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後院裏,雨打車廂,形成了嘩啦啦的白噪音,在這催眠般的音效中,白蔻快要又打瞌睡的時候,突然有人在敲車廂門。


    “白蔻,白蔻,別睡了,醒醒,少爺喊你上去。”


    “好,馬上去。”


    白蔻翻身坐起,快速地整理好發型衣服,下車上樓。


    雅間正好有店小二進出更換飲品點心,房門開著,傳出來少年人爽朗的說笑聲,白蔻就跟在店小二的身後進了房間。


    房間裏那一圈矮榻上坐著七八位衣著華麗年齡弱冠以下的貴公子,顧昀坐在麵對房門的位置,白蔻還沒看見他,他就先看到了她,招手叫她過去,給她挪了個位子坐下。


    吃飽喝足身心放鬆的貴公子們見有個小丫頭進來,各種起哄,拿顧昀開涮。


    “世子有何吩咐?”


    “看看九月初六前後三天有沒有空。”


    白蔻取出本子看了看,“五六七三天都是空的,暫時沒有安排,初八是六小姐的生日。”


    “好了好了好了,我這邊三天都有空,你們把人找齊,八井坊,連戰三天,贏家通吃!”顧昀重重一拍麵前的長案,衝著朋友們嚷嚷開來。


    “對,打三天!耗死他們那幫孫子!”貴公子們嗷嗷叫。


    “明之,你可得好好給我們出口氣!要是贏了,慶陽樓包場給你慶功!”一個頭戴儒巾做書生打扮文質彬彬的少爺豪爽地許諾,惹得其他人一起歡唿雀躍。


    白蔻默默在這三天的日曆頁上都留下八井坊的字樣。


    坐在顧昀相鄰位子的紅衣俊俏少爺突然伸頭瞄向白蔻手中的本子,伸手就要拿。


    “你這本子挺有趣的,給少爺我看看。”


    白蔻正全副精神聽這群少爺們聊什麽,旁邊突然伸個手過來給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就拿筆尖去戳那隻賊手,並將本子合上牢牢地護在懷裏。


    “哇呀!明之,你這丫頭好兇悍!上手就傷人啊!”那少爺反應也是快,抽手挪屁股,拉開距離。


    顧昀哈哈大笑,揉揉白蔻的腦袋。


    “活該啦!偷看我丫頭家事本,就該在你手上戳個窟窿。”


    “我不就看那本子挺有趣的,借我看兩眼?”


    “看看可以,要買麽?”


    “看看就要買呀?這你的生意啊?”


    “你要是買,我肯定有得賺。”顧昀笑容滿麵。


    “我要是看得滿意,可以考慮一下。”


    “這可是你說的!”顧昀拍拍白蔻的胳臂,“拿空白頁給他看一眼。”


    白蔻先把筆收好,打開本子翻到後麵的空白頁,給那位少爺做了一次小展示。


    “哎?這本子有趣哎,可以考慮一下。”


    “別光說考慮,要不要給個實在話。”


    “你這麽著急?這真是你生意?”


    “等你去了天水坊萬文書坊下這定單,我就告訴你。記得多買幾本,越多越好。”


    “有問題!你得先說,省得被你坑。”


    “好像我真坑過你似的,你這麽有錢的主,幫幫忙嘛。”


    這兩人廢話一堆來迴拉鋸的時候,別的公子哥兒都圍了過來,爭相看白蔻手上的本子,那有趣的頁麵格式勾起了他們的興趣,都是腦筋轉得快的少爺,馬上以此要挾顧昀,要他們下定單,他要先說他能賺什麽好處。


    顧昀就隻好一臉賊笑地告訴他們要是書坊能從這記事本中賺到錢,他能得免費二十套。


    這些在家裏備受長輩疼愛的嫡支少爺,當真是不在乎這點錢,打趣了顧昀一頓後,紛紛吩咐自己的隨從等天晴去天水坊萬文書坊打聽打聽,下定單買個幾十套,家裏人分一分正好。


    公子哥兒們當場就解決了一百多套,但要想得到那免費的二十套,書坊少說要賣出去千套才行,好在還有時間,還能慢慢來。


    白蔻先前在樓下的時候就跟各方隨從交換過訊息了,都記在她的本子裏,這會兒坐在這裏正好認一認人。


    那個差點被白蔻在手上戳個窟窿的是當代衍王的嫡幺子宮長繼,字以問,十六歲,他是衍王和王妃的老來子,父母感情恩愛才有了他的出生,從小泡在蜜罐子裏長大,兄嫂們都對他寵愛非常。


    那個文質彬彬的少爺則是顧昀的外公,嵐山侯的嫡孫,也就是顧昀大舅家的小兒子賀家利,字子鋒,十七歲,也是今年秋闈,跟表弟一樣在等放榜,如果沒有意外,在座的這幾個年輕人日後都會進府學繼續念書。


    隨從話多,特別講到宮長繼年紀小,與胞親長兄有著一代人的年齡差距,在家裏輩分高,而他長嫂與賀家利的母親是胞親姐妹,論親屬關係,宮長繼也是賀家利的長輩,好在他們同齡人聚會的時候他不擺長輩架子,要不然還真玩不到一塊去。


    太祖皇帝極其務實,雖然製定了分封製,但是又規定了皇親貴族們家裏除了世子世孫可以拿朝廷俸祿外,其他兒子的封號都隻是榮譽頭銜,朝廷財政不會多給一文錢白養著他們,包括親王宗室也是如此,想要過上好日子得靠自己自力更生,所以現在哪怕是宮長繼,這個親王家的幼子,也得為了自己將來的生計努力考取功名謀求仕途,或者專心做個富家翁,走農工商的路子。


    其他幾位少爺都同樣是如此尊貴的身份,不是某公家的就是某侯家的,都是嫡長一脈的孩子,太祖皇帝建國後一共封了八公二十八侯,傳到現在,這些開國公侯的子孫後代無數,再通過彼此間的聯姻而聯係在了一起。


    眾人繼續說笑了一會兒,白蔻終於聽明白了八井坊之約是要幹什麽。


    都是宮長繼挑起來的,他喜愛一切馬背活動,甚至有一支自己的馬球隊,但他之前因為要拚秋闈而閉門讀書,把馬球隊借給了本房旁支的一個侄子,結果拉出去跟人比試的時候輸得淒慘,還被對手取笑,那侄子在他麵前一哭訴,他就嗷嗷叫地要找迴麵子,借了今天聚會的機會拉顧昀做援軍,讓他打主力。


    八井坊的大校場,功能多樣,既可以練習騎射,也可以打馬球,吸引得這些有錢少爺沒事就往那兒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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