻見齊軍領頭的,是一個將軍,在將士中間,一個華麗的馬車上,坐著軒轅肅。


    而軒轅肅的旁邊,騎馬高立著的,居然是軒轅禮!


    【奶奶的,小十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如果死了,老子還怎麽當太後?!】


    【啊這,如果老子死在這裏了,他當不當皇上,好像也沒差啊?】


    【不行,他還是得活著,否則江家誰來護著?】


    “不好,那是太後和蓁妃娘娘!”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朝高處看去,一眼就能看到瘦得跟皮包骨頭一樣的太後,以及衣裙髒兮兮的江蓁蓁。


    軒轅肅的心咯噔一聲,險些沒坐穩。


    他對軒轅禮訥訥開口:“你說的,居然是真的。”


    皇宮失守,江蓁蓁和太後被擄後,軒轅禮就帶著人馬,親自送信來了。


    當時軒轅肅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現在,由不得他不信了。


    “齊軍聽著!”袁將軍站在城牆上,大喝一聲,“若不想讓她們血濺當場,那就退兵!”


    對齊軍來說,這場仗,打得相當痛快。


    如果乘勝追擊,一定能大挫燕軍,但問題是,太後都被人給擄了,若是再敢往前衝,皇上多少會擔上一個不忠不孝的罵名。


    所以一時間,齊軍沒進。


    但,也沒退。


    軒轅肅看著太後,半眯起眼。


    他並不想讓太後活下去。


    太後手裏握有一個秘密,一個能讓他身敗名裂的秘密,雖然還不至於被她從皇位上拽下來,但那個秘密一旦泄露,他的日子,絕對不會太好過。


    如果能在這裏殺了太後,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裏,軒轅肅眼底閃過一絲血色。


    至於江蓁蓁……


    或許是因為想讓太後死的決心太強大,以至於他忽略了自己心底的某些感情,他甚至覺得,江蓁蓁存在與否,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女人嘛,他多得是。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於是,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某個將士,給了城牆上某人一個信號。


    而後,一個燕軍突然衝出來,一箭射殺了太後。


    那本來就隻剩下皮包骨頭的太後,掛在高處,活像一具幹屍。


    “燕軍殺了太後,眾將士聽令,誅殺燕軍,不死不休!”


    “衝啊!”


    而後,便是一片廝殺。


    江蓁蓁被綁在高處,看著不遠處的小老太太的屍體,多少有了一絲兔死狐悲的淒涼感。


    【軒轅肅還真是個狠人啊,自家嫡母,說殺就殺了。】


    【也難怪是能登上皇位的人了。】


    軒轅肅手微微收緊。


    【也不知道他啥時候打算射殺老子。】


    【哎,隻希望到時候瞄準一點,否則老子要死不死的,多痛苦啊……】


    可她的語氣裏,卻沒有一絲對軒轅肅的怨恨。


    一點都沒有。


    她甚至,都沒想怪他。


    軒轅肅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絲無力感。


    最讓他無力的是,他確實……打算放棄她了。


    要成大業者,該舍棄的時候,就應該要舍棄,怎麽能如此計較兒女情長?


    所以,江蓁蓁是該死的。


    她必須得死!


    軒轅肅說服了自己,領著眾將士衝進了立關。


    之後,他一路追殺袁將軍。


    “你還想救江蓁蓁嗎?”袁將軍躲進一座城池,站在城牆上喊話。


    這座城池,也快要失守了。


    軒轅肅半眯起眼:“怎麽,威脅朕一次還不夠,還要威脅朕兩次?”


    “如果她在我手上的話,你是不是也要讓人殺了她?”袁將軍嘴角勾起嘲諷的笑,“隻是可惜啊,她沒有在本將軍手上。”


    “我命人帶她朝相反的方向逃了,十天之內,若是你們沒救下她,那她,必死無疑!”


    “而現在,你已經浪費五天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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